蜥蜴妖天生會飛會隱形,加上個頭極小,一旦在荒野中消失,即使是擁有天目的道士也很難找到它,因此小蒿緊緊握住到手的小妖,整個晚上都沒有鬆手。
“放開我吧,我發誓絕對不逃。”小妖嚴肅地說。
“不行。”
“你稍微放鬆一點,讓我把另一隻翅膀拿出來,實在太難受了。”小妖做出一個苦臉。
“不行。”
“啊啊,我的血流不動了,我……我快要死了。”小妖臉色變得慘白。
“哈哈,誰不知道你會改變顏色?”小蒿握得更緊。
“實話告訴你吧,我是寄生妖一族的王子,我叫肥英……”
“飛英還是肥英?”
“肥胖的肥,巨妖王對我……”
小蒿另一手扇了過去,“你一點都不胖,爲什麼叫肥英?明顯是在撒謊。”
肥英露在外面的那隻翅膀嗡嗡地顫抖,委屈地說:“我姓肥,我們這一族都姓肥,跟胖瘦沒關係。”突然又換上威脅的語氣,“你別再打我啦,巨妖王視我爲心腹,你把我弄傷了,他肯定會替我報仇……”
啪啪啪。
肥英的小臉紅了,不是自己變幻的顏色,而是被巴掌扇的,人類的手對他來說實在太大了,這三下打得他頭暈腦脹,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說話,米粒大的兩隻眼睛裡卻充滿了極度的怨恨。
小蒿對眼神不在乎,覺得自己馴服了蜥蜴妖,非常高興,握着肥英舞來舞去,甚至湊到白傾面前,笑嘻嘻地說:“寄生妖來啦!”
白傾被嚇得花容失色,她已經醒了,正飛在空中。與辛幼陶一塊聯絡百丈城的道士,時不時用銅鏡照自己的右臉,每次都咬着嘴脣,憤恨地望向蜥蜴妖,可是當小妖湊近時,她又心驚膽戰,只想逃得遠遠的。
一想自己曾經被一隻蜥蜴寄生在臉上,她就噁心得想吐,“殺了他,留他也是後患。”這是她第十一次做出這種建議了。
“不。”小蒿每次的反應都一樣。立刻縮回手臂,“我要留着他,只要我握得緊,他就不會再做壞事。”
白傾沒辦法,她剛被這個古怪的同門小弟子救了一命,不好擺出餐霞道士的架勢,只能儘量離得遠一點。
小蒿握着肥英湊近另一邊的辛幼陶,“從來沒人告訴我蜥蜴妖這麼有趣,書上畫的既可怕又噁心。”
辛幼陶瞥了一眼。“他已經死了吧?”
肥英軟軟地倒在小蒿手上,細長的舌頭耷拉在外面,真的像是死了,小蒿盯着他看了一會。揚起了另一條手臂,“看我用念心鍛骨拳把他救活。”
話音剛落,肥英擡起頭、縮回細舌,“剛剛睡了一覺。咱們這是到哪了?”
他們還在夜色中飛行。
沒有左流英的幫助,辛幼陶和白傾的飛行速度可就慢多了,得花上兩三天才能飛回百丈城。唯一令他們感到安慰的是,的確按照左流英的要求離得越來越遠,夜色降臨之後,已經望不見那個恐怖的屍魔。
辛幼陶不停地放出速度極快的飛符,希望它們能儘快找到道士,白傾醒來之後幫他在飛符上加持法術,能夠自動尋找方圓二三十里之內的傳音香爐,可是一直沒有得到迴應。百丈城外即將開戰,道妖雙方都提前設置了成百上千道禁制,飛符根本進不去,還在外圍就被擊毀了。
辛幼陶越來越急,只能讓飛符前往遠離百丈城的地方,希望能找到個別不在戰場範圍內的道士。
天亮了,還是沒有迴音,地面卻頻繁傳來輕微的震顫,辛幼陶由急迫變得惱怒,看向小妖肥英的目光也變得惡狠狠的,“你說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肥英正蔫頭耷腦地發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我說的哪件事情?”
“魔族和瘋道士。”
“這還有假?魔族你們已經看到了,他最喜歡鑽進別人的腦子裡看來看去,過去幾天裡,這位白道士的泥丸宮他可沒少拜訪,發現不少秘密,原來……”
“啊?”辛幼陶一驚。
“閉嘴!”白傾被蜥蜴寄生就已經非常惱火了,還被魔種入侵過腦子,所有記憶與秘密都已泄露,更是奇恥大辱,她的道心本來就沒有完全成形,這時更忍不住了,伸手抓向肥英,想將他殺掉。
小蒿的動手沒有白傾快,知道躲不過,馬上開口道:“白道友,你被魔種侵襲了?”
白傾心中也是一驚,手已經碰以肥英,又縮了回去,被魔種侵襲是什麼後果,她一清二楚,臉色立刻變得蒼白,身子也顫抖起來。
“白道士不算被侵襲,那隻魔一直躲在頭顱裡,是用妖術進入白道士泥丸宮的,本身沒有進去,而且——秘密還是秘密。”肥英向白傾點下頭,表示心照不宣。
白傾稍稍安心,暫時按下殺機。
“接着說,魔種施法進入泥丸宮,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怎麼會知道漆無上的秘密?”辛幼陶問。
“那隻魔大概是沒注意到我的存在,也可能是比較信任我,我們是一夥的嘛。反正他進入白道士泥丸宮時也帶入了自己的記憶,於是我就看到兩份記憶。魔的記憶我只能看到大概,但事實不會錯的,他們都是近兩年從望山逃出來的,歷經艱險,受到瘋道士魔唸的吸引,來到妖都和妖山口。然後被埋在地裡,長啊長,長出幾枚果子。他們一會是好幾只,一會又是一隻,很亂。”
肥英講得也很亂,但是辛幼陶已經大致聽懂,“全亂了,望山封閉了,魔種卻跑出來了,道妖之戰還怎麼打?”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小蒿和白傾,差點想建議他們別去百丈城,直接逃走算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朋友們。他將這個建議壓了回去,“哎,魔族要是真出來了,去哪都一樣。”
“不用擔心,只是個別逃出來的魔種,往年也有,說明望山鎮魔種還有效。”白傾安慰道,心裡也深感不安。
只有小蒿是真的不在意,握着肥英在眼前晃來晃去,越看越開心。“你寄生在我臉上得了,但是我要自己選位置,左邊,順着這裡下來,我要鱗片閃閃發亮。”小蒿用左手在臉上劃了一下。
“別亂說,這麼噁心的事情……等你玩夠了,還是得把他殺了。”白傾與小蒿同爲亂荊山弟子,但是從前並不熟,這時纔算領教小蒿的古怪。終於明白宗師爲什麼願意將她讓給龐山了。
“嗯,那是當然。肥英,你將是我親手殺死的第一隻妖。”小蒿宣佈道。
肥英嚇壞了,“我改過自新。從今以後再也不寄生了,其實寄生是很難的,得你自己願意,還得進行一次血祭。”
“什麼是血祭?”
“就是割你的一點血。再割我的一點血,然後……”
“別說了!我可從來沒願意。”白傾厲聲喝道,她曾經長時間喪失意識。寧願不知道期間所發生的一切。
辛幼陶身邊一直跟着一張飛符,它能接受其它飛符傳回來的信息,這時突然抖動起來,辛幼陶大喜,急忙停止飛行,浮在空中盯着飛符。
正是因爲這次停止,白傾發現了身後的追蹤者,立刻示意另外兩人向遠處望去。
居然是兩名牙山道士,可他們不是一塊飛來,而是相隔兩三裡,一邊飛一邊互相施法,這可不是同門之間的較量,而是勢同水火的生死搏殺。
“屍魔呢?左流英呢?這兩個牙山道士爲什麼……”辛幼陶由大喜轉爲大驚。
“還用問,其中一個道士必定是被魔種侵襲了。”白傾冷冷地說,又對自己的三田與經脈做了一次檢查,確信沒有異常才稍稍放下心來。
“沈昊?”飛符裡傳來小青桃熟悉的聲音。
辛幼陶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不是沈昊,是我,辛幼陶!”
兩名正在鬥法的牙山道士越飛越近,辛幼陶加快語速將情況說了一遍,肥英所知不詳,辛幼陶也只能說個大概,但是終於能鬆口氣,肩上的重任已經轉到別人身上了。
“糟了。”辛幼陶正想問一問小青桃的具體位置和情況,眼前的飛符卻燒着了,這不是他在祭符,而是遭到了攻擊。
兩名牙山道士飛得極快,不知是誰發出的法術,片刻之後,其中一名道士中招,從空中向地面墜去。
辛幼陶連轉幾個念頭,做出了決定,“跑!”
來不及了,打勝的牙山道士施展了一次瞬移法術,眨眼間就到了三人面前。
是彈劍科的盧簫心,看上去毫無變化,不像是被魔種侵襲的樣子,只是神情比較嚴肅,“左流英呢?”
“他不是在跟屍魔鬥法嗎?你們也在那裡。”辛幼陶知道想逃已經不可能了,他和白傾全是餐霞境界,加上一個吸氣二重的小蒿,絕對不是星落道士的對手,只能寄望於盧簫心還是正常的。
盧簫心取出銅鏡往四周照了一遍,“左流英根本不是在與屍魔鬥法,他與魔種結合了,帶走了頭顱,我一直在追他。”
辛幼陶等人都不太相信這名牙山道士,向遠處望了一眼,那名墜地的道士再沒有起來,顯然已經死了。
“他被屍魔碰到,已經入魔了。”盧簫心平淡地解釋道,“左流英應該會來找你們,咱們……”
辛幼陶和白傾對牙山道士只是拿不準,小蒿卻是一點也不相信,喊了一聲“道士說謊”,揚手將右手裡的肥英扔過去,“附他的身!”
肥英剛剛解釋過寄生沒有那麼容易,盧簫心讀到過相關記載,可是倉促之間想不到那麼多,白傾被寄生的樣子卻歷歷在目,心中一驚,雙手捏訣,將直奔面門而來的蜥蜴妖炸成碎片。
辛幼陶和白傾趁機同時施法,帶着小蒿向地面的森林飛去,希望藉助樹木的掩護能夠躲開牙山道士。
盧簫心大怒,“左流英,快給我出來!要不然我殺死你的小跟班。”
辛幼陶等人再無懷疑,被魔種侵襲的道士其實是盧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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