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地鋪上,李潤福或許是白天太勞累的緣故,睡得很香,並沒有受到噪音的影響,隱隱約約的還能聽到他細微的鼾聲。
阿杏彎下腰,將父親身上的被子蓋好。然後躡手躡腳地從他身邊轉過,穿過客廳,走到前院裡。
夜涼如水,淡淡的月光普照大地,空氣中有着淡淡的薄霧,三公子背對着阿杏站在前院裡。一頭濃而密的長卷發遮住他半個背影,雪白的儒衣在涼風中微微拂動。
不得不說,這個背影襯着這淡淡的月光還真有點清逸出塵的感覺。
不過阿杏的怒氣絕不會因爲這個清逸的背影而有半絲消減。她在他身後狠狠地瞪着他,之前衝出來的時候恨不得大罵他一頓,可是現在真看到了他,除了乾瞪眼外,阿杏還真不敢衝三公子發火。
真是鬱悶啊,就因爲他是晉王的兒子,所以他再討厭她也只能忍着……
沈元豐聽到動靜,轉過頭來,雪白的皮膚在月光下如白瓷一般的細緻。眼睛上還是蒙着一層白布,可是阿杏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雙如大海般的藍色眼眸。
“咦?你還沒睡?也是睡不着嗎?”三公子語氣中的驚訝倒不像是裝出來的。
阿杏的手不由地握緊了拳頭,他還敢問?她是因爲誰沒辦法睡覺的!有些人就是有本事將冰山都點燃!
“既然你也睡不着,就陪我聊天吧!我現在眼睛又看不見,正悶得慌了!”平時這個時候他早已約上三五好友到處喝酒晃盪去了,哪像現在悶在這旮旯裡這麼無聊!
聽了他的話,阿杏就算再好的忍性,也忍不住發火了,她沒好氣道:“我不像三公子那麼好命,白天可以無憂無慮的睡一整天,我還要幹活的!晚上休息不好怎麼行!”
沈元豐雖然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長得什麼樣子,可是聽到她怨憤的語氣,腦海中不由地勾畫出小女孩咬牙切齒的樣子,除了他那些江湖朋友外,普通人還沒有誰敢對他這麼說話了!誰見了他都是低頭哈腰,唯恐不夠恭敬的模樣,讓人覺得好生無趣,面前的小女孩倒是個有意思的人!
他就像是找到了可以打發無聊時間的玩具般,露出了一絲淺淺的捉狹笑容。他雖然貴爲晉王也的兒子,但本性懶散隨性,更因爲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外面流浪,所以對於尊卑倒不像平常人那麼分明。可是他終究出生於權貴人家,從小習慣於被人伺候,所以言行中還是不免有些頤指氣使的傲氣。
他故意板起面孔:“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剛纔對我說話的語氣,我就可以治你死罪!”
阿杏心一緊,握緊拳頭的手忽的鬆開來,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啊……
她百般不願地低下頭,沉聲說:“對不起,三公子,民女不知禮數,請您不要和民女計較!”她說起來還是他的“救命恩人”了,而且現在明明是他的錯,可是就因爲他的身份,她就不得不低頭。真是萬惡的舊社會……
“你過來陪我聊天,我就饒恕你的無禮!”沈元豐大喇喇的提出要求。
阿杏還能怎麼辦?縱使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她也不得不強打起精神走過去。
“幫我搬條椅子來!”
阿杏白他一眼,從地上扶起被他踢倒的椅子,讓他坐下。
阿杏在他不遠處的小桌子旁坐下,雙手託着下巴,眼皮一下又一下的打架。後來想到三公子根本看不見,索性將眼睛閉起來打盹。
“喂,你不要以爲我眼睛看不見就不知道你偷偷地在睡覺!”三公子突然出聲道。
阿杏一驚,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她不由地擡頭看向他被布條蒙起來的臉。他的眼睛真的看不見嗎?他怎麼知道自己在睡覺?
沈元豐聽到她手忙腳亂的聲音,轉過臉去偷笑,他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才猜到她在睡覺,沒想到她會這麼大的反應,真是太有意思了!
沈元豐輕咳了兩聲,壓下自己的笑意,然後問:“你叫阿杏?全名是什麼?”
“李杏!”阿杏簡簡單單地回答,然後用手捂住嘴打呵欠。
“我叫沈元豐。”
“呃?”阿杏以爲自己聽錯了,“你剛纔說什麼?”
沈元豐笑:“你年紀輕輕,耳朵憑地不好,我說我的名字是沈元豐!”
阿杏意外了,瞌睡醒了一半。“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幹什麼?你是晉王府的三公子,我只是平民,難道我還可以叫三公子的名字嗎?”
沈元豐下巴一揚:“爲什麼不可以?我說可以就可以!名字本來就是讓人叫的,不叫的話,取名字幹什麼?”
阿杏看着他那張桀驁的面孔,差點笑出聲來。三公子,你的名字雖然是給人叫的,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叫的好不好!
阿杏託着下巴打量着他,他細緻如白瓷的面容在月光下有着淡淡的光輝,微微上翹的脣形透出些許的稚氣,差點忘了,對方只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是叛逆的年齡了!所以纔會說出這番不合身份的話來吧!不過這樣的他倒是有些許的可愛。
“我真的可以叫你名字?你不會又說我無禮,要治我的罪吧!”
“要治你的罪,機會多的是,你隨便的一句話就能讓人抓到把柄!不過那樣多沒意思,我喜歡你這樣,可以無拘無束地跟我說話。”他停了停,說:“話說回來,你好像根本就不怕我!”
“不是啊,我本來很怕的!”阿杏在心中想,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讓人怕得起來。這樣的皇親國戚還真是個異類……
阿杏本來想問他是怎麼受的傷,到底是何人敢將晉王的三公子傷成這樣,可是想了想,終究是沒問出來,他雖然看上起很平易近人的樣子,可是不是真的如此呢?不是說,在那種顯貴的環境成長的孩子都是懷揣幾張面具?如果真這麼天真的去相信他,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而且,這也不是她該關心的問題。還是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吧!
阿杏嘴巴張了張還是什麼都沒說。沈元豐一時也沒說話。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坐在院子裡,任越來越濃的夜霧將他們包圍。
過了一會阿杏打破寂靜,她看着沈元豐身上單薄的儒衣說:“你穿的那麼薄,不冷嗎?要不要我拿件我爹爹的衣服給你。”
沈元豐伸出手擺了擺,手指潔白纖長,猶如羊脂白玉般,煞是好看。
“不用了,我不怕冷,我可是高手!”他面無表情地說。
阿杏差點噴了,高手?有被人用石灰暗算成功的高手?看他說着大話面不改色,臉皮還真厚……
阿杏忍不住拆他臺,“你會輕功嗎?”
少年臉上滿是得色:“那是當然,我的輕功在朋友中間已是上乘的了!”
“那你能踏雪無痕嗎?”
少年臉色僵住。
“能一葦渡江嗎?”
看着他漸漸發青的臉色,阿杏心裡那個痛快啊!
“飛檐走壁總行的吧!”
少年抹了一把冷汗,連忙接口:“飛檐走壁那是沒問題的。”
阿杏嘖嘖搖頭,“高手啊~~”她拖長了尾音
沈元豐一直以來引以爲傲的武功,此時竟被阿杏打擊得體無完膚,不由地跳起來反駁:“胡說八道!世上哪有踏雪無痕,一葦渡江的功夫!就是我師傅都做不到!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他一連說了幾個胡說八道,臉漲得通紅!
“沒有的,沒有的,是我胡說八道,你師傅不會的自然就是沒有的。”
沈元豐沉下臉來,“不準侮辱我師傅!”聲音是少有的冷厲。
阿杏也意識到自己說話過分了,連忙道歉,“對不起。”聲音是十二分的誠懇。
沈元豐站在那裡冷着臉,長長的捲髮隨風飄揚,糾糾纏纏,連綿不盡,妖嬈的美麗。
就在阿杏暗責自己多嘴惹事的時候,沈元豐突然開口,聲音有些遲疑:“你說的那個踏雪無痕,一葦渡江,你見過嗎?”
阿杏想了想,語氣中多了絲謹慎:“見過吧!”不過是在電影裡……
沈元豐嘆口氣,聲音有絲遺憾:“想不到你小小的民女竟然也能有這種奇遇,可以遇見這種絕頂高手……”
阿杏輕哼一聲,心中嘀咕着,什麼叫小小的民女?
沈元豐耳朵靈,自然聽到了她的輕哼聲,微微一笑,還真是越來越大膽了!不過這樣纔有意思!
遠處打更的聲音傳來。沈元豐聽着阿杏一個接一個的呵欠聲,也意識到並不是每個人都如他一般的日夜顛倒,他雖然有些任性,但也絕不會過分。
他對阿杏說:“你去睡吧,不用你陪我聊天了,我自己坐一會兒就好。”
阿杏得此赦免,心中大喜,轉身就往房間跑。跑了兩步,忽然又停下來,回頭對沈元豐說:“三公子,你眼睛還沒好,還是靜靜地坐着好了,免得磕了碰了,傷了千金之軀就不好了!”千萬不要再弄出響聲打擾她睡覺了……
寫到12點才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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