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375真想說一回謊(三更二)
這一趟亞洲之旅,小聲帶回來許多證人和證據來。
而隨後幾日,詹姆士也說到做到,親自到警局找湯燕卿,將他們兄弟發現的一些證據交待給了湯燕卿。
對此,賈天子、關椋等人都十分興奮。他們也都十分希望能幫大聲姐脫了罪去,他們都相信湯燕聲所謂犯罪,可卻是出於一片仁慈之心。
可是湯燕卿對這兩方面新到的證據,反應卻只是淡淡的,沒有如他們一樣表現出太多的興奮來。
關椋不敢直接問湯燕卿,便私下裡去問湯燕衣。
湯燕衣輕哼一聲:“我小哥沒表現出興奮的原因,就是這些所謂的證據都不可靠。用這樣不可靠的證據,若是上庭的話,非但不可能幫我大姐脫罪,反倒有可能害了我大姐。鯴”
關椋嚇了一跳:“可是有一部分證據卻是來自駱絃聲啊,他怎麼還能害大聲姐?”
湯燕衣瞟他一眼:“有一個詞你忘了麼?——關心則亂。小聲太想幫到大姐,所以他會使盡所有的手段。‘所有的手段’,你懂麼?那他就什麼都有可能幹得出來。”.
賈天子找見湯燕卿的時候,湯燕卿正站在警局的天台上抽菸。
長風浩蕩,他吐出的煙霧剛離開嘴脣,就被吹散了。沒有了煙霧的遮擋,賈天子於是便看清了他眯起的眼。
賈天子走過去,“怎麼了?許久沒見過你這麼犯愁。”
賈天子看見湯燕卿這副樣子,還是五年前。那時候湯燕卿剛入警,因爲出自湯家的身份,所以警監需要找一個穩妥的警員給他當搭檔,唯恐這位大少爺發了脾氣給局裡惹事兒,回頭跟湯明翔也沒法交代。
於是他賈天子因性子穩妥而被警監選中,成了湯燕卿的搭檔。
那時候的湯燕卿就是這個樣子的。在局裡飛揚跋扈,跟身爲他老師的老喬對着幹,一心只想破案,破案之餘的萬事都不放在心上。
每辦完一個案子,便也這樣獨自走上天台來,坐在浩蕩的長風裡,這麼寂寞地一個人抽着煙。
那時候的賈天子就不解,這樣一個出身高門世家,從小到大從未遇到過任何挫折的公子哥兒,怎麼會露出這樣一副寂寞憂傷的模樣來?
湯燕卿剛開始對他這個搭檔也不太在意,可有而無,於是他沒機會走進湯燕卿的內心去;後來兩人相處久了,聯手破過幾樁大案,兩人攜手出生入死過,湯燕卿才漸漸向他敞開了一角心扉。
讓他隱約知道,原來湯燕卿曾經在入警之前,經歷過一些刻骨銘心的往事。
不好的往事。
只是即便對着他,湯燕卿也不肯明說。
每個人心裡都有秘密,都有不願對人提起的往事,他便也不追問,只是在湯燕卿想說的時候安安靜靜地聽,自己好奇的部分,就自己自行去推理和構架。
可是後來隨着時光的流轉,湯燕卿的彷彿終於能從那段往事裡解脫出來。湯燕卿又是原來的湯燕卿,性子飛揚起來,全情投入破案與著述,不再壓抑。
可是怎麼他現在又出現了當年的情形?
難道……是當年那段往事的陰影重又飄了回來,將他籠罩了麼?.
湯燕卿回眸笑了笑,將香菸從脣裡抽出來,碾滅在腳下。
故作輕鬆地笑笑:“沒事啊。剛剛去見了小聲帶回來的那些證人,挨個談了。談完了有點累,就上來抽根菸。”
他果然還是不想談。
賈天子便點頭:“那些人談得怎麼樣?”
“你說呢?”湯燕卿嘆口氣:“如果我不是研究行爲分析的,那我也想單純相信他們的口供。可惜我不光聽見他們的口述,更眼睜睜看見他們的肢體語言所泄露出來的實情——他們在作僞證,我不能採信。”
賈天子理解,便含笑點頭:“所以都說聰明人活得累。不如這樣,你把給這些人錄口供的事交給我,反正我也不懂行爲分析,我只信他們的口供,看不出別的來。”
湯燕卿扭頭盯着賈天子:“你們都想幫我大姐,我明白。可是咱們卻都不能忘了,咱們自己心口掛着警徽呢。”
賈天子赧然笑笑:“是,我知道錯了。”
湯燕卿擡眼望向遠方。
高天流雲。
如果所有的往事、所有的陰翳,也能如同這些浮雲一樣,一陣風吹來就能風吹雲散,該有多好。
“小聲的心情我也明白。可是我還是要警告他,不要妨礙司法公正。”
賈天子點頭:“如果你不方便開口,那就我說吧。”
湯燕卿又扭頭來看向他,笑了:“拍檔,你真像我老婆啊。”
賈天子給了湯燕卿一拳:“哦,你才覺得啊?我早就這麼覺得了。你看局裡一來人,你就讓我去端茶送水,我早認命了。”
天台長風,兩人相視而笑。
“其實小聲的做法,我也曾有過。”湯
燕卿轉頭望過來:“有時候我也想過撒謊。因爲謊言可以掩蓋現實的殘酷,能讓自己心裡好受些。”
賈天子點頭:“誰沒有過呢?比如小時候因爲淘氣砸壞了我媽最愛的花瓶,比如考試考砸了……那些時候我也都想撒謊。因爲只有撒謊,纔不會讓我最愛的媽媽難過,纔會躲過我爸的一頓胖揍。”
湯燕卿笑了:“那你後來究竟撒謊了沒?”
賈天子聳了聳肩:“看情況。有的還是撒謊了,有的沒敢。”
賈天子回望湯燕卿:“那你呢,你想對什麼事撒謊?”
湯燕卿沒說話,目光望向遠方。
良久才緩緩說:“可是撒謊會讓她失望,不撒謊也同樣會讓她失望……這麼多年,我還是沒想好該怎麼做纔好。”
可是這世上哪裡有兩全其美呢?
賈天子也撓撓頭:“可是這世上謊言不一定都是壞事,實話也不一定都是好事。所以有些時候旁觀者的意見,雖然可能是最客觀的,卻未必是最好的。因爲旁觀者無法體會到當事人真正的感受。”
湯燕卿笑了:“嗯,我知道了。我沒把皮球踢給你,所以你可以不必給我意見。”
賈天子收起笑容:“我是相信你自己一定能處理好。”
他獨自藏了這麼多年的心事,無論對誰都不肯說起,就一定是他自己還沒想好該如何處理的事。那即便是拍檔和好友,賈天子也知道自己應該繼續將這段心事留給他自己。
“倒是詹姆士的話,你信多少?”賈天子岔開話題。
說起這個,湯燕卿就放鬆多了,他勾起脣角:“我全信。”
至少也要表現出全都相信的模樣,要讓他們都以爲他真的相信了.
湯燕衣又去探望喬治。
只不過這一次不是湯燕衣主動來的,是喬治要湯燕衣來的。
聽過喬治提出的要求,湯燕衣便笑了:“你終於主動提出要出獄了,倒叫我意外。”
喬治便點頭微笑:“因爲之前是要指證皇甫華章,你我都知道他的手段。我只有留在獄裡才安全,否則我可能早就死在他手下了。這段時間以來,我與警方合作密切,也幫了小衣你不少。現在既然皇甫華章謀害我們家老叔公的指控已經進入訴訟程序,那我就也該功成身退了。”
湯燕衣點了點頭:“詹姆士也去過我家了,見過我爺爺。看樣子你們兄弟倆已經做好了準備要重掌佛德集團,所以喬治你在獄裡才呆不下去了。你要重新出山了。”
喬治讚賞地拍掌:“小衣,你瞧,我就是欣賞這樣聰明的你。你知道我要做什麼,我也知道你需要什麼,所以我們兩個才能合作,做這麼好的拍檔。”
公司的事操作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正式亮相董事大會,重新拿回公司。
這件事他不能交給詹姆士,他得親自來做。
他喬治纔是佛德家的長子,佛德集團的繼承權本來就是他的,他當仁不讓。
他凝視湯燕衣:“是不是有點像中國有位偉人的三起三落,或者說是古代的那位智者諸葛孔明的安守茅廬,等待三顧纔出?這是你們東方的智慧,我也是學來的。”
湯燕衣豎起大拇指:“以退爲進,這的確是高人的哲學。”
喬治點頭笑:“所以相關手續和細節,還要拜託小衣你幫我協調和辦理。董事局大會的日子不遠了,我不想被卡在警方這邊繁瑣的手續裡,錯過了大會的日期。”
“你放心,”湯燕衣慷慨點頭:“我回去就向上司打報告,儘量幫你通融。”
喬治伸手過來:“好拍檔。”
湯燕衣也大方地與他對拳:“好拍檔。”——
題外話——【稍後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