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恨的是,若是你不夠深入,他們只是遠遠的在暗處盯着你,等到足夠深入的時候,他們纔會冒出來,活着回來的人中最深入的那個,也不過只走了一天半,不過七八十公里,再往裡究竟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
更深入的,目前還沒有一個人活着回來,包括哪些精挑細選出來的鬼奴,同樣也是隻見進,不見出。
倒是有膽大妄爲的,打着經商的旗號入山了,但是他們至多也是沿着雅各布古河道走了七八十公里的樣子,就被一座村寨的人給攔下了,倒也沒爲難他們,只是告訴他們想要做生意,在他們這裡做就可以了,再往裡走,死路一條。
那座村寨的模樣很古怪,放着好好的平地不住,和那些勳爵貴族的城堡一樣,建在了半山腰,已經有了城堡雛形,整體都是磚石結構,層層疊疊的,很有立體感。
整潔的不可思議,這裡的貨物算得上齊全,除了安迪斯山民常規的皮貨和草藥外,他們還發現了數量不菲的蜂蜜,一問之下,價格便宜的不可思議,一百磅食鹽換一磅蜂蜜,簡直便宜的不能再便宜。
曼育軍領雖然深處內陸不假,但是這裡卻有全大陸最大的鹽湖,雖然也屬於管制商品,不過稍微有點勢力,想要大批量入手不成問題。
蜂蜜則不一樣,絕對奢侈品,在養蜂業比較發達的小亞細亞平原,都屬於貴族勳爵們的專供,更別說大部分領土都屬於半戈壁化的曼育軍領。
這玩意只能從其他地方千里迢迢的運輸來,即便是在勳爵貴族餐桌上都不常見,更別說是普通家庭,只有那些嘴饞的孩子,頂着滿頭包的風險,從野生蜂窩中搞一點解解饞。
有了這個新大陸,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早就將其他的事情丟在腦後,當起了勤勞的搬運工,用一車車的食鹽、糧食換取一車車的蜂蜜。
販賣出去的暴利,足以讓這些商人做夢都笑醒,雖然這其中大頭並不歸他們,即便是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也足夠讓他們過上奢侈的小日子。
至於禁止,開什麼玩笑,若是沒有那些勳爵貴族的支持,平頭百姓組織起來的商隊怎麼能在這種混亂的局勢下,平平安安的帶着大量的貨物招搖過市?
又怎麼可能將食鹽、糧食這種軍需物資越過巴士底的大軍,大搖大擺的運到安迪斯山脈中?
毫無疑問,博格公爵不僅知情,還是其中最大參與者。
從曼育軍領目前的局勢看,重啓奴隸販賣這條線短時間內不可能,但是連番征戰,費倫家族的財政吃緊,赤字嚴重,必須開拓新的財政來源,安迪斯山脈中突然冒出來的大量蜂蜜,讓公爵府的財政大臣們眼前一亮。
在這個物資匱乏的世界,任何甜品都是奢侈品、稀缺資源,比黃金白銀都不遜色的硬通貨,而且供不應求。
他們不僅可以自用,還可以作爲外貿商品,運送到其他的領地中高價販賣。
自凡有經驗的商人都知道,這年頭,來錢最快的買賣,絕不是從賤民身上扣那三瓜兩棗,經過層層剝削的他們,基本沒什麼剩餘價值,財富都在那些勳爵貴族的私密寶庫中發黴腐爛,大多數時候,想花都沒地方花,賺他們的錢纔是最快的。
還有一點,高純度的蜂蜜比較容易儲存的,只要裝進密封木桶中,便能儲存數年,再加上價值高,體積小,適合成爲商品。
這種事情一旦打開了口子,就像洪水氾濫的堤壩,想堵都堵不住。
任何一個時代,膽子最大的那一撮人並不是什麼英雄和勇士,而是商人,尤其是面對足夠利益誘惑的商人,他們膽敢隻身單影的帶着不菲的財富徒步數百里乃至上千裡,去賺取其中微薄的差價,若是利益足夠大,就算殺頭的罪過,他們也可以無視。
契布曼便是其中的佼佼者,自從當年懷揣着八枚東挪西湊來的拜倫銀幣,踏上經商之路,他就知道,這是一個勇敢者遊戲,只有敢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才能夠賺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財富。
從販賣針線到跟隨大商隊跑商,他都做過,不過一直是小本買賣,有賺有賠,混的不死不活,不過他並沒有放棄希望,他堅信並不是自己不努力,只是自己還沒有遇到屬於自己的那份運氣。
然後半年前,機會來了,並且被他抓住了。
沒錯,他就是當初第一個打着經商旗號進入安迪斯大山的探子。
不過當年契布曼進山可不是現在人們誇讚的,有着常人所沒有的卓越商人眼光,若真有他們誇的那麼神乎其神,他前半身還用混得那麼潦倒嗎?
純粹當時自己經營的買賣受到戰爭影響,一落千丈,還欠了一屁股債,那些債主三天兩頭的上門搞事,在領都實在混不下去了,恰好這個時候,巴士底被安迪斯山民攻陷的消息傳來,費倫公爵一怒之下,派大軍攻打。
他找關係混入了僕軍中,想要藉機會撈一筆,結果依舊黴運當頭,一把大火將和他抱着相同目的人的希望全部燒沒了,當然了,比起葬身火海的那些人,他算是比較幸運的。
再然後就是整個曼育軍領的大動盪開始了,這個時候,他明智的選擇了留在了重建的巴士底駐守。
自己幾斤幾兩,契布曼十分有數,真正上了戰場,就自己這小胳膊小腿,充其量就是炮灰的命,重建的巴士底看起來十分危險,短時間不會有大仗可打。
這一點從對方主動往大山深處撤便能看得出來,對方並不打算招惹曼育軍領大軍,至少現在不準備。
再然後他的人生轉機來了,不過這個轉機不是他主動爭取的,而是被迫的,駐守巴士底的那位帕特萊姆男爵老爺,可能午睡時夢中突發奇想,想出了讓探子打扮成商人的模樣,進大山中偵查,作爲有着多年經商經歷的小商人,面對這樣的活就是本色演出!
契布曼就這樣被自己的隊長給賣了,稀裡糊塗的帶着少的可憐的商品進了大山,然後稀裡糊塗的就撞到了那座村寨,然後稀裡糊塗的村寨中發現了山花蜂蜜,然後稀裡糊塗的回到了巴士底,將其敬獻給了帕特萊姆男爵老爺,然後稀裡糊塗的便升官了,成了巴士底守軍的一名軍需官。
他這個軍需官並不管軍隊的裝備等事物,而是專門負責與山中那些安迪斯山民交易事宜,手下有一百多號人聽從他的調遣,包括他曾經的隊長,其中山花蜂蜜是他採買的重點。
胡思亂想間,契布曼這一次的目的地已經到了——雜貨鋪。
沒錯,這個商店沒有名字,就叫雜貨鋪,也絕對不會認錯,整個村堡中就這一家,不過契布曼通常都會用橋頭堡雜貨鋪來稱呼它,橋頭堡是這座村堡的名字。
他一直覺得這個名字很古怪,既沒有河又沒有橋,叫的什麼橋頭堡!
對於這個問題,橋頭堡雜貨鋪的老闆總是笑而不語。
說起這個橋頭堡雜貨鋪的老闆,契布曼心裡非常清楚,半年前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稀裡糊塗經歷,實際上一點都不糊塗,尤其是第一次看到那位年輕老闆的時候。
從頭到尾,並不是自己找到了橋頭堡,找到了這個雜貨鋪,而是人家一路將自己引過來的,爲的便是通過自己之手將山花蜂蜜這個大殺器送到有份量的人手中。
作爲利益即得者之一,契布曼就算是明白了,也得揣着裝糊塗,隨着參與進來的人越來越多,生意規模越來越大,這種糊塗只怕要永遠裝下去。
年輕的雜貨鋪老闆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契布曼先生你終於來了,這次你可比往日遲了兩天,若是你再遲上一兩天,我可就將貨物出手給別人了。”
契布曼收斂心神,小心陪着笑容道:“還請雷爾夫老闆見諒,不是我有意要耽誤,而是路上不太平,遇到了一羣小毛賊,耽誤了兩天,我總不能空着手上門吧,見諒,見諒,下不爲例,下不爲例。”
“行了,我也知道你的難處,這年頭,誰的日子也不好過,咱們裡面說話。”
“您先請,您先請。”
“在我這裡,就甭客氣,我是主,你是客,哪有客讓主的道理,你先請。”
“恭敬不如從命。”
“咱們開門見山,價格還是老價格,但是有一點我得提醒契布曼先生,頂多再跑兩趟,這買賣就得停了。”
“停了?爲什麼啊?咱們這不是做的好好的嗎?怎麼說停就停了?”契布曼屁股還沒沾着凳子,便跳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每單上萬拜倫銀幣的大買賣,若是突然停了,不光是自己心疼抓心撓肺,自己後面那位已經摟錢上癮的男爵大人也不會輕饒了他。
“彆着急啊,我話還沒說完呢!”搖身一變,成爲橋頭堡雜貨鋪老闆的雷爾夫露出招牌式笑容,“不是我們想停,而是上蒼不允許啊,四季輪迴,馬上就要進入寒冬了,花都謝沒了,我上哪給你弄那麼多蜂蜜去?”
“說的也是!說的也是!是我想差了,是我想差了,這蜂蜜的買賣是季節性的,人力無法左右。”
契布曼擦了擦額頭驚出來的大汗,依舊坐臥難耐,神色有些難看。
“這季節性的不光是蜂蜜,草藥和獸皮,冬季裡也將大幅度減產吧!咱們的交易總不能就這麼停半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