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出身的科波菲爾爵士比普通商人，更清楚紙張的價值。
其絕不僅僅是普通商品，代表的還是知識。
知識的傳播，很大程度依賴於它。
要是能將這一船紙運回花語高原，絕對會讓學識之城的大學士們搶破頭皮。
“我要了，我全要了。”科波菲爾爵士眼睛再次紅了，將艾倫剛剛給的個人建議拋到了腦後。
艾倫始終保持着完美微笑，並沒有直接拒絕科波菲爾爵士，一直等到他冷靜下來，自己先露出了不好意思笑容，方纔繼續道：“這裡的只是半成品紙張，後面還有更好東西，我建議爵士還是看過再說。”
“好！好！好！”科波菲爾爵士急不可耐的催促，永夜軍領的商品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東西是什麼。
艾倫並沒有帶科波菲爾爵士上第三艘商船，而是走向這艘商船的後半段。
還沒等到推開艙門，一股獨特香味撲面而至。
這種香味辨識度實在太高了，科波菲爾爵士第一時間就叫出了它的名字——墨香，書寫用的墨水形成的獨特味道。
若是這艘商船前半段給科波菲爾帶來巨大震撼的話，後半段已經讓其目瞪口呆了，半晌沒能反應過來，這哪裡是商船，根本就是一個圖書館，濃郁化不開的墨香環繞在周圍。
根本顧不得艾倫的反應，再一次撲了上去。
“奧賽羅神話、伊利亞史詩、美迪亞寓言、格列佛詩歌、被束縛的米修斯、偏見與傲慢……學識之神在上，這全是傳說中的名著，我一直想看，卻找不到門路謄錄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這些都是校正版本，儘可能保留了原著的意思，還有一些版本差別太大，存在爭議的，我們取的是流行最廣的那個版本，所以，價值上面是沒辦法與手寫版比肩，不過作爲學習用，卻足夠了。”艾倫笑着回答道。
“數量呢？”科波菲爾爵士追問道。
度過最初的震撼，科波菲爾爵士還發現了這些書籍的另一個特點。
那就是字跡大小如一，字與字之間的距離，猶如尺量，十分工整，辨識度相當高。
這就有點匪夷所思了，謄錄這些書的人，究竟得嚴謹到什麼程度？
才能做到這一點。
但是很快他發現，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因爲他隨手翻閱的所有書籍，字跡全部如出一轍，好似完全出自一個人之手不說。
還有一些書是重複的，一式數本，裡面半字都不差。
除非那些修爲有成的術士親自出馬，否則絕不可能用人力做到這種程度。
但是用術士作爲謄錄書籍的人，只怕永夜軍領也奢侈不到這種程度吧？
何況這半船艙的書，何止千本，那得動用多少術士出馬？
“每本數量不超過五百本，有現貨，超過五百本，就需要下訂單訂做了，週期要看要要貨量多少，最麻煩的是小批量的，要是大批量要，反而簡單一些。”艾倫如數家珍道。
肖恩借調他過來，顯然是有原因的，雅各布江剛剛複流，他就已經入行，用句誇張的形容詞，他見證了永夜軍領商業的成長，並參與其中。
“五百本？”科波菲爾爵士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書籍什麼時候成爲農夫的大白菜，都能論百論百的算了？
要知道那些勳爵家族想謄錄一本書，就算提前準備好紙張油墨，沒有十天半個月也做不到這一點。
經過這麼一來，科波菲爾更確定，永夜軍領肯定掌握了一種他們所不知道的非人力謄錄書籍的方法，否則不可能大批量製作。
畢竟能夠謄錄書籍的人，不是大白菜。
同時抽調數百人進行書籍謄錄，這種盛大的場面，似乎只有在術士聯盟的學識之城才能見到。
有了這個重磅炸彈在前面，後面的十三艘船，雖然依舊帶給了他不小震撼，尤其是在瓦萊絲塔熱銷的真絲服飾，經過一些面容姣美的少女們演示後，更具視覺衝擊力，細嫩肌膚與柔滑服飾，相映成趣，區別不出哪一個更細滑。
但是在科波菲爾爵士眼中，它們的價值遠遠趕不上書籍。
身爲勳爵貴族，科波菲爾非常清楚知識的力量。
勳爵貴族之所以能成爲勳爵貴族，知識傳承在其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什麼是底蘊？
知識的傳承，便是底蘊。
而是書籍作爲知識的載體，重要性不言而喻。
更被說永夜軍領現在出售的不僅僅是紙張，還有成套成套的書籍。
科波菲爾爵士突然想起了年輕領主最後的那個請求，他說自己對各種孤本感興趣，他指的所謂孤本，應該是指不再在永夜軍領成批量向外出售的書籍當中。
除此之外，還有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懼在科波菲爾爵士的心中瀰漫。
當書籍紙張變成廉價商品，可以隨便賣賣，所有人都可以輕易入手的時候。
將會對原有的知識體系造成怎樣的衝擊？
又會對勳爵貴族這個特殊階層造成怎樣的撼動？
可是當大量書籍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會不會去販賣？
答案是肯定的。
有錢不賺是傻子。
他是一名貴族不假，他同樣還是一名商人，一名瀕臨破產的商人，只有填飽自己的肚子，養活好自己的家人後，纔有時間和精力考慮這種長遠事情。
再說了，他只處於勳爵貴族最底層，需要考慮這件事情的，應該是上面的統治者們。
“這些商品，你們可以隨意挑選，以五馬車爲上限，算是贈送給你們用來說服同伴的樣品，還有這張清單請收好，這是所有商品價格一覽表。”艾倫將一個足有四五張紙的薄本交到了科波菲爾的手中。
科波菲爾爵士僅僅翻看了一眼，便如獲至寶，緊握着不放手。
這個薄本的名字就叫《永夜軍領大宗貨物批發價格一覽表》。
很俗粗的名字，但是簡單易懂，就算是沒有什麼文化的農夫，聽過之後也知道什麼意思。
就像它的名字一樣，上面的內容一目瞭然。
商品名稱，進貨最低數量和最高數量，以及對應價格等，有一些情況特殊的，甚至在後面有詳細備註。
別說是自身就有學識的科波菲爾爵士，將其丟給那些識字不多的商人們也多數能看懂。
這幾張紙上，明顯涉及到了一種大學問——統計學。
科波菲爾爵士在學識之城，也沒有見過這麼簡單明瞭的數據統計。
等看到艾倫隨手抽出一大摞來的時候，科波菲爾爵士眼睛都直了。
自己當寶貝的東西，看人家的架勢，根本就是稀鬆平常的日用品。
這種打擊可想而知。
心中瘋狂哀嚎，這個永夜軍領真的僅僅是建立剛剛十年的新勢力嗎？
他們手中究竟握着多少好東西？他們手中怎麼可能握着這麼多好東西？
能夠拿出來作爲商品的，肯定不是他們手中最好的東西。
可就是這些東西，很多都已經打破科波菲爾爵士以往認知。
連波衝擊，讓科波菲爾爵士的心都麻木了，以至於連白白獲贈五馬車商品的喜悅都沒有那麼強烈了。
艾倫可不知道自己無意中的一個動作，給科波菲爾爵士心靈造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暴擊傷害，還以爲他的冷淡反應是擔心永夜軍領在價格上坑他們，補充說明道：“放心好了，這是我們的統一大批量進貨價，童叟無欺，不信你們可以到小亞細亞平原那邊去打聽，你們回去後，可以將手中的糧食，大體的換算一下，看看能交換多少商品，通過飛鷹傳書給我們，方便我們備貨，馬上開春了，絕望沼澤雨季就要到了，糧食在你們手中多待一天，就多一天貶值風險，你們最好趕緊行動，黴變糧食我們是不收的，我們可不是做慈善的。”
永夜軍領將事情安排到這個份上，科波菲爾爵士真的沒什麼話可說了，只要乖乖配合，將糧食運送過來，然後帶着自己心儀貨物返回花語高原，大賺一筆後，再老老實實的運送永夜軍領需要的貨物回來，換取更多的永夜軍領商品。
對於是否賺錢，科波菲爾爵士已經不抱任何懷疑。
剛剛他已經掃了一眼艾倫給的價格表，上面的價格不是昂貴，而是便宜。
刨除運輸費用，只要路上不發生意外，哪怕是空車跑單趟，他們也是穩賺不賠，更何況商人哪有空車跑的。
只要能將永夜軍領的商品，平平安安的返回花語高原，哪怕他們這次帶來的糧食沒能賣上價去，也能保本，運氣好的，甚至還能小賺一筆。
這種情況下，你說那些糧食商人們，會不會跑第二趟。
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語激勵，那些商人就會像聞到腥味的蒼蠅一樣，瘋狂的往這邊涌。
科波菲爾爵士帶着五車永夜軍領商品返回塔塔爾城的時候，在糧食商人中間引起的轟動，可想而知。
整座城池都炸了鍋一樣。
“咱們有救了，永夜軍領不僅願意以市場價接受咱們的糧食，還提出了更好的交易方式，以物易物，你沒有見過永夜軍領的商品，根本沒有感受到那種誘惑力，無論是貴族老爺還是普通領民都沒有辦法拒絕的商品，我已經想好了，我要換一半的瓷器，一半的各種書籍，不行，那些真絲服飾，據說在王都那邊賣的火熱，那些貴婦人和貴族小姐們，肯定沒辦法拒絕，也不能捨棄，可是就憑我手中這點糧食，吃不下那麼多的貨，你們有沒有願意跟我搭夥的？我覺得這些商品配合銷售更佳。”
“糧食裝車，快點將糧食裝車，咱們要用最快的速度促成這筆交易，防止永夜軍領那邊變卦。”
“你太小瞧人家了，人家現在是擺明了車馬，讓咱們幫助他們打開花語高原的市場，人家圖謀的更大，不會像那些小買賣一樣，隨便變卦，看到沒有，人家連價格一覽表都給咱們帶來了，說明對方的價格，輕易不會發生變動，這事情咱們還是與科波菲爾爵士一起行動吧，畢竟他剛剛與對方接觸過，更熟悉情況。”
“也是這個道理，走，再去仔細研究研究永夜軍領的商品去，看看怎麼搭配，最爲合算。”
塔塔爾城先前的愁雲，此時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
所有的花語高原糧食商人鬥志昂揚，摩拳擦掌，進出之間談論的全是新鮮詞語，諸如瓷器、書籍、真絲服飾、茶磚、速效藥、高山蜂蜜、安迪斯長弓等等。
看看如何搭配，才能將利益做到最大化。
想的長遠的，甚至開始規劃返回花語高原後的路線，相互打探對方的目標。
能夠互相避開的，就儘量相互避開，實在沒有辦法避開的，那就合作，儘可能少帶重樣商品。
好在永夜軍領手中掌握的好東西實在太多了，多到他們就算很多商隊合併在一起，帶的商品多數也不重樣。
這些糧食商人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花語高原的勳爵貴族們。
相比起普通領民，他們纔是真正的消費大戶。
像瓷器和真絲服飾這種商品的定位，本身就是奢侈品，普通人根本消費不起。
肖恩定好基本基調之後，這件事情基本就甩手不管了，接下來會有像艾倫這樣的專業人士接手。
現在在永夜軍領，已經形成了完整的產業鏈。
像徽章瓷器和真絲服飾，需要專門定製的產業屬於少數，更多的是，永夜軍領生產出什麼來，商人們就運送銷售什麼。
因爲市場太大，各種商品都處於供不應求狀態。
就算是永夜軍領的生產力再擴大十倍，光是餵飽小亞細亞平原這個乾涸市場，沒有個十年八年，休想做到，在這裡他們依舊處於市場開拓初期，交易目標主要是雅各布江沿岸的城鎮，更深處還沒來得及涉足。
更別說現在馬上就要打開花語高原這個新市場。
永夜軍領打不打開花語高原這個新市場，從收入上來看，意義並不是特別大。
畢竟出貨價都是一樣的，總量在這裡擺着，花語高原這邊出了一部分，小亞細亞平原這邊就少出一部分，永夜軍領拿到手的總收入並沒有變化。
但是從戰略意義上來講，意義重大。
就算是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農夫也知道，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中，否則籃子掉地上，所有的雞蛋都會碎掉。
更別說一個軍領。
永夜軍領與攝政公主蘇菲麗雅關係實在太過密切，這並不全是好事。
雙方關係一旦出現波動，造成貨物滯銷，會對永夜軍領處於起步的製造業和商業，造成致命衝擊。
現在雙線進行，無論是哪一線出現了問題，短時間內都不會形成致命衝擊，給他們贏得反應時間。
而且這僅僅是一個開始，若是有機會的話，肖恩會建立更多條線。
到時候將會形成一張複雜經濟關係網，不要小瞧了這些商人，一旦他們手中掌握的資源足夠多，影響力將會是巨大的。
肖恩已經將路鋪好了，剩下的就等待那些花語高原糧食商人自己努力和市場的自身發酵。
憑這些商人爲了雙倍利益，就敢不遠千里從花語高原運糧的勇氣，定然能幫永夜軍領打開花語高原這個全新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