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期狄克龍又玩出了新花樣,他不在某一個隊伍中帶着,而是帶着一支精英小隊,四處流躥。
流躥進哪一支隊伍,哪一支隊伍就是他的嫡系,在他手中就有化腐朽爲神奇的能力,戰鬥力飆升好幾個檔次。
阿克麥瑟以前曾經在史書上看過,關於那些傳奇統帥的描寫,說他們擁有憑藉一個人改變一支軍隊的能力,那時候總是嗤之以鼻,認爲這是後人的誇張描寫手法。
等到親自統軍後,更確定這一點,一個統帥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更多的是軍隊的訓練程度,中低級軍官的素養等,綜合起來才形成一支軍隊的真正戰鬥力。
狄克龍完全粉碎了他以前的這種認知。
對方身上好似擁有神奇魔力,能給他率領的軍隊加持,不僅讓他們變得更奸猾,也讓他們更強大,就像蘭斯洛特王室的上古神器勇氣之劍那樣。
這種猜測顯然更不靠譜,還不如說對方憑藉自己的指揮能力做到這一點的。
對付這樣對手,絕對不能急,急了反而容易讓對方趁虛而入。
對於直接抓住狄克龍,阿克麥瑟已經不抱多大希望,畢竟當初在對方身負重傷的情況下都沒能留住,更別說對方已經完全恢復,一名冠軍騎士想跑,在這種複雜的山地環境中,沒人能攔。
狄克龍唯一的弱點,應該在人情人性上,當初他固執無比的與奴隸起義軍主力共存亡,便證明了這一點。
他現在似乎也認識到了這一點,鮮少將自己和自己率領的隊伍置身絕地,一見情況不好,就分散突圍。
根本不在乎隊伍被打散,因爲用不了幾天,他就會拉起一支新隊伍來。
阿克麥瑟現在將目光轉向了那些奴隸起義軍潰兵,只要將他們一點一點的清理掉,到時候狄克龍就算有再大本事,也頂多是一名冠軍騎士,折騰出的浪花相對有限。
讓阿克麥瑟這位出身名門的統帥無比頭疼的人,此刻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卡爾特軍領,出現在了自己老家曼育軍領的雅各布江邊上。
望着滔滔不絕的江水,當年在角鬥場上叱吒風雲的角鬥士冠軍、名震天下的奴隸起義軍雙龍之一的狄克龍也忍不住感慨萬千,半晌方道:“這江水若是早來三十年多好!”
初聽聞雅各布江複流的時候,狄克龍的反應和大多數人並無二致,那就是不信。
尤其是還傳說這是人力造成的時候,那種不信更嚴重。
縱觀歷史,人力勝天的事情,前所未有,聞所未聞。
現在大江就擺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他此刻的心情遠比常人要複雜很多,再怎麼說曼育軍領也是生他養他的家鄉。
雖然這個家鄉在他的記憶中留下的大部分是痛苦,他也曾給他的家鄉帶來過抹不去的疼痛。
但是在顛沛流離之後,他發現自己對曼育軍領還是有着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情,無論你再怎麼厭惡,母親終究還是你的母親,這一點永遠無法改變。
更何況,這位博大的母親,本身並沒有錯,錯的只是生活在這裡的人和發生在這裡的事。
這種複雜的感情,盡在這句短短的感嘆中。
若是江水早來三十年,曼育軍領就不會這麼困頓,剛剛上位的博格大公,就不會另走捷徑,大力發展販奴和角鬥士行業,自然也不會有他充滿坎坷的一生,也不會有這麼多紛爭。
“那得我家將軍早生五十年才成。”狄克龍身側的一名年輕人笑着道。
同一個名詞,但是狄克龍知道對方並不是在說自己,而是如同巨龍一樣蟄伏在大山中的年輕人。
狄克龍雙眸微微收縮了一下,臉上覆雜的情緒盡數收攏,恢復了一名處變不驚的將軍模樣,剛剛已經有些失策,說了不該說的話。
但是一想起對方的身份,似乎又沒有這個必要。
狄克龍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埃加德,你跟隨我已經有十個年頭了,當初你進角鬥場的時候,還沒有我的胸口高,你又是什麼時候加入永夜的?”
狄克龍猶記得這位名爲埃加德年輕人,向自己表明對方是永夜軍領的人,那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心境。
那是一種從腳跟到頭頂的冰冷。
換誰誰都是這種感覺。
自己當成手足,當成家人,當成兄弟的人,竟然是另一個勢力安插在自己身邊的間諜。
狄克龍心底最後的一絲理智,抑制住了一刀將他劈成兩半的衝動,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對象要是想害他,根本不用等到現在,當初在屍山血海中,將他丟在那裡就可以了。
沒錯,當初爲了掩護主力分散突圍,狄克龍身負重傷,正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始終不離不棄,將身負重傷的他,一步一個血印背出來的。
但越是這樣,越讓他難以接受。
“我還以爲將軍永遠不會問呢。”埃加德臉上似乎從來不會消失的笑容收斂了,無比認真的回答道,“不管將軍信不信,我從來沒有做過出賣將軍和兄弟們的事情,你們是我的兄弟,但是肖恩將軍是我的家人,要不是他,我根本沒有長大的機會,早就在大山中喂猛獸了,自然不可能落入狩奴人手中,被販賣成奴隸角鬥士,這份恩情,恩同再造,感情這種東西,也講究先來後到的。”
“明白了!”狄克龍點點頭道。
埃加德出身自安迪斯山脈,被巴士底的狩奴人販賣到曼育軍領的角鬥士訓練場的,這一點對方從來沒掩飾過,就連他獨特的成長經歷,狄克龍也是略知一二。
只是讓狄克龍沒有想到的是,永夜軍領神秘莫測的將軍,竟然與埃德加口中的兄長,是同一人。
這隻能說是人的盲點,很多線索都擺在那裡,不願意去聯想罷了,或者潛意識的認爲只是巧合。
若是這麼想來,奴隸起義軍中疑點重重的人有很多,尤其是那些與埃加德有着相似經歷的年輕人。
幸虧奴隸起義軍當初與永夜集團軍的關係一直良好,沒有打過對方的主意,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不過奴隸起義軍已經成爲過去式,想這些似乎也沒有什麼意義,自己現在就是一流亡人,沒有值得對方圖謀的。
對方不惜暴露埃加德的身份,邀請自己前來,究竟是爲何?
“船來了。”埃加德的低叫打破了狄克龍的沉思。
在朦朦朧朧的夜色中,一艘快船破浪而來,看慢實快,眨眼間便到了他們面前,一條長長橋板搭在了兩人面前。
“將軍別來無恙。”快船船頭有一人遠遠的向他們打招呼。
“別來無恙。”狄克龍一眼便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永夜集團軍的財政方面的大臣,當初與奴隸起義軍方面的交易,都是由他出面完成的。
看來對方對於這次會面足夠重視,前來迎接的都是永夜集團軍的重臣,最終會面的人只可能有一個人——永夜集團軍那位神秘的最高統帥肖恩?唐?奧古斯丁。
狄克龍心中的疑惑更濃了,搞不清對方究竟打什麼主意。
當初在奴隸起義軍最強盛時期,斯塔巴克想要卡永夜集團軍的脖子,要求與他們的最高統帥商談合作事宜,對方連鳥都沒鳥他們,涼了他們半年,最終還是奴隸起義軍方面先挺不住了。
現在自己最爲落魄的時候,對方反而露面了。
“一路可還好走?”馬歇爾問道。
“還成,阿克麥瑟只顧着盯人多的地方,幾個人過境,根本防不住,這裡不同大山,到處都是路。”埃加德回話道。
狄克龍自從上船後,便出神的望着江面,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本來就是一個不善言辭、比較內斂的人,奴隸起義軍兵敗後,他的話就更少了,經常一個人發呆。
馬歇爾與埃加德簡單的攀談了幾句,便也無話。
論起來,兩人不僅是舊識,還曾經在一起生活過一兩年。
只是多年不同的生活經歷,讓他們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很難找到共同話題,一些比較敏感的東西,又不能在狄克龍面前說,還不如保持靜默。
很快,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衆人面前。
那是一座屹立在江面上的閣樓,與其比起來,他們剛剛乘坐的快船,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不點,連它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它有一個專門稱呼——樓船。
永夜軍領三大樓船之一的探索者號。
狄克龍飛快的掃了一眼,樓船上面隱隱約約的燈光,已經足夠他看一個大概,出於一名統帥的本能,對其戰力做出了評估。
其呈階梯型的樓閣狀,連同甲板在內,共有四層,每一層都有大半人高的女牆射擊孔,光是這四層,就能搭載上千名弓箭手。
狄克龍成名第一戰,功不可沒的安迪斯長弓,就是對方交易給自己的,不用問,定然是列裝的,而山民又是出了名的善射。
這整個就是水上移動箭陣,移動到那裡,箭雨就會覆蓋到哪裡。
至於兩側的撞角就不用說了,光看造型,一種凶煞之氣撲面而至,這樣的水上兇獸,很難有船隻能夠抗住它的一撞之力。
吸引狄克龍最多注意力的,反倒是甲板和穿頂層,一個個用油布遮蓋起的不知名物什,從體型來看,應該是小型投石機或者弩車之類的戰爭器械,按照永夜集團軍慣有的風格,絕對不是擺出來好看的。
“將軍之名,如雷貫耳,今日終於正式見面。”一名身材高大得年輕人快步迎了上來,臉上洋溢着熱情笑容。
“你就是肖恩?唐?奧古斯丁?”狄克龍與對方行了一個握手禮後,不得不退後一步,方纔能與對方交談,相比起對方近兩米的身高,他一米七出頭的個兒有點挫,必須仰視對方。
這個問題問出口的時候,狄克龍就知道多餘了,周圍人的表情說明了一起。
狄克龍忍不住細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從無到有,一手拉扯起諾大勢力、做了名動天下的事情卻鮮少有人知道、讓埃加德不惜性命說服自己的年輕人。
這絕對是一個讓人過目不忘的年輕人。
並不是說他出類拔萃的身高,也不是說他的相貌,單從相貌來說,只能說中上,鼻子並不是特別挺,眼見沒有那麼深,總體輪廓過於平淡,線條趨於柔和,總給人一種未語先笑的感覺,更何況對方自始至終都掛着微笑。
若非在這種場合,狄克龍根本沒有辦法將其與永夜集團軍的最高統帥聯繫到一起,而是一名鄰家大男孩。
真正讓狄克龍深有感觸的是對方身上的那種氣質。
也可以說是某種氣場。
這種東西普通人或許感覺不到,到了大騎士尤其是冠軍騎士,那就是真實存在的,有時候氣場是一個人的更直觀反映。
肖恩的氣場與他的外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未語先笑下面隱藏的是一種堅韌,有着一股與年輕外表不符的平和穩健。
最讓狄克龍側目的,第一眼他竟然沒能準確的評估出對方的實力。
他身上竟然若有若無的散發着一股冠軍騎士獨有的氣息。
這就有點恐怖了。
對方充其量不過二十出頭,擁有大騎士級實力,已經駭人聽聞,冠軍騎士那可是前所未聞。
“如假包換。”肖恩微笑着回答道,“不要站着說話,裡面請,我早已經擺好了酒席,爲將軍接風洗塵。”
狄克龍在打量肖恩的時候,肖恩也在評估他。
相比起當年在角鬥場上鋒芒畢露的角鬥士冠軍,現在的狄克龍言行舉止中,都充滿了一股軍人做派。
五六年的戰爭生涯,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歲月痕跡,面貌與當年如出一轍,但是戰爭卻在他身上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光是臉上就多了兩道不淺的疤痕,更別說身上。
一切都在無聲訴說着這幾年戰爭的兇險,絕不是肖恩讀的那幾條諜報那麼簡單。
“我們還是直接進入正題吧,若是不將事情說清楚,就算是再好的酒,也沒有味道。”狄克龍直截了當的道。
“好,將軍快人快語,咱們先談正事,再吃飯也不遲。”狄克龍的反應,並沒有讓肖恩感到意外。
狄克龍智商高情商低,早就隨着他顯赫戰績名揚天下,跟這樣的人玩權術,講虛禮,那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故而雙方轉到進入會客廳後,肖恩直奔主題道:“不知道將軍以後作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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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何打算?”狄克龍心中咀嚼了一遍肖恩的這個問題,陷入了長長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