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王,這件事情已經嚴重影響到曼育角鬥行業未來的發展,稍微不慎,將會對整個行業造成致命打擊,奴隸產業已經受到嚴重影響,若是角鬥產業再受到影響,咱們的財政赤字將會進一步擴大,整個軍領都會岌岌可危。”
說話的是一名雙鬢斑白的中年人,他的身形與博格公爵呈兩極分化,高瘦的厲害,就像一根披着衣服的竹竿,一陣大風都能刮跑。
此人名爲明威朗,是博格公爵的財政大臣,跟隨他已經超過十個年頭,剛剛四十出頭,外表看起來像五六十歲的小老頭。
在其他領地,財政大臣素來都是一個肥缺,曼育軍領恰恰相反,這就是一個大蒸爐,誰上去都是架在火上烤。
嚴重的財政赤字是博格公爵父親遺留給他的問題,而博格公爵自己也不是什麼會守財的主,最初幾年,不僅沒有填補空缺,反而變的更大了,短短數年間,就換了四五任財政大臣。
明威朗算是在位最長的一個,也是能力最強的一位,巨大的財政赤字,僅僅用了不到十年就填補的差不多了,也將一名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熬成了小老頭。
也因爲這份兢兢業業,贏得了博格公爵的信任。
若是按照原本勢頭髮展下去,再有三兩年,明威朗就能財政赤字填補完整,徹底鬆口氣。
可是一次東征,巴士底的一把大火,就將整個曼育軍領燒成一鍋稀粥,一起變成稀粥的還有曼育軍領的財政。
戰亂導致的財政衰退、受到致命打擊的奴隸產業、戰爭經費……這一切搞的明威朗焦頭爛額。
與永夜軍團展開貿易往來的真正幕後推手並不是帕特萊姆,他現在雖然坐鎮巴士底,但是各方面依舊受節制於由博格公爵直接任命的將軍們,沒有這麼大的權力,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與敵人進行大規模的交易往來。
在曼育軍領敢做這件事情的、能做這件事情的,只有博格公爵。
而促成商道建立的最大推手便是眼前這位高瘦男子、曼育軍領的財政大臣明威朗。
明威朗是一名堅定的經濟論支持者,一個軍領強大靠的是什麼?
軍隊?
錯,大錯特錯。
是錢,是財政。
若是沒有足夠多的錢,你如何養活那麼多的人手?如何招募那麼多的軍隊?如何裝備那麼多的軍隊?
再強大的軍隊,若是沒有了財政支持,沒有了後勤補給,是條龍也得變成蛇。
兩大支柱產業,奴隸貿易受到致命衝擊,整個領地亂成一鍋稀粥,角鬥行業陷入萎靡,領地大部分區域處於半荒漠、半戈壁,既不像小亞細亞平原地區適合種植,也不像卡爾特丘陵地區多礦產。
算計來算計去,能打主意的只能是安迪斯山脈了,這個時候永夜軍團冒出頭來,那是求之不得,更何況對方的手中真的掌握了好東西。
面對軍領的赤字危機和來自財政大臣退休威脅,博格公爵就算是態度再強硬,再不願意低頭服軟,與剛剛坑了自己一把的永夜軍團產生往來,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憑着新開的商道,加上東拼西湊,拆東牆補西牆,好不容易熬到博格公爵平定領地內亂,角鬥比賽重新召開,吸引不少其他領地中的勳爵貴族前來,新的資金注入讓明威朗的日子稍微好過了一些。
可是三天不到,角鬥行業內竟然出了幺蛾子,搞出個什麼激進派和保守派,雙方鬧得不可開交,差點將曼育軍領財政大臣明威朗氣炸了。
角鬥行業的未來管他們一幫奴隸主頭子什麼事情,就算考慮也是博格公爵的事情,他們需要做的就是維持行業當前的穩定和繁榮,創造更多的財富和稅收,這是對他們、對領地最好的選擇。
更讓明威朗氣憤的是,博格公爵明明已經得到消息,竟然不進行干預。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氣壞了身子,我的財政讓誰來掌控?財政赤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了閣下,來人,爲明威朗大人搬張椅子來。”
對於這位爲領地鞠躬盡瘁的忠臣,博格公爵並不吝嗇自己的敬意。
“不用,我這麼站着就挺好的!”
財政大臣明威朗餘怒未消,整個曼育軍領敢用這種語氣跟博格公爵說話的,只有他一個。
“大病初癒,多注意休息,還是坐下吧!”
博格公爵也不着惱,依舊命令人搬了張凳子來。
“謝過大人。”
明威朗剛剛也不過是藉機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並不是真的跟博格公爵槓,適可而止的道理,在很多年前,他就悟到了,否則他也不會在這個位子上一坐就是這麼多年。
人不要把自己不當回事,也不要太把自己當會事。
明威朗從不認爲自己在曼育軍領是不可替代的,當他這麼認爲的時候,他離進墳墓也就不遠了。
“閣下擔心什麼,本王都知道,放心好了,一時半會情況還不會惡化到那種程度。”
博格公爵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閣下就沒發現最近一段時間的財政收入暴漲嗎?尤其是關於角鬥比賽入場抽成。”
“比起往期確實有百分之二十的漲幅。”
很多財政數字都是他一手做出來,再送到博格公爵面前的,凡事關於財政方面的事情,明威朗一清二楚。
“可是,這是殺雞取卵,並不可取。”
博格公爵快讓肥肉遮住的一對小眼中閃過了一絲兇芒,擺擺手道。
“無妨,再有數輪就進入總決賽了,今年的角鬥比賽就可以完美收場了,就讓他們再蹦噠幾天,等到角鬥比賽結束後,再收拾他們不遲,到時候讓他們知道誰纔是真正曼育軍領的統治者。”
很顯然,這位曼育軍領的最高統治者不是對這次事件沒反應,相反直接戳中了他的肺管子。
曼育軍領的兩大支柱產業,已經有一條折了,他絕不會允許另條再出現意外,甭管激進派還是保守派,在他眼中都是禍害,都已經成爲角鬥行業中的蛀蟲,必須被清理掉。
他現在之所以隱忍是不想破壞這次角鬥大賽的舉行,當角鬥大賽落幕的一刻,也是曼育軍領角鬥行業進入大清洗的一刻。
他手中的那份名單,將會成爲他清洗的重點。
“陛下心中有數最好,是我多慮了。”
聞言,明威朗的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只要博格公爵不是完全甩手不管就好,角鬥行業雖然出現了危機,但遠遠還沒到迫在眉睫的程度。
而且接下來的幾輪比賽,將會是今年角鬥比賽最精彩、最火爆的,他對角鬥不感興趣,但是他對火爆比賽產生的大量稅收感興趣。
若是博格公爵火爆脾氣犯了,想要立馬動手,他反而要攔着,讓他隱忍到比賽結束。
……
肖恩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博格公爵那隻老狐狸給盯上。
正應了那句,金子在哪裡都發光,到了肖恩這裡則是到哪裡都能整出大動靜。
與保守派的合作有利有弊。
好處是,病患穩定,輕重傷都有,收集各方面的信息更加全面。
肖恩的主要精力放在重症患者身上,其餘的交給從永夜軍團調過來的軍醫便可以了。
肖恩開始有意無意的讓出一些重病患者,讓他們試手醫治,他的治療方式終歸屬於非常規治療方法。
在這個世界上術士本來就是稀缺資源,將精力放在醫術上的,那更是鳳毛麟角,肖恩的行爲在大多數術士眼中,典型不務正業。
追求自身力量,纔是大部分術士真正道路,若是讓其他術士來跟肖恩學習醫術,只怕當場被唾一臉。
肖恩也沒有打算幹一輩子治病救人的醫生,利用術法這種作弊手段歸納總結出常規治療手段,傳授給普通人才是正道,術士終歸是極少數一羣人,數萬裡挑一,一點都不誇張。
除了一些比較麻煩、會對內臟造成二次傷害的內傷,必須由術法力量進行協助外,普通骨傷就算是沒有術法力量的協助,完全能夠處理得了。
肖恩前世的老祖宗們便是最好證明,他們沒有術法力量的協助,依舊研究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接骨術,厲害的人並不比現代醫學差多少。
無他,熟能生巧而已。
更何況他們有肖恩總結出來的經驗作爲參考,加上從旁的教導幫助,上手自然更快,唯獨苦了那些病患,成爲了那些醫師的練手實驗品,若是不小心接錯了,還得接受肖恩的二次校正,多受一遍罪。
不過那些病人本身沒什麼概念,還以爲是必然經過,沒有鬧出更大的是非。
弊端則是現在有了無數雙眼睛盯着他們,想要暗地中搞點小手段,基本不可能。
“唐先生,那個傳教士又來了,堵在門口,一定要見你。”
前來報信的蘭斯已經由一名侍者變成了醫院臨時小護工,醫療所與食館徹底分家,艾勒這個年輕大堂經理名副其實了,整個食館都交給他打理了,但是作爲一個外來人,肖恩需要一個聰明伶俐的本地人留在身邊使喚。
艾勒向肖恩推薦了蘭斯,這個小傢伙雖然沒有艾勒的那股聰明勁,也稱得上老實本分,不會偷奸耍滑,肖恩稍微測試後,便點頭同意了。
蘭斯同樣大喜過望,並不是安吉貝娜醫院的待遇比食館好,而是在這裡離自己的女神更近一些,只要每天能遠遠看上一眼,他就心滿意足了。
蘭斯躊躇了一下道。“唐先生,實在不行,你就見見他吧,這個傳教士和普通教廷的牧師修士不同。”
“哦,怎麼個不同法?”
原本想再次拒絕的肖恩被勾起了興趣,能將一個無比厭惡他的人,說服幫他遞話,這人確實有幾分本事。
“達內爾教士是一個十分有學問的人,他不僅見識多廣,精通神學,同時對醫術也有獨特的見解,他是聽聞了唐先生獨到醫術,前來求學的。自從被唐先生拒絕後,這幾天,他在醫院門口擺了個攤子,也是幫別人免費醫治,”
蘭斯很有諜報人員的天分,滔滔不絕的向肖恩描述自己這幾天的觀察結果。
“最重要的是達內爾教士不像其他教士那樣,眼睛長在頭頂上,根本不拿拜倫人以外的人看,達內爾教士說,無論是拜倫人,還是安迪斯人,就連奧丁獸人,都是神的子民,只要發自內心的信仰他,都會得到神的庇護。”
“哦?”肖恩的眉頭頓時爲之一挑,竟然是一名擯棄了種族觀念的傳教士,僅憑這一點,對方就比普通傳教士高出了一籌不止,若是這樣的話,還真的值得見上一見。
說起來這位名爲達內爾的傳教士,真有死纏爛打的精神。
經歷了先前的針鋒相對,肖恩已經深深感受到來自聖以太教廷的惡意。
不僅僅是對肖恩推行的全醫術的,還有他安迪斯人身份的。
自己掛靠女巫密會後,看起來聖以太教廷已經偃旗息鼓,實際上,私底下小動作不斷,就連激進派的背後都有他的影子,這是教廷慣用伎倆。
自凡是對自己名聲不利的,從來不會自己站出來,而是扶持一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的勢力,衝鋒陷陣。
必要時刻聖以太教廷甚至會站出來,對自己扶植對象譴責一頓,爲自己賺個好名聲。
一週前,乍聽說一名聖以太教廷的傳教士找上門來,肖恩的第一個念頭,又是聖以太教廷派人來,藉着交流醫術的名義搞事。
自從掛靠女巫密會後,聖以太教廷雖然沒有到安吉貝娜醫院搞事,但是以詹森修士爲首的僧侶們,對肖恩主導的這種新型醫術的敵視和詆譭,並沒有停止,依舊影響很大一片人。
現在突然冒出一個贊同自己醫術,並想與自己交流的傳教士,怎麼看都覺的詭異,除非對方是一名離經叛道,與聖以太教廷主流觀念不同的人。
雖然有這種可能,但是不願意沾惹更多麻煩的肖恩,還是選擇了拒絕。
可是沒想到對方的意志如此堅定,這是好聽說法,說難聽了,就是屬狗皮膏藥的,死粘着不放,每天蹲守在安吉貝娜醫院門口。
偏偏他又不認識肖恩,只知道聲名鵲起的唐醫師是一名年輕安迪斯人,故而和進出安吉貝娜醫院的每一個安迪斯人模樣的年輕人糾纏不清,將肖恩帶來的那幾個年輕醫生搞的不厭其煩,最近都在醫院中躲着不肯出去。
“將他帶到我的辦公室來吧!”
肖恩最終還是決定見一見這位表現的與衆不同的傳教士達內爾,並不是對方執着精神打動了他,而是他真是聖以太教廷離經叛道之輩,必定是心智堅硬之人。
這種人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和毅力,讓他在醫院門口乾耗着也不是個事,時間長了,本來沒事,也能惹出事來。
中年傳教士,更確切的說,正在由中年向老年邁進,他的雙鬢已經能夠見到絲絲白髮,對方年齡絕不下於六十歲,這只是保守估計。
因爲在他身上,肖恩感受到了如同湖泊一樣,澎湃無比的生命力,這種旺盛的生命力,他只在一個人身上感受到過——冠軍騎士斯塔巴克。
這是身體素質達到一定界限的標誌,換句話說,肖恩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冠軍騎士。
若僅僅這樣,還不足以讓肖恩感到震撼,真正讓肖恩感到頭皮發麻的是,他在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浩瀚的、無形無質的力量——術法力量。
比艾琳娜女士還要強大的術法力量,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對方不僅是一名冠軍騎士,同時還是一名掌控級術士,妥妥的站在這個世界食物鏈最頂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