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尊者沉默。
桑老、細腰的女子沉默。
激憤的年輕修者也沉默。
呼嘯的風穿過林葉，非常柔，卻像一個個巴掌。
陸羽語氣舒緩口吻平和，言語更稱不上激烈，或者辛辣。
但卻直擊心底，讓在場的每一個修者都無言以對，唯有中央自在天魔波旬，臉上掛着笑容，如審世的判官一樣掃視每一個人。
那羣批判陸羽最厲害的年輕人，一個個低下頭。
陸羽越是表現得無所謂，越是沒將他們放在心裡，越是莫大的諷刺。
這意味着，真的讓陸羽失望了，否則如何前一刻還在幫助修行，現在竟然如此漠視，一副不管不問的樣子。
還有什麼最有力量？
就是這種無視！
年輕人自以爲陸羽在乎他們。
可從陸羽表述的來看，從來都沒有重視過。
陸羽說得很清楚，之所以會幫助這些修者，是因爲陸羽要守護親朋故舊，順帶着也守護了他們而已，他們根本不是目的！
“道友……”
桑老、細腰的女子上前。
可話還沒有說完，陸羽就不耐煩地轉身，看向中央自在天魔波旬道：
“確定乾達化身現在何處了嗎？”
“距離橫仙嶺怕有千萬裡，我們現在趕去，還能救下一個種族。”
波旬身爲惡魔有許多手段能通過靈魂獲得信息，之前那幾個修者雖然身隕，但波旬還是第一時間由他們靈魂深處得到了許多消息。
再加上波旬本尊在另外一方宇宙時刻監視着乾達，所以很快就確定了乾達化身的位置。
“帶路。”
陸羽道。
波旬化作一道魔光遠去。
陸羽星翼垂天，輕輕一震緊跟着不見。
許久後，看着陸羽不見，桑老與細腰的女子眼睛裡滿是苦澀。
他們明白，再想讓陸羽回心轉意是不可能了，他們明明能夠與陸羽結好，卻因爲自己人的荒唐讓陸羽徹底將他們無視。
以陸羽的性格自然不會爲難他們，但想要庇護他們，卻是萬萬不會的了。
“老祖，我們……”
那些年輕人怯怯地上前。
一個個情緒低落，再無之前的銳氣。
“一切自有緣法，緣起緣滅，非我們能夠控制，順其自然吧。”桑老擺擺手，但一雙手卻非常無力，好似耗盡了力量。
年輕修者在看在眼裡，更加傷心。
都明白是桑老受到了打擊纔會如此。
原本已經重重生機的身體，也因傷心而又迅速衰老。
頃刻間，桑老就又垂垂老矣，甚至比之前還要老上許多。
細腰女子扶住桑老，看着執意不肯離去的年輕修者，本來心有怒氣，到頭來卻是長嘆道：“這也是一種教訓，以後行事，萬不可莽撞，更不可強逼他人。其實不僅僅是你們有錯，我們兩個也犯下了大錯。”
“這與二位老祖無關。”
“是我們太過放肆！”
有修者反駁道。
“禍是你們闖的不假，但我們就能脫了干係？”
“你們強逼陸羽前去應對乾達，質疑他與惡魔勾結，我們兩個在場，並沒有阻攔，其實就是默許你們這樣。否則以我們威望，制止你們這般如此，哪裡還會有後來的事？”
細腰女子說出其中原委。
年輕弟子接受不了這種說法，卻也無可反駁。
因爲這就是事實，不可改變的事實，明知有錯，身爲長輩卻不制止，這就是首惡！
“這種禍其實早就種下了。”細腰女子繼續道：“想想我們這些種族，這些生靈，一次一次面對兇險時，是如何決策的？”
“哪一次，我們不是自作主張地決定一個種族的命運？”
“典籍中有記載，當年乾達煉化宇宙時，我們能夠生存之地越來越小，註定要犧牲部分修者。我們根本不考慮那些種族願意不願意犧牲，就強行決定了他們的命運，讓他們到了被乾達煉化的那一方宇宙。”
“我們一直都沒有覺得，這種行爲的錯誤在哪裡，也沒有想過這裡的錯誤。”
“其實，就算那些種族深明大義，願意犧牲，也該是他們自己決定命運，而不是由我們決定他們何去何從！”
所有修者沉默。
……
卻說陸羽波旬。
心憂乾達下死手，一刻不停地在趕路。
現在的陸羽自從開啓了脊椎部分神藏，不僅修爲更強，境界也一舉提升到了羅天大神巔峰，可以說實力不能同日而語，飛行起來自然也非常快。
半日後，陸羽與波旬就接近乾達化身那裡。
“乾達就在山林的另一邊，已經聚集了一個種族，時刻要動手。”波旬指着一座綿延無盡的山林道：“你想好了沒有，如果沒有做好準備，這麼貿貿然前往，其中兇險可就難料了。我無所謂，不過一縷神魂，消散了也就消散了，即使本尊同樣消散，但想要留一些印記等待重生不是沒有機會。你如果這般隕落，可就天上地下再無你了，這乾達可是一心想獲取你體內的靈魂印記，斷不會留手。”
“我修的是順心意，本心不想坐視不理，如果因爲沒有做好準備，就眼睜睜地看着一個種族被屠戮，我於心不忍，也會影響我的修行。”陸羽看着山林，平靜地道：“況且我也由七星尊者那裡得到了不少信息，也算有了一些準備，不至於直接就被碾壓吧。”
“但我覺得，即便我們趕到了，波旬一樣不會放過這些生靈。他與七星尊者、蠱魔沒有什麼分別，都是爲了自己的修行不擇手段的惡魔。”波旬道。
“放不放過取決於乾達，前不前往取決於我，如果因爲料定乾達還有花樣，我就不去，那也不符合順心意的修行。兵來將擋，水來土屯，這就是我的原則。”
陸羽態度堅決。
不等波旬，星翼振動，已經化作一道流光疾速遠去。
波旬搖了搖頭，魔霧滾滾緊跟着穿越山林。
又過了約有一個時辰，這片山林就已經遠遠地甩在身後，已經依稀可以看到遠處密密麻麻的生靈，皆來自同一種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