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羅家大門,羅烈老爺子跟夫人早已在門內等候,先前門外的牽手一幕,兩人偷偷看在眼裡,知道大事已定,一看張傲秋過來,本就笑容滿面的臉上,更是連嘴都合不攏了。
羅沁一看自己雙親的樣子,不由臉蛋更紅,低頭不敢看人,乖巧地前去斟茶倒水。
對羅烈老爺子,張傲秋是發自內心的尊重跟敬仰,在武月城最艱難的時候,羅家以一家之力,不計得失,傾盡全力支援,以至被一教二宗暗算,差點性命不保。
雙方久未見面,此次再次相見,自有說不完的話,好不容易寒暄完,剛分賓主坐下,兩個五六歲模樣的孩童打鬧着衝了進來。
羅烈見了,頓時臉色一沉,張嘴剛要訓斥,旁邊的張傲秋站起身來,對兩個小傢伙招呼道:“你們兩個誰是羅浩,誰是羅然?”
兩個小傢伙沒想到這會爺爺正好在,頓時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立即乖乖站好,內心正忐忑不安,突然聽張傲秋問起,兩人先是轉頭偷偷看了羅烈一眼,跟着對張傲秋彎腰行禮,左邊一個回道:“回這位叔叔的話,我是羅浩,右邊的是我弟弟羅然。”
這個舉動,顯示出大家子弟的風範,也看得出羅家家教極嚴,但張傲秋對此卻是不以爲然,孩子就應該有孩子的天性,這也不許,那也不行的,就算教的再好,最終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沒有靈性的模板。
當然這些只能在心裡想想,可不敢嘴上說出來。
張傲秋上前幾步,走到兩人近前,蹲下身子,將兩個小傢伙仔細打量一下,兩人容貌相近,均是眉目清秀,臉容上隱隱帶着羅兢田的影子。
一想到羅兢田,張傲秋心頭不由一痛,神情一陣恍然,彷彿那個總是對自己一臉笑意的人就在眼前看着他。
兩個小傢伙被張傲秋這一愣神地看着,不由心裡發毛,不自覺地同時往後退了兩步。
張傲秋一見,神志立即清醒過來,看着兩人笑了笑一揮手道:“去玩去吧。”
兩個小傢伙聞言暗送口氣,轉身對羅烈及夫人又行了個禮,手牽手離開了。
等兩人離開後,張傲秋回到座位上坐好,轉頭對羅烈道:“老爺子,對這兩個小子可有什麼打算?”
羅烈聞言一嘆,若是羅兢田還在,自然是想將其二人培養成家業的第三代接班人,但現在羅兢田不在了,僅僅靠羅沁一人撐着,若她再一嫁人,那整個羅家就斷代了。
張傲秋看羅烈欲語又止的表情,心中也是明瞭,跟着道:“老爺子,我有個想法,您看是否可行。”
羅烈聞言,不由精神一振,身子一直道:“你說。”
張傲秋見了,“嗯”了一聲接口道:“我嶺南張家,也是世代經商,若是老爺子同意,我可以安排專人過來接手這邊的生意,這兩個小子也讓他們帶在身邊培養,若是他們以後志在經商,等他們長大了再將生意交給他們,若是他們不願意,那也可以根據他們自己喜好,另行安排他們到其他地方。”
羅烈聽完,卻是一陣沉默,張傲秋所說的雖然是個辦法,但這卻相當於將整個家業完全交給了外人,就算以羅烈對張傲秋的信任,突然之間也是決斷不定。
張傲秋見了,也就不再多說,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端起茶盞安心品起茶來。
好半響後,羅烈才咳嗽一聲,轉頭對張傲秋道:“阿秋,剛纔你所說的,倒不是老夫不相信你張家,只是……。”
張傲秋聽了,笑了笑一擺手打斷道:“老爺子擔心我知道,我這也就是一個提議,同意跟不同意都在老爺子您。”
話音剛落,旁邊的夫人卻對羅烈一個白眼,跟着接口埋怨道:“人家嶺南張家那是什麼人物,還會在乎你這點生意?打個噴嚏都能將你這屁大的生意給掀翻了,再說了,要不是以前人家好心幫忙,你那點生意早就完了,阿秋這是一片好心,你還猶豫什麼?”
張傲秋聽完,卻是一擺手道:“家業不論大小,都是自己一手一腳打拼出來的,就像自己的孩子,捨不得也再正常不過。”
說完一頓,接着道:“可能我剛纔話沒有說全,就是我安排過來的人只負責幹活,其他一律不管,這就相當於老爺子另外請了個掌櫃的,但其最終決斷權還在老爺子您手上,這樣一來,阿沁身上擔子也就減輕不少了。”
羅烈聽完,老臉露出一絲感激跟愧意,其實這個掌櫃的,他自己也早就想找了,但就像張傲秋說的,這個家業畢竟是自己的心血,不是知根底的人,確實不敢完全放手。
張傲秋看羅烈的表情,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沒讓這老爺子把話說出來,轉頭看了一眼站在其身後的羅沁道:“這事也是突然間提起,事先也沒跟老爺子商量,所以您也不用現在答覆我,等您拿定注意了,就讓阿沁過來找我就可以了。”
老夫人一聽,這是張傲秋變相地給羅沁上門接觸的機會,當即笑意盈盈地一口答應道:“好啊,好啊,這再好不過了。”
張傲秋見這事已了,跟着站起身來對羅沁道:“阿沁,帶我去祭拜你大哥。”
羅沁聞言,本是害羞的神情,頓時臉色一正,跟着又是臉色一黯道:“好。”
說完右手一引,做了個請勢,轉身在前帶路。
穿過大院,一直往後,在羅家內院左側,修建了一個祠堂,裡面供奉着羅家列代先祖,羅兢田遇害後,其靈位也自供奉其中。
張傲秋走進祠堂,一眼就看見左下角羅兢田的靈牌,心中又是一陣痛楚,神思恍惚中,不由想起南武城外的那一場大戰,在他真氣用盡的那一刻,腦中出現羅兢田面目猙獰的一幕。
人的心中始終有着善惡兩面,心魔一事,如仇恨心、貪念、妄念、執念、怨念、癡念或多或少存在於每個人心中,只是平日裡被壓制住,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心魔可以一直存在、可以突然產生、可以隱匿、可以成長、可以吞噬人、也可以歷練人,突破心魔才方可戰勝自己,這對修行者來說,尤爲重要。
只是這個心魔,對張傲秋來說,就是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卻沒有顧及到,導致親人跟朋友逝去,前者是夜無霜重傷,後者則是羅兢田被害。
羅沁在旁見張傲秋神色恍惚,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心中也是難過,但又不知該如何相勸,只能在旁靜靜地陪着。
好半響後,張傲秋才清醒過來,上前接過羅沁早已點燃的香火,對着羅兢田靈牌恭恭敬敬地行了三個禮,直其身子正色道:“兢田兄,你的仇,兄弟幫你報了,你放心,羅家我會幫你看着,阿沁我也會好好照顧着,你的兩個孩子,若他們願意經商,我會把他們培養成商界奇才,若他們願意學武,我會親自收他們爲徒。”
這番話說完,張傲秋沒來由地覺得精神一鬆,彷彿突然間卸下了千斤重擔一般,心中不由感嘆一聲,果然世間事,都是因果循環,有因必有果,一飲一啄,半點虛假不來。
紅塵歷練,只有經歷了纔有感悟,因果練心,只有投入了方纔知得失,從而達到心靈的圓滿。
而在這一刻,張傲秋彷彿突然明白了“止心”二字的含義,心中竟然生出一絲喜悅。
張傲秋這一刻的明悟,帶着羅沁也是渾身一輕,嫣然一笑道:“秋大哥,你的心意大哥一定會知曉的,你也不用太過執着。”
張傲秋聽了,“嗯”了一聲接口道:“等會你將那兩個小子叫過來,我替他們將筋脈疏通,以後就算他們只是一個普通人,也能保他們長命百歲。”
不過連他也沒有想到,現在這個決定,爲以後又帶來兩個叱吒江湖的人物,書寫着屬於他們的傳奇。
從羅家出來,天色已是黃昏,這難得相處的一天,讓羅沁心中更是生出不捨,送出大門口,張傲秋看她依依不想離別的樣子,笑了笑道:“我這幾天都在臨花城,你要是有空就過去坐坐,正好霜兒跟阿陌都在,你也跟他們多親近親近。”
夜無霜三人的大名,羅沁早就聽說,嘴裡“嗯”了一聲,跟着怯怯地看了張傲秋一眼,小聲道:“阿沁沒見過世面,怎麼也抵不上霜兒姐姐他們,秋大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有用?”
羅沁這話的意思,張傲秋自然聽得出來,聞言一笑,伸手揉了揉她腦袋道:“瞎說些什麼了。”
說完一頓,跟着道:“你再辛苦段日子,等有人過來接手你手上的事後,你爹孃若是同意,我自會安排人將你接過去,不過軍營很苦,你要是不願意……。”
話還沒有說完,只聽一個甜甜的聲音答道:“我願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