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
南武城城頭城牆兩邊,燈火通明,甚至連城牆外,都用長長的竹竿挑出,前端吊着一個個碩大的氣死風燈,散出的燈光,將城牆根部都全部籠罩住。
還真是嚴防死守。
只是城牆如此之高,即使上面的氣死風燈再大,照到底部的燈光也是模模糊糊,想要從城牆上將下面情況完全看得清楚,一般的普通軍士還是很難辦到。
城外曠野上,一條黑影在漆黑的夜幕中,猶如鬼魅般往南武城潛去,身形不斷轉折,卻是毫不停留,彷彿前面的路已經走了千百遍一樣。
僅僅半盞茶功夫,黑影抵達到離城牆不到二十丈距離的暗影中停下,整個人沉寂下來,沒過多久,不遠處城頭傳來一聲鑼響,跟着城內整齊的步伐聲隱隱傳來。
片刻後,整齊步伐聲走到城頭,聲音猶自不停,等到“唰”得一聲整齊的跺腳聲,原本面向城外的守軍同時轉身,齊步往前三步,卻是換防之時。
而在先前守軍轉身的同時,沉寂半響的黑影突然發動,幾個閃身就抵達城牆底部。
待了半響,城頭換防結束,黑影雙手一翻,露出兩把精鋼匕首,悄無聲息地插入身前的城牆內,猶如壁虎一般往上游去。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而這期間,除了風聲跟間或火把噼啪聲,整個城頭守軍鴉雀無聲,展現出極其嚴格的軍事素養。
這是一支精銳,也可見死域人對不遠的未來一戰,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城牆上游動的黑影,在快抵達城垛的時候停了下來,兩條手臂上纏繞的兩條黑索,突然蠕動起來,拉成兩條長線,跟着身子一弓,一個彈射,在黑暗中躍入城頭。
片刻後,在離黑影遠處的城頭,一聲聲驚呼聲不斷傳來,跟着城頭立即人影攢動,大量的軍士往呼叫聲所在趕去,看到的卻是一具具面目漆黑,悄無聲息死亡的軍士,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城頭其他位置同樣傳來驚呼聲,而這驚呼聲中,卻帶着濃烈的恐懼,這一下,整個城頭猶如炸了鍋一般,到處都是人影跑動,但又不知道在跑什麼,就猶如無頭蒼蠅一般。
慌亂還沒有持續多久,城頭傳來幾聲厲喝聲,慌亂的軍士聞聲立即停了下來,每十人一組,背靠背團團圍成圓圈,手中雪亮的長刀抽出,虎視眈眈地打量着周圍一切。
果然這圓陣一結,先前詭異的死亡再沒有出現,城頭守軍暗送一口氣,但又不敢掉以輕心,一面嚴防死守,一面開始全城戒嚴,全力搜查城內任何可疑蛛絲馬跡。
一時城內哨聲不斷,大街小巷不時有成隊軍士疾步而過,而期間更多地是各種破門而入,尖叫聲、慘叫聲在各處不時響起。
化爲黑影的張傲秋,早已借亂潛入城內,施施然坐在一顆大樹上,懈意地靠在樹幹上,神識將整個城內籠罩住,很快就發現了在城內各處負責指揮的軍官。
這些人修爲不等,不過最高的也不過是靈境中期,張傲秋見了“嘿嘿”一笑,也不着急,眼睛一閉,開始閉目養神。
果不其然,到了天微微亮的時候,所有負責指揮的軍官,同時匯入城內一處深院,張傲秋神識緊隨其後,卻見這一羣人在院內集合站定,人人身形筆直,卻是垂頭低目。
好半響後,人羣對面的閣樓,大門“吱呀”一聲打開,跟着兩個丫鬟模樣的女子緩步走出,對着人羣嘰裡咕嚕說了幾句,一衆人聽完,同時雙腳一併,低頭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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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傲秋看到這裡,倒是一笑,那閣樓裡面的傢伙,架子還不小,不過這樣更好,架子越大,說明官位越高,倒還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不過這也只有他有這個本事,能夠不挪身子就洞觀全局。
其實這處深院,位於城內建築正中,只是自身簡陋,在周圍一羣精美的建築中,完全就像一個附屬的偏樓,而且位於深處,遠離街道,安靜是安靜了,但卻顯得有些陰森。
這樣一座不起眼的建築,而且又是常年大門緊閉,如不是張傲秋擁有神識,只怕就算是身在近前,也絕想不到這裡面還藏着一條大魚。
院內的人羣逐個進入閣樓,張傲秋猶豫片刻,還是決定神識不要貿然跟進,鬼王谷的高手中,同樣有精神力感知高手,其他的不說,就以前遇到的那些黑袍人,就沒有一個善茬。
誰又知道,這座小小的閣樓裡面會不會埋着那些個黑袍人?
畢竟張傲秋在死域人軍中,已經是名聲在外,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不過既然知道了這傢伙的藏身之所,也就不怕他跑了。
等到院內一衆人一個個彙報完畢從閣樓出來,也是一個時辰過去了,這些人出來後倒是毫不停留,各自匆匆而去。
張傲秋在神識內一一跟進,等找到各自相應位置,也就停了下來,伸了個懶腰,靠在大樹樹幹上,兀自睡了過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當日黃昏時分才醒過來,能在如此戒備森嚴的位置安心睡覺,也只能說是藝高人膽大了。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張傲秋悄然下樹,在近處一座酒樓裡偷了一些吃食,在屋頂暗處吃完,剛想着要怎麼活動筋骨,遠處空中卻隱隱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清香。
這種香味一聞就知道是女子身上的胭脂味道,只是這香味如此清淡悅人,很顯然是胭脂中的極品。
張傲秋聞着香味,“嘿嘿”一笑,雙手在身上隨意擦了擦,跟着一個騰身,往香味來源摸去。
能在這屋頂聞到女子胭脂香味,很明顯對方也在相同的高度,一個能用得上極品胭脂的女子,沒事跑到屋頂上來溜達,要說沒有問題那還真是出鬼了。
人還沒到,張傲秋神識裡已經看到不遠的暗角處站着一男一女,兩人均是一身黑衣勁裝,矗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兩個木雕一般。
張傲秋小心接近,在其一丈距離處停下,耐心地等候着。
此時纔剛過黃昏,離行動時間還早得很,也不着急。
整整一個時辰後,其中黑衣男人扭頭四周望了望,跟着嘀咕了幾聲,旁邊的黑衣女子聽了,扭頭低喝一聲道:“這關鍵時刻,你可別起其他歪心思。”
那黑衣男人聞言,“哼”了一聲接口道:“關鍵時刻,關鍵時刻,這幫死域鬼什麼時候都是關鍵時刻,我也真是搞不懂,上面爲什麼要我們聽這幫矮挫子的命令?”
黑衣女人聽了不由臉色一正,跟着嘆了口氣警告道:“你若是想命長一些,我奉勸你這話以後不要再說,禍從口出的道理你不懂麼?”
黑衣男人聽了,忍不住嘴角一張,卻又卡在那裡,半響才“哼”了一聲,一屁股坐下頹然道:“你也知道,眼前這場大戰是避免不了了,但據我這段時間的觀察,死域鬼是藏着心思在,若是還這樣賣命下去,只怕我們這些人都會成爲替死鬼。”
黑衣女人聽完,卻是長久不語,好半響後幽幽一嘆道:“你以爲就你聰明,別的人都看不出來麼?”
說完一頓,跟着在旁陪坐下來接着道:“死域鬼軍方現在動作不斷,不斷有新的兵力涌入,而且其中高手如雲,我估計這次開戰,應該是要一戰定乾坤,而這裡面最大的目標,就是幹掉傳說中的那位小先生,死域鬼如此多的高手聚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估計都是用來對付他的。”
黑衣男人聽完,苦笑一聲道:“估計我們會是第一波。”
這話說完,彼此之間好一陣沉默,半響後,黑衣男人臉帶一絲希望地轉頭看向旁邊的黑衣女子問道:“楊師姐,你也是不淨宗出身,我們身上的慢毒就真的不能解麼?”
那楊師姐聞言,忍不住一個白眼道:“要是能解,我還會陪你坐這裡喝西北風?”
黑衣男人聽了剛要再說,前方突然傳來“啪”的一聲輕響,兩人聞聲同時坐起,對望一眼,跟着身形一展,往響動處包抄過去。
張傲秋見這兩人離開,也不做停留,一邊走一邊想着剛纔那一男一女所說的話,看來一教二宗現在是江河日下,內部已經人心不穩,而且聽這兩人語氣,他們是並不願意參與這場戰爭,只是被體內慢毒所逼,無可奈何而已。
如果是這樣,以後對付一教二宗恐怕要改變策略,能爭取地全部爭取過來,只是這其中就要下一番功夫了。
想到這裡,歐陽雪怡的笑臉不由浮上腦海,張傲秋“嘿”笑一聲,看來還得這位大小姐出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