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左手輕輕擡起,又緩緩壓下,卻並未多作迴應。
烏小川見他這般反應才心神稍定,卻仍是有些疑惑,不明白羅雲這般舉動到底是何用意。
衆人一陣面面相覷,先前那幾個面色古怪的年輕弟子更是掩嘴而笑,似乎是在嘲笑這位小師弟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樣,完全就是在故弄玄虛,說的再直白一些便是在強裝深沉。
但這又有什麼用,對於眼前的困境又有什麼幫助呢?難不成你能在片刻間的功夫便靈覺開悟,憑空獲得腳踏虛空凌風飛渡之法麼?
衆人悄聲議論片刻,漸漸忍不住笑出聲來,這短暫的嘻笑有意無意間倒是將先前的苦悶情緒沖淡了不少,令崖畔的緊張氣氛爲之一緩。
顏石目光如刀,面帶一絲陰沉笑意冷冷的望着羅雲,心裡暗暗想着山風越刮越大,你有種就站着不要動,讓山風把你捲到懸崖下面去。
羅雲距離斷崖邊緣僅有一步之遙,他雖然身影瘦削,卻依舊站得極穩,儘管衣袍被愈趨猛烈的山風吹得獵獵作響,卻彷彿腳下生根一般,仍是穩如磐石,挺立不動。
顏石不動聲色退後兩步,隱在衆人之間,此時此刻,他的呼吸忽然變得稍稍有些急促,一雙眸子左瞄右看,面色陰晴不定,目光漸漸變得陰冷之極。
衆人只顧着交頭接耳,要麼就是看着羅雲說笑打趣兒,根本就沒有人注意顏石這小小的異動。
一陣猛烈的山風颳過,衆人衣衫被帶得一陣狂搖亂擺,呼啦啦之聲此起彼伏響個不停。
顏石目中寒芒一閃,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咬牙一催青木訣,右手中指微屈,向着羅雲後背作勢欲彈。
羅雲仍在凝神傾聽着什麼,身軀微微轉動,完全沒有理會身後衆人的動向。
顏石深深呼吸,嘴角泛起一絲殘酷的笑意,右手悄然前伸,凝厚真元盡數注入指端,趁着一陣山風斜吹而來之際,指尖微動……
忽然之間,眼前人影一晃,不知是誰出現在羅雲身後,將顏石的視線完全阻斷。
顏石惱怒交加,凝神一看,那人竟是平日少言寡語的黎遠。
按丹塢弟子的排行來算,黎遠尤在顏石之上,若論修爲境界其與孫楚義相比也是不相上下,僅以排行稍次之。
此人平日少言寡語,甚少與人結交,但做起事來卻是雷厲風行,循規蹈矩絲毫不打折扣。
顏石眉頭一緊,心忖這人與羅雲似乎並沒有什麼交情,怎麼會在這等關頭壞了自己的好事,莫非他竟已窺破了自己的意圖不成?
想到此處,顏石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雖說他平日裡與孫楚義聯手欺壓手下師弟,作威作福慣了,但在眼前這等情形之下若是被人揭破了圖謀,卻還是難以下臺,搞不好就會犯了衆怒,孫楚義因爲職責在身,更是不能答應他這恣意妄爲的舉動。
顏石悄無聲息的收回右手,撤去真元,熄滅法訣,待得呼吸平穩之後,卻發現黎遠腳步微動,靜靜的走到羅雲身邊,同樣是雙目微閉,凝神傾聽起來。
孫楚義心思煩亂正愁於無路可行,先前看到羅雲那故作神秘的樣子還有些心頭火起,不過黎遠也作出這般舉動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看着崖畔的兩人,他皺眉沉思片刻,也微微閉起雙目,催動靈覺向着斷崖之外感應而去。
除了呼嘯而過有些刺耳的山風,再也沒有其他異常之處。
片刻之後,孫楚義睜開雙目,皺眉掃視羅雲和黎遠一眼,冷哼一聲,心中又開始煩悶起來。
黎遠凝神傾聽,片刻之後漸漸發現了一絲不尋常之處,山風從斷崖下方呼嘯而過所發出的聲音與在斷崖上方的呼嘯聲隱約有些不同。
羅雲左手結印將靈覺強行外放,在其凝神催動之下氣海之中波動不止,乾坤靈泉將精純的能量持續不斷的送入丹田,丹田緩緩轉動,又將凝鍊之極的真元滾滾送出,以迅若閃電的速度在經脈中循環往返。
事實上,以他目前的修爲境界,將靈覺外放是十分吃力的事情。不過他本就靈覺超常,加之氣血充沛真元凝厚,又有乾坤靈泉這等奇異的能量之源作爲後盾,所以短時間內也能略作支撐。
羅雲關閉六識,只留靈覺感應,漸漸發現了奇特之處。斷崖下方十餘丈深處,山風吹過之時發出的嘯聲異常尖厲,且時斷時續,顯然是有些古怪。
與此同時,黎遠也是神色微動,片刻後雙目一睜,卻是面露一絲痛苦之色,手按太陽穴緩緩揉動起來,持續不斷的靈覺感應令他耗神頗多,不得不醒神作罷。
少頃,羅雲緩緩睜開雙目,皺了皺眉頭,目光隱隱有些暗淡,看樣子強行催動靈覺的確是一件很費神的事情,不過他卻沒有黎遠那種頭腦發昏的感覺,只是有些許疲累罷了。
他定了定神兒,默然思索片刻,扭頭向身後衆人看去,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黎遠低聲說道:“羅師弟,你有何發現?”
“原來是黎師兄!”羅雲見說話之人是黎遠,便拱手致意並輕輕點了點頭。
“我的確發現了些許異常之處,不過前方一片黑暗,根本無法分辨仔細,故此不敢妄下定論。”
黎遠略一點頭,注視着羅雲的雙目之中隱隱掠過一道奇光,沉吟片刻說道:“看來就是如此了,崖下的風聲聽起了似乎有一絲異常,看來非空無一物,只不過以我這點淺薄修爲尚不能明確感知。”
夕陽落下之後,天色黑得極快,這才片刻間的功夫,先前還掛在天邊的晚霞已然變得烏黑一片,完全融入了黑黝黝的夜空之中,再也無從分辨了。
羅雲擡頭看了看完全黑下來的天色,低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
“倘若天色再早上半個時辰,哪怕只有少許天光,我們也能看清崖下的情景,不過眼下……”
黎遠神色一動,輕笑一聲說道:“這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