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請東皇直言,我洗耳恭聽。提供最好的體驗不過,有一句話,楚陽想要先跟雪淚寒說。”
雪淚寒聞言不禁有些意外,楚陽在一句話中,先後使用了四個稱謂,前半句的話,使用了“東皇”和“我”,身份乃是一天之主與楚陽本身,而後半句,使用了“楚陽”、“雪淚寒”,卻是將雙方身份,歸結到了兩人兩世相交的深厚情誼之上。
我跟雪淚寒說,不是跟東皇說
關切之意,不言而喻。
雪淚寒縱然現在心如亂麻,卻也忍不住心下不禁一暖,淡淡道:“在你面前,從來都沒有東皇陛下。”
楚陽點點頭,挑眉笑了:“當然。”
雪淚寒和聲道:“你說。”
楚陽沉默了一下,道:“仇可以報,恨需要償,本事理所應當之事,當爲則爲;不過有很多事,急也沒用,縱然鬱悶與憤恨,也沒有什麼用,徒逞一時意氣,更是無益,若是你保持這般的心態,對人對己都無好處,甚至根本就是一大阻力,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前被矇蔽的無數歲月都過來了,何妨再多等幾日,讓他朝佈局完滿,如此才能令奸人授首,讓亡靈雪恨。”
雪淚寒愣了愣,定定地看了楚陽半晌,良久良久,才突然露出來一絲微笑,拍了拍楚陽的肩膀,喟嘆道:“兄弟”
雪淚寒的聲音很是滄桑,很是感慨。如是沉默了良久,這才說道:“當年只有紫豪,敢對我這樣說話”
說着,說到紫豪這兩個字,聲音中有些愴然,居然罵道:“那個混賬,自己死的倒是壯烈至極乾淨利落的就死了真真是混賬透頂,他若是想要突圍,天下有誰能攔得住他就算是雲上人聯袂元天限甚至連同其它的天帝一起出手,又怎麼能攔得住”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又重重的罵了一句:“這混賬”
兩人重新坐下來,恢復鎮靜的雪淚寒從空間戒指裡取出來一包茶,淡淡的笑道:“楚陽,這是我珍藏的紫霄茶,乃是當年紫豪親手焙制,普天之下,就獨此一份了。我們一邊喝茶,你一邊聽我爲你講故事,這等檔次連當年的紫豪也沒有,當年固然是我煮茶,茶可是他提供的。”
剛纔還把紫豪狂罵一頓,但緊接着卻又無限緬懷的提起。
楚陽欣然一笑,道:“真真是不勝榮幸,受寵若驚,受寵若驚。”
茶香嫋嫋。
熱氣蒸騰。
一片片淡紫色的茶葉在茶杯裡沉浮飄飄,一股清香味就這麼飄然而出。淡雅清香,卻帶着一種執着久久不散,讓人沉浸在其中,長久地感受着那份悠遠。
“世人皆知道,我雪淚寒,乃是東皇帝君,權傾一方;但卻沒有人知道,我雪淚寒的出身來歷。”
“更加沒有人知道,我爲什麼叫雪淚寒。”
楚陽怔了一下:“難道說這不是你真的名字”
楚陽與雪淚寒,兩世相交,識得雪淚寒這個名字,還要遠在知悉東皇這層身份之前,之前的雪淚寒只是九重天的第一才子,亦是現在九重天闕的東皇天之主的大名,卻不料,原來這個名字卻是假名字
雪淚寒輕笑,搖頭:“怎麼會是真名又有那一對父母親會爲自己的兒女取名字帶一個眼淚的淚這個名字,固然是我現在所用的名字,但卻並不是我的本名。”
雪淚寒淡淡的笑着,親手爲楚陽斟滿茶水,而他的聲音,越來越顯飄渺,似乎一片淡淡的雲霧,飄散在這個小小的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裡。
這讓楚陽也生出一股如夢如幻的奇妙感覺。似乎在茶香飄渺之中,自己化身爲紫豪,坐在雪淚寒對面,兩兄弟彼此無間、促膝談心。
“當初,九重天闕正處於一片亂局之中,強者輩出,高手林立;強者爲尊,各大勢力天天爲了地盤而戰鬥,各大家族拼命地擴充自身實力那時的九重天闋就是一個巨大的江湖”
“人人自限、人人自危。”
“直到了數千年之後,這樣的戰鬥才漸漸少了些,沒有湮滅在這場千年大混戰之中的各大家族,各大財閥,各大幫派,開始崛起,站穩了腳跟。”
“當時在九重天闕,這樣的強大門派、家族、幫派,足足有十萬餘之數”雪淚寒輕笑着。
十萬餘
楚陽的嘴角下意識的抽搐了一下。
中三天已經是羣雄割據,純粹一個紛亂江湖,但,那才幾個世家夠分量的充其量也就是二三十個而已
只是從這一個數字之中,就可以看得出來當時是如何的紛亂、狀況又是如何的慘烈。
“在這樣的大環境背景之下,不管是多麼強大的宗門和世家,都不敢貿然就認定自己已經就是完全安全的了;所以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各大家族各方勢力各出奇謀。爲了延續家族的發展、保全本族血脈,可以說是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世家大族的女子,用來聯姻乃是其中一個最常見的手段;而世家男丁,放在明面上的,往往都不是真正重要的人物,誰也不知道,一個大家族的真正繼承人到底是哪一個,又身在什麼地方。只有等那個人羽翼真正豐滿了,現身出來,大家纔會知道:哦,原來是他。”
“這些家族,都有一個習慣,就是從來不會把所有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而是把這些雞蛋分散出去,秘密的分散到別的地方,因爲天有不測風雲,任何事情都存在着風險。”
“就好比我,我當年其實就是被分散出去的一個雞蛋。”雪淚寒淡淡的一笑,有些譏誚的說道:“倒也能算是很重要的那類雞蛋。”
“這些雞蛋,帶着本族的技能,安排一些好狗血的故事,順利的秘密進入鷹窩、狼窩、甚至,別的強大勢力存在的地方,學習新的技能,與本身技能二者合一,但凡有成者,自然進步飛快,成績斐然。”
楚陽點頭,表示瞭解。
“一般這些被送出去的人,纔是家族真正的繼承力量,有成者回來後,還要再進行一輪競爭,選出其中最強者,爲新的家主,而那時候,基本羽翼豐滿,已經不懼怕挑戰和危機,而在那個時候,這些人的下一代也會再一次進行分散雞蛋的這種方式,秘密進入天下間任何一個地方而留在身邊的那個,表面上看來受盡榮寵,實則往往就是最不成器的一個。”
“所以,很多的家族,對外都是號稱獨子、獨女;這樣可以用最不成器的一個來吸引敵人的所有注意力,並且還是一個天然的坑,對付敵人,不管是引蛇出洞,還是守株待兔,都極爲有用。但實際上,卻不知道有多少血脈流落在外。”
“只要一個人不是太蠢,聽到這種消息都會明白:這樣的家族,每一位家主起碼都得是三妻四妾甚至更多,至於外邊那些個秘密的侍妾,更加不知道有多少,怎麼可能就只有一個獨生子但,只不過是根本不知道其他的那些孩子的具體下落和存在而已。”
雪淚寒的聲音很輕,卻將當年的紛亂情況介紹得條理分明、歷歷如繪。
聽得楚陽如同身臨其境一般,終於明白了一些箇中玄虛。
“我本姓雪,正是那雪家人,還是雪家的大公子,我們兄弟,共有八個人,都按照雞蛋法則隱姓埋名,進入了其他的家族、門派、勢力;一直到現在,還活着的就只有兩人。”
“完全沒有人知道雪家還有我們這樣的存在。”
雪淚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情凝注着紫色的茶水,久久不語。
“我們那一代,雪家共得九名子女,其中八個兄弟,就只有一個女兒。我最小的妹妹,叫做仙兒。”雪淚寒說到這裡,竟然嘿嘿的冷笑了一聲,那笑聲中竟自充滿了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所以這個妹妹受盡了全家人所有的寵愛”
楚陽嘆了一口氣。
想起了雲上人,想起了元天限手札中記載的內容。
想起了那位當年傳聞中的江湖天下第一美女,雪仙兒。
“而我在闖蕩江湖遊歷天下的時候,認識了一個人,此人是我一生之中,唯一的兄弟。”雪淚寒輕聲說道:“他的名字,叫做紫豪。”
“紫豪與我們這些人不同,他的父母就只是一對普通的人,民夫民婦;但卻很意外地培養出了一個聲名驚天動地、成就斐然的兒子”
“紫豪的所有成就,完全都是白手起家,孤身闖蕩刀山劍林,血泊火海。紫豪比我小十歲,所以,向來尊我爲兄。”
雪淚寒的臉上露出來一絲溫暖:“現在想起來,當年那段與紫豪一起並肩聯袂闖蕩江湖的時間,纔是餘者一生之中最快意的一段時光。”
“在那段時間,我甚至全然不想回到家族;因爲我討厭那種近乎做賊的膩歪感覺。”雪淚寒笑着:“明明是回到自己的家裡,卻還要偷偷摸摸,那種膩歪到極點的感覺,讓我很崩潰,也曾經因爲這件事,讓知情的紫豪取笑了我很久很久,至今想來,竟是尤有餘悸。”
雪淚寒口中說着“尤有餘悸”,面上卻流露出緬懷的神色,彷彿在回味那“尤有餘悸”的滋味,回味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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