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絕城在前進。
步步山搖地動!
三步之後,羣山萬壑一起轟鳴起來,蒼天似乎在這一刻顫動!四周山上積雪同時煙霧一般騰起,波濤一樣瀰漫洶涌。
法尊挺立如鬆,看着舞絕城,眼神中帶着輕鬆,帶着寫意,甚至還帶着一些有趣,看着舞絕城一步步往這邊走來。
舞絕城已經走了六步!
他的氣勢,已經積累到了巔峰,殺氣,也已經濃郁到了極點!戰意,更是升騰到了燃燒九霄的地步。
此時若出手,便是石破天驚的巔峰一擊!
但法尊顯然並不想就這麼接受舞絕城的巔峰攻擊。
便在舞絕城剛剛踏出第六步,腳還沒有落在地面的時候,法尊突然動了!
他突然伸出一隻腳,往前猛地一踏!
他的身子微微往前一俯。
一股絕強的氣勢猛地衝出,正面對上了舞絕城的氣勢!
擊楫中流!
在舞絕城氣勢剛剛成型的那一刻,法尊果斷出擊,打斷了這股力量真正形成巔峰的可能!此刻的舞絕城,感覺怪異之極。
就像是剛要高潮即將爆發的時候,突然被阻止!
怒哼一聲,第七步猛地跨出!
轟然一聲爆炸,兩股氣勢膠着了一下,一聲奇怪的裂帛一般的聲音讓人牙酸的響起,然後從正中間開始,猛地龍捲風一般的衝上了九霄雲裡,天空雲彩,突然間被衝開了一條線。
腳下,又是一陣奇怪的令人喪膽的那種破裂的聲音。
從兩人最中間的地面上,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縫。噼噼啪啪的向着東西延伸,而,這條裂縫也在向着南北兩個方向斷裂而開!
這整座大山,就像是一個雪白的饅頭,被人突然從中間掰開了。
分開了。
轟的一聲響,兩人的身體都沒有動,但分開的兩片山卻都在急速的後退中,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就這麼突然的增加到了五十丈!
舞絕城白衣如雪,突然飛起,嗖的一聲衝上半空,如同一隻雪白的大鶴,衝起在風雪之中。
在飛起的這一刻,他的身上突然出現了一片片藍汪汪的色彩,隨即就變成了一團藍色旋風,包裹住他自己的身體,咻的一聲越過這片空間,凌空而至!
地面上所有的積雪,隨着他一撲之勢,整齊的向着法尊那邊狂卷而去!
法尊一聲不響,身子直直的升起,飄起,身上,也突然間出現了一股邪惡的黑氣,然後就像是炮彈一般衝向對面急速而來的舞絕城。
只是一閃!
兩人身子因爲高速而留在原地的殘影還清晰的在哪裡出現,但兩人已經狠狠的碰撞在一起。
舞絕城左掌右拳腳踢膝頂,瞬間已經變化做兩個手肘帶着萬鈞之力狂砸!
法尊的頭髮猛地一炸,身子在急速的往前運動中,對方的膝頂過來,他的身子突然詭異的在空中猛然飄成了一道直線;兩手狠狠抓向舞絕城的雙手!
舞絕城左掌猛切,法尊右手猛地扣向脈門,舞絕城左手一轉,化掌爲拳,猛地下砸法尊的手指,法尊換招,一指帶着強烈黑氣頂上,舞絕城立即變招,橫切對方手腕,法尊手指一收,右肘猛然搗出!
舞絕城眼神一閃,同樣一肘搗了過去!
這是一邊,而另一邊,法尊的左手,與舞絕城的右手,同樣是連連變換了七八次,同樣的是以雙肘迎上!
砰砰砰……兩人四個手肘在空中激烈的碰撞了九百餘下,然後呼的一聲響,法尊一聲悶哼,舞絕城一聲冷哼。
法尊的身子就這麼頭前腳後呈直線飛退了出去,舞絕城同樣是如同被後面一條繩子狠狠的拉扯一樣,咻的一聲退後在虛空!
下一刻,兩人都是在急速的後退之中猛的改變方向化作急速的前進!
這就出現了一種奇怪的難以理解的現象。
空中,一排法尊的虛影在急速的後退中,但又有另一排虛影在往前突進!
同時進行!
對面的舞絕城,亦是如此。
空中的兩排虛影尚在前進或者後退,兩人已經到了千丈高空之上,而這一路留下的虛影,依然清晰的是無數的法尊與無數的舞絕城在以清晰的動作戰鬥着。一點點的推進,以虛影居然完全可以還原整個過程!
“納山河入胸懷,收天地做芥子!”法尊仰天長嘯:“舞絕城!你也到了這種地步!”
對面的舞絕城一言不發,只是一招比一招狠,開天破地一樣的狂轟濫炸。
法尊哈哈長笑不絕,對面舞絕城滿臉的鄙夷,一言不發,兩人一動一靜,居然是相映成趣,唯有兩人之間招招奪命的鬥爭,在這尋常人只能夠喘一口氣的時間裡,已經各自交換了一千七百招!
砰砰砰的聲音連續的響起,兩人身在千丈高空,但周圍的羣山都在如同跳舞一般顫動,甚至可以說是……扭動!
兩條身影,不斷地分開,又聚合,再分開……空中,突然間就是密密麻麻的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的殘影,充斥了整個天空!
似乎擠得漫天白雪都沒處存身了……又是一次碰撞。
舞絕城散發着藍氣的手掌狠狠擊在法尊右胸,法尊那散發着黑氣的手掌也在同一時間拍在舞絕城左肩!
兩人同時如被雷擊,身子在高空之中斷線風箏一般向着兩邊飛摔了出去。飛到半途,不約而同的噴出來一口鮮血。
然後整個天空的畫面似乎突然間靜止了一下,隨即中間部位轟然發生了一次大爆炸!
一圈一圈的空氣波紋魚鱗一般擴散出去,隨着擴散,空中一圈一圈的出現一條條一道道的空間裂縫,烏黑,如同惡魔的嘴巴,猙獰的張開又突兀的閉合!
山石雪層成精了一般滿空狂舞……就在這裡發生大爆炸的時候,而在數百里外的另一個地方,兩個人已經面對面站定,臉色嚴肅的對立,對峙。
舞絕城臉色有些發白,法尊的臉色有些發灰。兩人都受了傷,看起來勢均力敵,旗鼓相當。
舞絕城依然沒有說話。
法尊吸了一口氣,道:“舞兄,你也感覺出來了吧?我,已經不是一年前的我了。”他有些自負的笑了笑:“一年前,我對你唯有高山仰止,但現在,我已經與你平分秋色。”
他眼中閃光,道:“再給我半年,我就能殺你!”
他頓了頓,重重的道:“殺你,,,若屠狗!”
舞絕城依然沒有說話,他只是看着法尊,眼中充滿了蔑視,輕視,鄙夷……那意思便是:跟你這樣的渣,我除了戰鬥,沒有說半個字的心情!說半個字,那是侮辱了字!
他知道法尊的意思乃是在激怒他,但他心中非但不怒,反而充滿了鄙夷。
他只是睥睨的看着法尊,目光充滿了不屑。
法尊突然感覺心中一股火直衝上來,他一直在激怒對方,但對方卻根本不做任何迴應,是指這麼不屑的看着自己。
但就是這種無言的鄙夷,讓法尊反而更加受不了!
舞絕城就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判官,在鄙夷的看着眼前的犯人,就像是看着一隻臭蟲!他雖然沒說話,但每一份氣息都在說:你這個豬狗不如喪盡天良的小人!
法尊並不是爲這種態度生氣,他忍受不了的是,自己在舞絕城面前,心理上居然矮了一頭!
無論如何鼓氣,無論如何也感覺擡不起頭來。
死活的就是沒底氣。
隨着時間的推移,法尊終於暴怒的吼道:“你有什麼了不起?你有什麼資格這樣看我?難道你不是九劫中人?難道當年的兄弟現在不是隻剩下你一個人?難道你就心裡好受?你比我高尚多少?你能比我心安理得多少?”
舞絕城目光如冰,冷冷看着他,冰冷而不屑。
“我們倆是一樣的!一樣的你懂麼?”法尊怒道:“一根線上兩個螞蚱,誰又能比誰高明到哪裡去?”
“我跟你不一樣!”舞絕城本不打算開口說任何話,但這句‘一樣的’,卻讓他忍不住了,因爲這是他最驕傲的:“你真以爲我不知道你是誰?你真以爲,我就真相信你是樓文龍?”
法尊一怔,突然大笑,目光有些瘋狂的猙獰:“你開口了?你不是不說話麼?哈哈哈……你不還是開口了麼?”
他對着天下人,都可以道貌岸然,但唯獨對着舞絕城不行!就算當年的兄弟復活,他對着他們,也不如對着舞絕城的壓力大。
因爲,他和舞絕城都是唯一的倖存者,而舞絕城比他的歲數還大很多,但一顆丹心卻是從未變過!
但他,已經背叛了!
雖然他從不承認自己的背叛,但他心裡深處,卻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不是當年的自己了!
但舞絕城依然是舞絕城!
他並不是因爲實力不如舞絕城而害怕,而是因爲心虛!
良心的愧疚。
這足以讓他這一生在舞絕城面前都不能真正的挺直脊樑——在舞絕城面前,他挺直脊樑的資格都沒有!
——這也正是當初屠道之戰他要陷害舞絕城的原因。
這種心虛,就算他的修爲比舞絕城高出一萬倍,他在舞絕城面前也擡不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