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瀟然淡淡的一笑,道:“當年在一年之中,我先斬聖級五品的眇目邪劍程莫風,再擒八品巔峰狂刀毒聖南空雲,內腑重創,頭顱受震,更中了南空雲的獨門毒術無形之毒,深入五臟……乃是童無心爲我療治傷勢,此後更落下了病根,那無形之毒根本不能除根,需要一年施藥一次,一直至今……”
他淡淡的笑了笑:“那種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楚陽訝然道:“無形之毒?你說你中的是無形之毒?”
寒瀟然身子猛地一震,突然直起了身子,兩眼寒光迸射,半晌沒有說話的看着楚陽,沉沉道:“什麼意思?”
楚陽沉吟片刻,問道:“藥谷大長老,也是說這是無形之毒?”
寒瀟然臉色冷冷的冰寒了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你是說……這不是無形之毒?”
楚陽沉默了片刻,道:“毒,乃是令人聞名色變的東西!對於高手,也是防不勝防。不過……毒的可怕,在於下毒,不是中毒!”
寒瀟然臉色冷硬,僵硬的坐着,並不說話。
“總執法前去追捕南空雲,自然早就知道,南空雲的無形之毒!所以,總執法若是什麼都不準備就過去的話,我是說什麼都不信的。”
楚陽輕聲道。
寒瀟然眼神凝住,低沉道:“不錯,對付狂刀毒聖,若是沒有準備,沒有完全把握能夠躲過他的毒術,去了,也只是送死而已。本座當年前去,不僅配備有法尊大人親賜的解毒丹,還有藥谷的百消丸。此外,還穿着天蠶紫衣。”
楚陽道:“總執法忘記了最重要的一樣,那就是,你還帶着一身的聖級巔峰修爲!”
寒瀟然不語。
他已經說過,自己抓捕了八品聖級巔峰的南空雲,那麼,自己豈不就最少是九品聖級修爲?
“據我所知,聖級修爲,就算沒有那般嚴密防護,只要提起功力,不管是無形之毒還是有形之毒,都是沒有用武之地的!”
楚陽道。
寒瀟然又沉默了許久,才沉沉道:“此言不錯。”
“但你卻中了毒!”楚陽冷冷的強調一句,這一句,很平常,卻是下了一個結論。
“是,我中了毒!”寒瀟然長身而起,緩緩踱步,臉色如冰,如鐵,在這一刻,似乎帶上了一個冰鐵面具,緩緩道:“當我回來之後,就感覺體內不適,當時未考慮是中毒!因爲本座有自信,當時交戰之中,南空雲就算施毒,也絕對不會得逞。”
“但,童無心爲我診斷之後,卻是診斷出了無形之毒。而且,所有症狀,均與南空雲的無形之毒一樣。當時我是活擒了南空雲,在酷刑之下,南空云爲我查證,也確認無疑!的確是無形之毒。”
寒瀟然嘴角露出一個下彎的弧度,道:“但無形之毒,是沒有解藥的。”
“所以你只能靠童無心來治療。”楚陽說道。
“不錯。”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你中的無形之毒在體內落下了病根,每一年,都會發作一次。”楚陽繼續道。
寒瀟然背對着他,負手而立,冷冷道:“不錯。”
“所以,每一年發作的時候,都是童無心爲你壓制。”楚陽步步緊逼。一邊的沙心亮和秦寶善在他們兩人這一問一答的對話之中,竟然不知不覺的滿頭大汗。
兩人都感覺室內氣氛越來越是壓抑,越來越是森然,幾乎就喘不過氣來,似乎隨時都要窒息的暈過去。
“不……錯!”寒瀟然揹着手,背對楚陽,但他的兩隻手的骨節部位,已經有些發白。
“所以,經年累月下來,你的膚色,就變的黑了。但你身爲總執法,又是男人,一開始並未留意,或者說,你直到現在,才被我提醒。”楚陽的聲音淡漠。
“不錯!”寒瀟然又說了一句不錯。
“所以,你的頭髮,從完全烏黑,在某一日,就突然間出現了一抹銀白!而這抹銀白,卻是去不了的。而且,若是我估計不錯的話,你的這一抹銀白頭髮之下的頭皮,已經壞死!這銀白頭髮,不是經由頭皮長出來的,而是直接從大腦之中滋生!”楚陽一連串的快速說道。
“你說的,都對!”
寒瀟然挺立着身子,一動不動。
“從受傷之後,你的修爲,就沒有進步過吧?”楚陽問。
“沒有,還有些滑落的跡象。”寒瀟然道。
“聖級高手,已經算是巔峰,一年之內,連續與兩位聖級交戰,而你就沒有半點觸動和感悟?”楚陽再問。
“有!”寒瀟然很乾脆:“有心境,有感悟,有心得,有觸動!但,卻無法寸進!”
“所以你曾經懷疑過。”楚陽沉默了一下,道:“曾經去找了藥谷大長老查證。”
“是。”寒瀟然承認。
“藥谷大長老怎麼說?”楚陽追問。
寒瀟然沉默了。
轉了一圈,還是回到這個問題上來。但與剛開始的問話,不管是心境還是氣氛,都已經截然不同。
這一次的這一句問話,充滿了殺機凜然!
寒瀟然沉默了許久許久,才緩緩地,低沉的說道:“當時他說道,這很像是無形之毒!但是他……不認識這種毒!也解不了。”
楚陽皺了皺眉,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藥谷大長老,與藥谷大供奉,是同一個人麼?”
“不是。”寒瀟然淡淡回道。
“嗯。”楚陽沉思起來。
兩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都沉思起來。誰都不說話了。
室內的氣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沙心亮與秦寶善如坐鍼氈,但卻大聲呼吸一下都不敢。
事情到這裡,真相已經呼之欲出。
良久之後,寒瀟然輕輕轉過身,臉色依然平靜,眼神依然深邃,深深的看着楚陽,問道:“楚神醫,以你的看法呢?”
楚陽苦笑起來。
從這裡掀起風雲,乃是楚陽原本的打算。藉助東南執法者對付石家,更是楚陽理想的目標。但這個目標有一個前提:就是總執法體內有傷。然後楚陽借題發揮,用一種卑鄙的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現在,他卻只感到了悲哀。
因爲在見到寒瀟然之後,對方雖然一直對自己心存殺機,但那一股發自內心的正直與剛硬,卻是讓楚陽也有些肅然起敬。
若是童無心真的不是奸細,楚陽甚至打算放過此事。他可以用無窮無盡卑鄙無恥的手段來完成自己的目的,達到自己的預期;但卻有一個心理底線和前提:對付卑鄙的人,對付仇人,纔會這樣做。
面對寒瀟然這樣一位正直正氣的執法者,一個律法無情人有情的總執法,一個母親身亡一千三百年後想起來依然乳慕的孝子,一個人品足堪讓人敬重的長者,楚陽下不去這個手。
但,世事就是如此離奇。
就在楚陽打算放棄的時候,事情卻又急轉直下。
一切,又都是在向着楚陽預期之中發展。讓他想不利用,都不行。
讓他感到悲哀的是:寒瀟然的傷,自己現在,還治不了。
而寒瀟然,分明又是一個性情剛直寧折不彎的人,而且,經過了悠久的歲月之後,也已經不將生死放在心上。
他是絕對不會接受童無心的要挾,而且也是絕對不會接受童無心的恩惠!
一旦揭開之後,童無心必死!石家與執法者戰鬥必起!
寒瀟然,必死!
“楚神醫?”寒瀟然微微笑着,看着楚陽,輕聲道:“我在等你的答案。”
“總執法大人……若是死了,未免太過可惜。”楚陽輕輕地道。
大家都不是傻子,只是這一句話,就全明白。沙心亮和秦寶善突然臉色慘變,一下子站起身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楚陽,渾身顫抖。
“嗯。我明白了。”寒瀟然臉色不變,緩步走回座位,坐了下來,眼神凝注在碧綠的茶水中,沉聲道:“我寒瀟然幼年學藝,二十三歲,衝上皇座,六十五歲,成爲君級,歷時一千兩百年,纔到瞭如今的聖級九品巔峰,距離至尊,也只有一步之遙!”
他說的沉重,衆人也聽的沉重。
楚陽心中喟嘆:二十三歲就是皇座,這是何等天才?皇座到君座,也只用了四十二年。但從君座衝到聖級九品,以這樣的資質,居然也用了一千兩百年!
寒瀟然臉色舒緩,爲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本座從三十歲成爲執法者,先後擒殺皇座惡徒一萬七千八百三十三人,君級惡徒九百五十六人,聖級惡徒一百零七人!並無一人漏網,並無一人冤屈!”
他哈哈一笑:“身爲執法者,免不了殺人。但本座自己有良心簿,每殺一人,就記在上面。所犯何罪,因何而殺,清清楚楚。縱然殺生之後,也要調查。一千兩百多年,未曾錯殺一個!”
“我心甚安!”寒瀟然淡淡的一笑。
沙心亮沙啞着聲音道:“總座!總座……您……”
寒瀟然端坐不動,袍袖一拂,傲然冷笑:“我說這些便是要說……我寒瀟然一生問心無愧,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上天庭,我可堂皇瀟灑,下地府,亦可直面閻羅!”
他哈哈一聲冷笑:“童無心要用這種手段讓我低頭?你們也要勸我暫時隱忍。呵呵……未知之前,也還罷了。但既然知道……我寒瀟然,豈是受人鉗制之人?”
…………
今上午家裡來了客人,喝了點酒,更新晚了些。抱歉。我繼續碼字第二更。
明天大伯生日,需要回老家。我會盡力多碼字,但碼多少字,我還真沒把握。提前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