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正是放火打劫夜……不對,是走訪親友夜!
我身穿夜行衣,腳蹬夜行靴,從天而降落到萬國會館東瀛分館內。
今天,我一不殺人,二不放火,三不打劫,只是抱着求見陰陽師的單純目的,懷着無比激動的心情來到這裡。沒錯,我就是來找那個讓我日思夜想魂牽夢繞的陰陽師的!
但問題是,他到底住在哪兒啊?這兒有十五間屋子,難道要我一間一間的偷窺?!
蒼天啊——!
“趙小姐?”
呃,被發現了?!不可能啊,我包的這麼嚴實……
“趙小姐?”又叫了一聲。
我緩緩回過頭……天助我也!竟然是可愛的陰陽師。
我扯下臉上的蒙面黑布跑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單刀直入地說:“你看我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呃,話不能這麼說。
“你看我是不是有點兒問題?”
這好像也不太對。
“小姐找我是不是想要問我另一個靈魂的事?”
我猛點頭,還是陰陽師善解人意。
“我們還是去屋裡說吧。”
陰陽師說着把袖子從我手裡抽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我立即跟上。
東瀛分館的住房都是仿東瀛風格來建造的,乍一看還真有些像是日本的建築。都是木製地面,落地推拉門,進了屋也不見桌椅,只有矮矮的一張小几和幾張錦面坐墊。
我把靴子脫在走廊上就跟着陰陽師進了屋。雖然屋子裡也有鋪設地龍但畢竟不似鏡中花府的地面鋪有獸皮,剛一踏上去還是覺得觸腳生涼。我摸摸中指上的鑽石戒指傻傻地笑,都被南宮慣壞了,這麼嬌氣。
看陰陽師坐下,我收起思緒坐到他的對面。
“櫻野……”突然想不起他的名字,他好像是叫……
“櫻野晴明……”
不對啊,他好像不叫這個。
“櫻野晴天先生,我此次來——”
看他一臉懷疑,莫非我剛剛又叫錯了?於是我再次改口,“櫻野天晴先生?”
“小姐請說。”
還好總算是猜對了。
“櫻野晴天……”貌似一緊張又叫錯了。
“算了,你想怎麼叫都行。”對面的陰陽師頭疼地說。
“呃,真不好意思,這幾天腦子裡東西太多,記不住東西。我叫你天晴好不好?”
陰陽師,不,櫻野天晴微笑着點點頭,眼睛裡映着一跳一跳的紅色火苗奇異的讓我覺得溫暖。他穿了一身紅衣,在暗暗燭火的照映下像是不灼人的火焰。看着他暖暖的微笑,我突然覺得好像無論是怎樣的秘密都可以向他傾訴,而不必擔心任何。
櫻野天晴了然地看我一眼給我倒上一杯熱茶。
我端起茶杯暖着手,“我……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的身體裡還有一個靈魂。所以……”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隱隱覺得有另一個靈魂和你……”
和我?和我什麼,怎麼不說了?真是急死我了!
“你也不用太着急,那個靈魂還很弱,而且以前可能更弱。所以我覺得……”
覺得什麼?我暈……怎麼就碰上個慢性子的陰陽師。看他年齡也沒多大,怎麼說話這麼慢?
“我覺得應該是你在投世時,因爲另一個靈魂太過弱小而把它給忽略了。”
投……世?意思是我真的是投胎了?而且還一不小心和另一個靈魂同時投在了同一個地方?!
“那這個身體到底是‘她’的還是我的?”這個問題比較關鍵。
“你的。因爲那個靈魂太過弱小,所以根本無法掌控這個身體,就算當初她佔有了這個身體,也活不下來。我的意思是,如果沒有你的靈魂,‘趙小姐’一出生就會夭折。”
哦,看來我還真是上天的恩賜……停
!這不是自戀的時候。
櫻野天晴卻又嚴肅起來,接着說道:“不過,你也不能大意。天地間的萬物都是在無意識中向着平衡發展,因爲你的靈魂比較強,所以慢慢的另一個靈魂也會因爲受你影響而強大起來。你要小心,若是不加以制止,總有一天另一個靈魂會——反噬!”
呃……反噬,這個聽起來好嚴重。
“那有沒有辦法讓‘她’離開我?”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陰陽師倒是不急,依舊慢慢地說:“除非那個靈魂自願離開,可‘她’實在是太弱,所以一旦離開就是魂飛魄散。”
“真的沒有辦法了?”我眉心微擰。
“沒有,不過……”
櫻野天晴皺皺眉從脖子上取下一個透明絲繩的墜子,那墜子鮮紅的像血一樣,似是一碰就要滴出血來。他把墜子遞給我,“這是陰陽師獨有的血石,是用來鎮靈的。只要你帶着它就不會有事了。”
血石……這名字真特別。而且,我把血石放在手心裡晾了一會兒卻發覺這石頭竟然始終保持着溫暖!我甚至恍惚覺得這石頭像是一顆小小的心臟在我的手心裡跳動。
再看那絲繩,透明仿若無物,若不是手上有觸感,我還以爲血石墜上沒有繫繩子。
又一次,我對這個世界產生了質疑。就算是憑着二十一世紀的科技,也決做不出這麼一條繩子,也找不出這麼一塊石頭。
擡頭看看櫻野天晴,他暖暖地對我一笑。我回以一笑,把血石鄭重地掛到脖子上。
“嗯,天晴。你剛剛是怎麼認出我的?”我隨便找了一個話題打破沉默。
“這個……感覺吧。”
原來是第六感敏銳。陰陽師是就是陰陽師。
“小姐還是回去吧,這麼晚了,左相夫婦會擔心的。”
我現在對這個善良陰陽師的好感快速攀升,於是也毫不吝嗇地綻放笑容說:“那……好吧,我這就走。真是要謝謝你。以後要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一定告訴我。”
櫻野天晴看着我也微笑道:“好,一定。”
洛陽·萬國會館·東瀛館
見一身黑色勁裝的少女起身投入濃黑的夜色裡。櫻野天晴看着稠墨般的夜空愣了愣吹滅蠟燭,嘴角牽起一絲苦笑。
那顆血石……他送出去了……
他居然送出去了!
血石不僅是陰陽師護身的寶物,更是以他的心頭血煉成的!而他,方纔竟然毫不猶豫的就把它送了出去!
這一輩子,僅能煉就這麼一塊,而他卻把它給了她……
但,他不悔!
櫻野天晴暖暖的笑意在脣邊漾開。
閉上眼,腦海中出現了一隻在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雪色狐狸……母親,父親也從不悔把血石給您吧?
夜風柔柔地捲起地上塵埃,櫻野天晴安靜地坐在廊下,火紅色的外袍像是一朵開在夜色中的櫻花,濃麗非常卻有着不灼人的溫度。
洛陽·西市
洛陽西市沒有東市那般地貴氣,卻有着人世間俗氣的繁華。我很喜歡這份平民的熱鬧,自然也常到這裡來。即使今天下着大雪,也難以打消我來此地的熱情。
而煊政三十一年就是在漫天的大雪中如期到來……這也是我到此地的第十三個年頭……
我牽着李若顏的手從聞香下馬的雅間裡走出來,鄭重地把她的手交到馬爾泰濟哥寬厚的大掌中。馬爾泰濟哥這個北胡漢子頓時笑裂了嘴。李若顏也紅着臉低着頭。
我花了一個時辰來勸說李若顏總算達到了效果。這樣就好。
伸手取過雪兔皮帽,戴好,“你們兩個好好想想婚禮要怎麼辦,我就先回去了。”
“慧靈,”馬爾泰濟哥叫住我,“我三天後怕就要回北胡了。哦對了,好像東瀛使團明天就要走了。”
我聽了馬爾泰濟哥的話微皺了眉。明天那陰陽師就
要走了?怎麼這麼快!
“那我還真要快點了。”我說完就轉身離開。
一回到鏡中花府我就開始翻箱倒櫃的找東西。我想在櫻野天晴走之前送他一件禮物,可找了半天卻沒找出一件像樣的。正絞盡腦汁地想送什麼好,突然看到手邊的毛皮狗……這個時空中落後的生產力還做不出毛絨,所以這些玩具全部都是真皮的。手感相當好。
另外毛皮玩具目前好像只能在羅裳坊及各分店中買到,莫說是東瀛了,就算在北國國內也僅有大城市能見到……不如,就送這個。
眼看着天色漸暗,我顧不得許多,運起輕功,迅速穿過大街小巷來到羅裳坊。
剛來到羅裳坊門口還沒往裡進就被攔下——
“對不起這位姑娘,我們已經打烊了。”
打烊了?沒關係。我摘下小指上的紅寶石戒指,“把這個拿給掌櫃。”
不出三分鐘,就見五娘大開店門迎我進了店。
我拿起五娘雙手遞上的戒指重新戴回小指上說:“我今天來只是想挑兩個毛皮玩具,可能要耽誤你一會兒。”
“小姐這麼說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五娘說着一欠身跟在我身後。
羅裳坊共分三層,一樓是普通衣飾,二樓是高檔衣飾,三樓纔是布藝玩具及真皮玩具的專櫃。我上了三樓入眼便是一排高至天花板的烏漆木架,從上到下襬滿了各色玩具,大大小小,林林總總,共計上千。
“真不錯,我才幾天不來就多了這麼多新品。看來五娘你很是賣力啊。”我忍不住誇了一句。
“哪裡,還是小姐的點子好。說實話,奴婢當初也不曾想這些小玩意兒的利潤竟是如此之大。”五孃的話中有着難掩的歡喜。
忽然,我的眼角瞟到一抹純淨的雪色。走過去一看,是隻真皮小雪狐。它坐在架子上,腦袋輕輕歪向一邊,眼睛微眯,似笑非笑。尾巴繞着身體盤成一個圈,尾尖還有一撮黑毛。我踮起腳把它從架子上抱下來,它大概比真的狐狸小一點,做眼睛用的茶色玻璃也是我旗下的祥瑞玻璃廠出產的。
五娘見我抱着那狐狸笑道:“這個還是今天下午剛剛擺上的。”
還真巧,我要是早點來就該錯過它了。這時我又看到一隻造型嬌憨可愛的小麒麟,於是就抱着小雪狐跑過去把它從架子上揪出來,“五娘,就這兩個了,幫我找兩個盒子裝好你就打烊吧。”
月明風小,標準的尋訪親友夜。我抱着剛買來的毛絨雪狐飛入東瀛分館的大院裡。
呃……又是一進來就暈了。雖然來過一次,可是……
“趙小姐?”
聽到有人叫我,我回頭一看,像是見了救星一樣跑過去抓住那人的袖子。
“外面冷,還是進屋說吧。”
櫻野天晴這次索性不管我了,由着我抓他的袖子。沒辦法,雖說我平常很難和陌生人親近,但不知道爲什麼,他是例外。或許是因爲他是能看透我的陰陽師吧。
進了屋陰陽師就問道:“趙小姐,這麼晚了怎麼來這裡?”
“先別問這個,我聽說你今天去鏡中花府找我了?你怎麼知道那個地方?”我看着他像狐狸一樣的細長眼睛問道。
“哦,那裡叫鏡中花府啊。我是找式神帶的路。”
櫻野天晴說着半眯着眼睛笑起來,他越笑我越覺得他像狐狸。
“嘻嘻,你不會是覺得那裡有妖怪纔去的吧?”我打趣道。
“有妖怪?可不是嗎?”櫻野天晴笑着歪了歪頭。
我不由叫道:“哇,真是太像了!”
櫻野天晴止住笑,疑惑地問,“像什麼?”
“像……”我從背後的盒子裡抱出毛絨雪狐放到他面前,“像它!”
櫻野天晴愣愣地看着那隻小雪狐,我笑嘻嘻地說:“像你吧!我一見它就覺得和你挺像的。特別是笑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