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去就回去吧,回去多久?要不,讓岳父岳母來興京。”
聽他很自覺地稱我爹孃爲“岳父岳母”,我有些忐忑地問,“翔,你能不能……不娶我?”
他一愣,反握住我的手,“你不是不走了嗎?這又是爲什麼?”
“我……”
罷了,反正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我就有什麼說什麼吧。
思及此處,我便坦言道:“我有我的驕傲,儘管留下來,我也無法容忍自己成爲你的妃子。”
誰知他古怪地看我一眼,忽而笑道:“傻瓜,我怎麼捨得委屈你。”
他說到這裡,握緊我的手,“趙慧靈你聽清楚,我,南宮天翔,此生只愛你一人,心裡眼裡亦只有你,而我的妻,也只能是你!此外,我南宮臨淵的皇后,也只有一個,同樣也只能是你!”
緊接着,他的語氣又弱下去,“至於其他的……靈兒,我對不起你。”
他並沒有爲自己作辯解,這反倒讓我覺得釋然。脣邊不知不覺也有了笑意,一方面爲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羞愧,一方面又嘲笑自己的命運。
看看那兩枚套在他手指上的戒指,我終於點頭,“等我回來。”
其實這話說得頗有些有便宜不佔白不佔的意思。想想也是,若是他已經有了髮妻那也就算了,可沒想到他竟然一直都守着對我的承諾。既然如此,我要是把這位子讓給別的女人,那豈不是太虐待自己了!
卻說南宮烈辦事的效率還真是不錯。他現在暫時擔着領內大臣的職位,這纔沒幾天就和全德,以及宮內一干女官把皇宮裡裡外外收拾得井然有序,全然不見之前的混亂。
至於我的位置,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所以南宮烈他們做事之前,都會來徵求我的意見。可惜我對什麼禮儀規制,完全是兩眼一抹黑,根本就不知從何入手。好在有蒙玉瑤在一旁提醒,這才能勉強應付。
除了宮中的事情,我還要抽出精力來忙我那龐大的“家業”。沈自山、程文表、齊濟言三人由商轉仕,入朝爲官。石之彥、何行湖也成了政府工作人員,但屬於事務編制。
碧靈閣一分爲二,長江以南的併入教司坊,而長江以北的大華那邊則依然由牡丹掌管。聞香下馬和羅裳坊的處理辦法與此相似。另外,沈自山、程文表、齊濟言他們三人留在大華的產業,還需要交由楚凌處理。而盛大錢莊、祥瑞玻璃廠在大華的產業,我也準備一同送與楚凌。
現在沈自山等五人已經前往大華料理,其餘的我也都派了人去通知高層管理人員,讓他們做好由私營轉官營的準備。當然,我還是要回洛陽親自主持大局的,到時候還有些帳要清算。
想到這裡,我不懷好意地笑起來。看來死之前,我還能拉上一批墊背的。
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我收起嘴角邊奸笑。南宮天翔快步走進來,衣服上有暖暖的陽光的味道。
“靈兒,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剛一進來就把我拉起來往外走。出了門便抱着我跨上馬背。
我見他似乎很開心的樣子,便也不問他要帶我去哪裡。追風跑得又快又穩,一盞茶後在一座莊嚴巍峨的大殿前停下。
我下了馬,擡頭一看,眼前的大殿,竟是南宮家的祖祠——尊明殿。奇怪,他興高采烈的把我帶到這裡幹什麼?
我還正在奇怪,身子卻一輕,他毫無預兆地將我橫抱起來,大步走進尊明殿。
進了殿,裡面空無一人。我打眼一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堆牌位,而後就是南宮一脈列祖列宗們的畫像。
南宮天翔放下我,也不向我解釋什麼,直接燃上三炷香,很隆重地拜了幾拜,恭敬地把香插入香鼎。然後我在迷茫的狀態下應他的要求,學着他的樣子也上了三炷香。
本以爲這就完了,可不想他又拉我跪下——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南宮臨淵……”
接下來,他嘰裡呱啦的說了一大堆廢話,聽得我只想翻白眼。原諒我吧,我的“祖先意識”相當淡薄,基本上可以等同於無。再說我今天
已經很累了,現在都該吃午飯了,但我卻還要陪他在這兒跪着。
“……我,南宮臨淵,願娶趙慧靈爲妻,生老病死,不離不棄,以天爲誓!”
嗯……等等,他剛剛說什麼?!
我把自己神遊在外的魂兒拉回來,瞪大眼,側過頭,對上他純黑的眸,那是……深情又哀傷,有一絲惶恐,一絲希冀,一絲擔憂……
此刻的他像個小孩子,那樣的眼神……
“嗯……”
聽我總算出了聲,他緊張地抓住我的手。
“我……”
他的手微涼,竟有絲不易察覺的顫動。他這是在求婚嗎?他是怕我會拒絕嗎?他剛剛在說那話的同時,是否也想到了我所剩不多的時間?
而我……真的要答應嗎?
“靈兒……”
他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到。心中一緊,我張口便說:“我,趙慧靈,願嫁南宮天翔……嗯,南宮臨淵爲妻,生老病死,不離不棄,以天爲誓!”
說完這番話,我竟是說不出的輕鬆。
他的眼睛閃閃發亮,雙頰有些紅,“南宮臨淵……字天翔,我一直都忘了給你說,別人想必也不會告訴你這個。”
他笑得傻乎乎的,而我聽了他的解釋臉一熱,“喂,你可想清楚,我可是不會溫柔那一套,你——”
他撲上來把我壓在身下,點住我的脣笑道:“祖宗面前都發過誓了,你跑不了了。”
他的發垂下來掃在我臉上,如同嬰兒淺淺的呼吸。他溫柔地笑,沒了平日裡的睥睨天下,反而純淨得纖塵不染,像是不屬於塵世的飛仙。
發了幾秒鐘的呆,我不甘地扭動身體,想要擺脫他的鉗制。
“別動。”
他伏在我耳邊邊說,聲音不復平日的清澈,隱有一絲喑啞,卻更添誘惑力——
“如果你不想這兒變洞房的話。”
我的臉一下子燒起來。這還是我頭一次發現他這麼不正經,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可是他南宮家的祖祠。
他總算起身,但還是不肯放開我,而是樂呵呵地把我攬在懷裡,“那麼多年都忍下來了,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
聽他這麼說,我臉上不覺又熱了幾分。這人,真是——
咦?這是……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枚戒指。紫色如同精靈眼睛般的寶石,被鑲嵌在金銀二色相纏的座上。但最讓我驚訝的還不是它的製作工藝,而是那紫得空靈的寶石。
細細端詳了一陣,這竟是一顆不折不扣的天然紫鑽石,但這顆石頭不同於我原先的那顆白鑽,它竟然有切面。雖然那切面看起來相當……嗯,是沒法和二十一世紀的鑽石切面相比,但它總算是有。
“這個……怎麼弄出來的?”我指着紫色的鑽石問。
“我見你給我的那枚藍色的戒指有這個,以爲你喜歡,所以就仿着弄了。”
他的回答倒是雲淡風輕。我看向他的手,果然,他也戴着一枚紫鑽戒指,只是樣式要簡單得多。而原來的白色鑽戒和藍寶石戒指已經不見了。
“這一回套上,就再也不許取下來。”
他的手伸過來,與我的,十指交纏。
“好。”
我笑着承諾。雖然我不信承諾,但這個諾言,我要遵守。
紅與藍,和在一處便是紫,而我們也像這兩種顏色,從此合爲一處,再也無法分開。
停了半刻,他盯着我,笑得眼睛彎彎的,倒像是一隻狐狸。
“行了,我餓了,咱們回去吧。”
被他盯得發慌,我別開臉,但又忍不住再轉回去看他。他愣了愣,卻還是不鬆開手,直接就抱着我站起來。
“喂,快放我下來,你不累啊?”
我說這話的同時卻又想起,他好像一直都挺喜歡讓我腳離地。而聽了我的話,他也不回答,只是抱着我往外走。
“翔,放我下來。”我再次叫道。
“不要,”他低頭看看我,“只有這樣,我才
可以確定剛纔不是在做夢。而且,這樣你就跑不了了。”
他振振有詞,我一時語塞,竟找不出話來反駁他。隨後便環住他的脖頸。
我不跑了,這次不會了,真的不會了……
馬上就要到正月了,看來南宮天翔是註定要在明年登基。這樣也好,現在月軍剛併入沒多久,還不是很穩定。南宮天翔也是整天忙得團團轉。
那些事情雖然與我的未來息息相關,但我卻並不怎麼關心,我關心的是霍金戈何時能回來。霍金戈前幾天派人送來口信,說這兩三天就能回來。
就在我老老實實等着霍金戈的時候,南宮天翔卻來了。他披着一身雪花進了屋子,站在門口換了外衣才走到我身邊。
“都忙完了?”
我從聞香下馬的一堆報表中擡起頭問道。
“母親聽說你要回洛陽,所以她打算等你過去後,見你一面再過來。也算是在洛陽過完最後一個新年。”他答非所問。
我不知道南宮家還有什麼特殊的規矩,所以也不明白南宮天翔的母親到底要幹什麼,不由得有些緊張的問道:“嗯,我們的事,她同意嗎?”
南宮天翔抿着脣角,“那是自然。”
他說着牽起我的手,將一枚小巧的翡翠印章塞進我的手裡。
“這個是用來調動‘東海’的秘印。是南宮氏的女主人代代相傳的。等你到了大華之後,可以去問問母親,她會告訴你的。”
他說着,俯下身,動手將我鬢邊的碎髮攏到耳後。我仔細看着手中的印章,它的樣子像一隻盤旋的鳳凰,看來是女人專用的。
剛小心收起印章,卻見春來進來道:“小姐,霍醫聖到了。”
“快請進來。”南宮天翔直起身。
隨後便見一臉愁容的霍金戈走進來。見他這副表情,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師妹,我……”霍金戈看了看南宮天翔,終是嘆口氣,“那個方子,還缺一味藥引。”
“藥引?什麼藥引?”南宮天翔有些着急地問。
霍金戈卻像是有些迷茫地看着南宮天翔的頭,“這個方子是我從一本奇書上看來的,上面說要用龍角作藥引。”
“龍角?”
南宮天翔下意識地伸手摸自己的頭,那樣子無疑是在確認自己有沒有長角。
我忍不住撲哧笑出來——
“哈哈哈,霍金戈,你怎麼不早點說?我有龍角,青龍的,行不?”
“你有角?!”
霍金戈大驚下盯着我的頭頂猛看。
我解下腰畔的乾坤袋,伸手在裡面掏起來,“去年我去東瀛,在那裡弄到的。雖然我知道這是好東西,也知道它可以延年益壽,但卻一直不敢用,怕有副作用。要不是你今天說,我還真把它忘了。”
我一邊說,一邊把一個紅綢面的盒子拿出來。打開之後,霍金戈簡直像是看到了什麼絕世美女一樣,小臉立馬紅撲撲的。也是,他說白了就是個醫生,哪個醫生見了這盒子裡的續命聖物能不激動?
霍金戈激動了片刻,從我盒子裡小心拿走那一小截龍角,又嚴肅地板起臉,“雖然我那個方子據記載療效很好,但師兄我之前給你的方子不能中斷。藥湯你還要再喝三個月。另外,你這病去不了病根,只能靠調養,這藥也只能救得一時。就算以後斷了湯藥,也不能掉以輕心。”
“放心吧。”
我還沒說話,南宮天翔就接了霍金戈的話。
霍金戈出去後,我望着南宮天翔,心裡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怎麼說呢,本來以爲自己沒救了,所以才答應留在他身邊。之後又因爲捨不得他,所以一直擔心自己活不了多久。到了現在,卻又突然得知自己有救了……這七上八下的感覺,還真是……
既然如此,我之前的決定,還要執行嗎?
此刻我的腦子像是一分爲二,一邊叫囂着姑奶奶什麼都不管了,姑奶奶就是要隨心所欲,想怎麼着就怎麼着;而另一邊卻反覆重申,你趙慧靈就是個禍害,絕對不能在他身邊久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