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軍用汽車沿着成雅公路徐徐行駛,蕭益民和蔣介石、劉秉先都坐在第二輛車上,這輛道奇改裝車外表與前後兩輛一模一樣,內部卻大相徑庭,用桃木板和真皮裝飾的車廂內部寬闊舒適。
前後兩排均爲‘精’工細作的真皮座椅,地板鋪設了整塊厚實的橡膠墊,連扶手和車窗搖把都用不鏽鋼‘精’制而成,擁有不次於豪華轎車的舒適度,簡潔明朗中透出淡淡的奢華之氣。
早已配有專車的劉秉先這裡‘摸’‘摸’那裡看看,嫉妒地說自己的車與這輛車比起來,如同鄉下的牛車與進口的瑞士馬車,最後說什麼也要蕭益民給他‘弄’一輛。
蕭益民微笑着告訴他,在歐戰的刺‘激’下,美國道奇公司又推出新產品了,新研發的高底盤乘用車配備的發動機和電氣系統比起這輛車更好,等下個月簽訂飛機購買合同時,順便委託慎昌洋行的謝爾凱先生定購幾輛軍隊專用的偵察車,年初剛銷往歐洲的道奇十輪卡車也要買一批迴來,看看能不能組建個機械化炮兵團。
蔣介石聽到又是飛機又是機械化炮兵,一連串新名詞讓他如墜雲裡霧裡,就想問問蕭益民具體的設想,這時蕭益民似乎看到了什麼,望向車外,嘴裡吩咐司機停車,蔣介石以爲有什麼大事,只好將問題壓了下去,跟隨蕭益民、劉秉先一起下車。
兩名正在路旁施工的通信兵,看到車上下來的人是總司令,嚇得連忙扔下手中的工具,吐掉嘴上的香菸,手忙腳‘亂’地整理作訓服,跑到蕭益民面前敬禮彙報。
兩張年輕的臉憋得通紅,‘激’動與慌張‘交’集的神‘色’,惹來蕭益民一陣寬慰的笑容,他回禮完畢,簡單問候幾句,指指電線杆上端的作業士兵,問道:“胡班長,有什麼故障嗎?”
“報告總司令,沒有故障,是每天的例行巡查。”文縐縐的胡班長回答完畢,轉身把電線杆子上的士兵叫了下來。
上方的士兵早已看到下面的一切,收拾好工具,踩穩腳架快速下來,跑到蕭益民面前,敬禮報告:
“直屬通信營一連三排二班下士蕭中見過總司令,請總司令訓示!”
蕭益民回了個禮,上前爲弟弟蕭中整理衣服:“你有多長時間沒回家了?”
“這......八個月吧,自從成康專線開通之後,小弟任務繁忙,就沒時間回去了,哥……嫂子和南征怎麼樣?小牧牧長牙了沒有?”下士望着哥哥笑着問候。
蕭益民點了點頭:“家裡一切都好,牧牧會喊爸爸了,哈哈!你二哥上個月才從上海回來,沒待幾天又走了,你三哥和小華年底恐怕要留學美國,有時間請個假回去看看吧,別總是打電話,總部的運輸車隊每天都走這條路,搭順風車很方便。”
“是。”
蕭中年輕的臉上‘露’出一絲窘迫之‘色’。
蕭益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叮囑幾句,與胡班長兩人再次‘交’談,看到胡班長指向不遠處吃草的三匹新配發軍馬,滿意地點點頭,吩咐‘侍’衛長吳三拿幾條煙出來分給三個士兵,這才登上汽車,繼續向雅安進發。
蔣介石從劉秉先的介紹中得知,剛纔那位年輕的通信兵,是蕭益民九年前撿回來養大的四個小弟中的一個。
四個不知道父母是誰的小弟都隨蕭益民姓蕭,名字分別是振、興、中、華,最沒出息的就是這個勉強讀完中學就報名當兵的蕭中,其他三位完成九年的良好教育之後,成了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分別從事商貿、音樂和醫學三種職業。
此外,蕭益民還有四個同樣命運的妹妹,分別叫風、霜、雪、雨,其中三人已經出嫁,最漂亮的蕭雪嫁給了蕭益民的前任副官長鄭長澤,最小的蕭雨,如今還在德國教會醫學院深造。
知道這些情況後,蔣介石對蕭益民又多了一層瞭解。思考片刻,蔣介石拋開這些複雜的問題,指向車窗外不斷掠過的電線杆和延綿不絕的電話線,向坐在身邊的蕭益民詢問:“一鳴,你們的電話接通康定了?”
“是啊,八個月前就通了,現在已經通到了川藏‘交’界處的巴塘、川滇‘交’界處的西昌等偏遠地區,再過一年左右,政fǔ所屬的電報電話公司也能接通這些邊遠地區。如今大家都意識到了通訊的重要,軍事上的意義暫且不說,僅是不斷出現的商機和物資貿易的加快,就能讓各地的大財主們動心,所以省政fǔ的修路計劃和通訊計劃幾乎沒有遭到任何反對,各地富商甚至想從中分一杯羹,但他們沒有這個技術。”
蕭益民停了一會兒,又補充道:
“說起來也令人感慨,當初小弟從軍中‘抽’出一千名掌握一定文化知識的年輕士兵,跟在承接成都和周邊十六縣通訊工程的美國技術人員身邊幫忙和學習,累死累活不要錢還倒貼,美其名曰支持地方建設。
“現在看來,這麼做是正確的,一千名士兵跟隨十幾個美國人學習大半年,現在成了我軍的專業技術兵種,其中三十名錶現優異的士兵,獲得進入軍校通信專業深造的獎勵,我軍的通訊水平直線上升。”
“目前整個中國,恐怕只有你們川軍組建了專‘門’的通信兵種吧?”蔣介石聽了羨慕不已。
蕭益民頗爲自得地回答:“是啊!滿清近三百年的統治,使得中國的軍隊固步自封,腐敗羸弱,若是再不加快步伐追趕,只會越來越落後,越來越愚昧,面對如狼似虎的列強,只有挨宰的份兒。
“小弟這兩年沒少在報紙雜誌上呼籲加強軍隊建設,發表了十多篇關於軍隊正規化、科學化訓練的文章,尅是卻沒有看到任何效果......不過也難怪,如今大家飯都吃不飽,也不知道爲誰當兵打仗,全國軍隊四分五裂各自爲政,各勢力均處於爾虞我詐相互征伐的處境,哪裡有心情搞什麼軍事改革?
“小弟只好在自己的軍隊中慢慢試行,目前看來效果還算不錯,相信五年之內,小弟就會擁有不遜於日軍的通信兵和‘交’通兵,然後把通信兵建制推行到團一級單位。”
蔣介石深以爲然:“一鳴,這幾天你多次提到德軍、英軍和法軍,甚至美軍你也提到不少,爲何從來沒聽到你對日軍的評價?”
蕭益民搖搖頭:“日軍恐怕不需要小弟提起吧?介石兄在日本軍校完成了三年的軍事深造,又在日軍中實習一年,對日軍的瞭解遠在小弟之上,再就是我們四川軍校四分之一的教官,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這些教官合作編寫的《現代日軍概括》,一直是我們軍校的參考教材,小弟不敢在介石兄面前班‘門’‘弄’斧啊!”
蔣介石心中很是受用,謙遜地擺了擺手,甚是遺憾地說道:
“慚愧,慚愧啊!愚兄在振武軍校畢業後,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候補士官生的身份,進入日軍第十三師團第十九聯隊實習近一年,確實見識了日軍的嚴苛軍紀、頑強作風和良好訓練,卻沒有學到任何炮兵指揮技能。
“日軍上下對我們中國留學生非常戒備,許多日常練習項目都不讓我們參與,恐怕他們是擔心教會學生打死老師吧,又或者說,如同你在報紙上的抨擊和預測那樣,日本人狼子野心,對中國覬覦已久,所以也就處處藏着一手。
“如今看來,你把學員送到德國去深造是正確的,至少德國人和我們沒什麼利害衝突,彼此間關係一直還不錯,要不是事務繁多,愚兄都想去德國看看。”
蕭益民心中一動,最後還是沒把心思說出來,正好車隊進入雅安北郊,蕭益民順勢向蔣介石介紹即將路過的槍炮廠和彈‘藥’廠。
坐在前面的劉秉先已經嘖嘖驚歎起來,對雅安的巨大變化讚不絕口。蔣介石好奇地詢問劉秉先是否很長時間沒來了?劉秉先回答說是,而且前前後後他只來過雅安五次,最後一次還是作爲軍校主任教官帶隊來搞教學調研,在這裡住了半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