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湘面對顧成業，覺得有點頭痛。
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裡見到他。
只是現在該怎麼樣安置他呢？不可能再讓他流落街頭了，只有硬着頭皮收留他。
顧湘湘帶顧成業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裡。首先得讓這個類似丐幫長老的爸爸弄乾淨一點，然後帶出去剪個像人樣的髮型，再去商場買些日用品。
忙了一整天，顧湘湘累垮了。
她哀怨地望着顧成業，見他終於現出人形來，心裡還是覺得有點安慰。
他瘦了！精神氣色很不好，而且左腿還有點瘸。
“你的腳是怎麼回事？”顧湘湘盯着他的左腳問。
“就不小心摔。”
顧成業雖然淡淡地說，可是他的表情卻是很痛苦。
他不想詳細說出來，當時他從天橋樓梯滾下來，大熱天趴在地上起不來，足足趴了幾個小時，他才自己一個人站起來，腳因爲一直沒有治療，就變瘸了。
顧湘湘瞥了一眼顧成業，知道他一定是受不少苦，見他兩鬢已經是白髮蒼蒼，不由悲從中來。
由於長時間捱餓，顧成業骨瘦如柴，嚴重營養不良，首要的事情就是調理好他的身子。幸而，顧成業不挑食，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他的氣色變好了。
顧湘湘租單身公寓住是爲了打工方便，現在公寓裡多了一個人，很不方便。
若不收容顧成業，不知道能把他推給誰，又不能眼睜睜看着他不管；再租個地方給他，租金那麼貴，哪有那麼多的閒錢花啊？
她還讀書，現在又多養了一個人，壓力可想而知。
顧湘湘的學業比較緊張，她爭取可以儘快修完學分提早畢業。
最近，顧湘湘修了一門比較難的課程，搞得她焦頭爛額。早上她頂着一對熊貓眼起來時，桌子上已擺着香噴噴，熱氣騰騰的早餐。吃完早餐，顧湘湘對顧成業說：“我晚飯不回來吃了，你自己吃。”
顧成業臉上掠過失望的神色。
“要不，我留飯菜，你晚點回來吃。”
“不了，我下了課還要去做兼職，在外隨便吃點就行了。”
顧湘湘皺着眉頭，嘆了口氣，心情低落地出門上學了，顧不上看一眼神情落寞的顧成業。
顧成業知道女兒辛苦，可是又幫不上忙，他虧欠女兒太多了。
到了晚上十點多，顧湘湘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公寓。
顧成業在廳看電視，見顧湘湘回來，像個討到糖吃的小孩般高興。
“湘湘，回來了！餓嗎？我去煮點麪條給你。”
“不用了，我剛吃了麪包。好累，我去洗澡。”
顧湘湘洗完澡出來，正準備吹頭髮，忽然，顧成業捧着一碗熱騰騰的麪條過來。
“湘湘啊，快吃！爸知道你辛苦，吃飽一點。爸什麼也不會做，只會連累你。唉——”
顧湘湘見到香噴噴的麪條，突然想起姐姐顧婷婷，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也像爸爸一樣流離失所？可能她連一碗熱麪條也沒吃着。
“我姐姐她現在在哪裡？”顧湘湘突然問。
顧成業一愣，捧着碗的手哆嗦了一下。
“這——婷婷，我也不知道在哪裡？”
“你怎麼會不知道姐姐在哪裡？你究竟對姐姐做了什麼？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你說！”
顧湘湘氣急敗壞了，以前每次她提起姐姐，顧成業不是支支吾吾說得不清不楚，就是找藉口敷衍了事。她到現在一直都不知道姐姐去了哪裡。現在，他居然跟她說不知道姐姐的行蹤，她能不氣惱嗎？
“湘湘，我——我對不起婷婷啊！當年，我欠了一屁股債，情急之下，我把婷婷抵押給了債主。”
“你——”
“咣——”的一聲，顧湘湘火惱地一手將顧成業手中的麪條打翻在地下。
“顧成業，我恨你，姐姐也恨你！你不是人！畜生——”
怒火中天的顧湘湘衝口而罵，她和姐姐真是倒八輩子黴纔會有這樣一個爸爸。
爲了還債，居然賣女兒！
她當時就覺得奇怪，姐姐去哪裡了，只怪當時自己年紀小，什麼事情也不懂，如果她當年知道能加以阻止的話，也不至於……
“那姐姐呢？難道你就從來沒找到那個債主，打聽一下姐姐的消息嗎？難道你真的那麼狠心，一點都不管姐姐的生死了？”顧湘湘哭着咆哮着。
顧成業一臉的懊悔，他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對不起，我打聽過。那債主說婷婷被一個外地的富商賣去了。至於那富商是誰，他也不知道，他說這是秘密，那個富商不想讓人知道。我對不起婷婷啊！我是畜生，我是混蛋！我該死……”
顧成業邊說邊用手抽着自己的耳光。
顧湘湘見顧成業的手腕已經被燙紅了，見他一直抽着自己的耳光，於心不忍。
“算了，難道你這樣自虐，我姐姐就能回來了嗎？”
冷冷地說完，顧湘湘衝進房間，撲倒在牀上大哭起來。她本以爲她已經夠可憐了，可是她姐姐可能比她更可憐。
房間裡隱隱傳來顧湘湘的哭泣聲，顧成業呆呆地站在那裡，老淚縱橫，悲痛欲絕。
他有罪，他是罪人！
顧湘湘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姐姐不知所蹤，她現在唯一的親人就是顧成業。雖然他以前做了對不起她和姐姐的事情，可也是受了後媽蘇月紅的唆擺，債臺高築，走投無路時纔會出此下策。
但是，他已經受到報應了，他也後悔了。現在他是她唯一的親人，她不能棄之不管。
顧湘湘起來，披了件外套走出廳去。現在是寒冬時節，深夜的寒氣已經是冷入心骨。
微亮的燈光中，顧成業瘦長的身軀蜷縮在沙發裡，被子落在了地上。顧湘湘看着心裡發酸，他一米八的個子睡在一米五的沙發上，真是難爲他了。曾經的富商淪落爲卑賤的乞丐，他的人生，從雲端陡然墜入深淵，也算是可憐可悲了。
顧湘湘輕嘆了一聲，彎下腰把被子輕輕地蓋在他身上，無論怎麼樣，他都是生她養她的親生父親。
她選擇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