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夏竹以爲見到席栢要費上一番功夫,可事實上,她還是小看了林遠柒的影響力。
林遠柒在手機上撥通了一個號碼,只淡淡說了一句話,那邊便將地址報了出來,林遠柒將手機放下看夏竹:“現在?”
“嗯。”夏竹看了一眼林遠柒,有些擔憂地問道:“可以嗎?”
林遠柒失笑,伸手給她扣好安全帶,啓動了車子。
夏竹很少去依賴誰,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對待林遠柒,她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林遠柒習慣了,她也是習慣了。
這樣的依賴如骨附蛆,卻也讓兩人愈發形影不離。
席栢報出來的地方正是那咖啡別墅,之前已經被警方貼了封條,不知道席栢怎麼還選了這麼個地方。一路走着,夏竹便給鄒霂遠發了條信息,請求支援。
林遠柒看到她的動作搖搖頭:“別把鄒霂遠扯進來。”
夏竹有些意外,在她看來更多的時候,重案組的人之間都沒什麼秘密,更別說要互相隱瞞。林遠柒將她手心裡的手機抽走:“那邊的信號屏蔽已經取消了,別擔心。”
夏竹低聲應了,將手機收好。
席栢就站在城堡的門口,他穿得刻意,一聲黑色的長袍,像極了歐洲中世紀的貴族,在看到林遠柒的車子緩緩駛進便微微笑了,伸手遞過去:“你們來了。”
林遠柒徹底無視了他的動作,給夏竹開了車門道:“小心。”
席栢有些不滿地蹙起眉頭,又緩緩恢復了平靜的模樣:“好久不見。”
他的語氣輕飄無比,帶着一股讓夏竹想蹙眉的彆扭。
“我們來找藥。”林遠柒淡淡道。
席栢的表情好像是有點失望,他看着咖啡城堡的封條,忍不住嘖嘖兩聲:“不請我進去坐坐?”
林遠柒看了那咖啡城堡一眼,語氣依舊是平靜的:“不。”
“這麼冷淡,還想讓我給你們找藥……哎呀哎呀。”席栢搖搖手指,似乎是打算離開了。
“那服藥不是給盛元的。”夏竹忽然開口。
不出意料的,席栢的腳步停住了,似乎很感興趣一般看向了夏竹,就聽夏竹道:“那服藥並不是開給盛元的,準確的說,那服藥要對付的人,其實是我,對嗎?”
席栢轉過頭來,眯起眼睛好笑地問道:“你有什麼值得我去對付的嗎?”
對於這樣挑釁的語氣,夏竹神色平靜地分析道:“或者說,我們都不過是跳板,你真正想要接近的人,一直都是遠柒。”
席栢眨眨眼睛看向林遠柒,語氣有些微的羨慕:“你真是找了個好徒弟。”
林遠柒挑挑眉,難得地有所迴應。
“衰老的藥其實並沒有解藥,”席栢這樣說道,看着夏竹平靜的眼微微笑了:“你不信我?”
沒等夏竹開口,林遠柒先回應了:“不信。”他的神色很平靜,看了席栢一會兒,又重複了一遍:“我們不信。”
席栢感興趣地“哦”了一聲,伸手丟過去一個藥瓶:“我想試試你。”
夏竹接過來,就見那是一個小小的白瓶,裡面有一小瓶透明的液體。
“你覺得這個東西是抗體嗎?”席栢幽幽笑着,他看向林遠柒,將手指比在脣上輕輕“噓”了一聲,眯眼笑着的樣子有點欠揍。
林遠柒蹙起眉頭,屏住呼吸看夏竹的反應。夏竹不緊不慢地揮了揮手,旁邊霎時衝出來一隊人來,不說席栢,就連林遠柒也是剛剛發現周圍的埋伏。
夏竹將那個小瓶遞給畢天齊:“查查成分,如果有禁用品就拘留起來等逮捕令。”
“不必了,”畢天齊看了一會兒,蹙起眉頭來:“是純淨水。”
再一轉頭,就見席栢正微微笑着,眼底有看不出的東西,他輕嘆了一口氣看向蹙着眉頭的畢天齊:“抱歉,我只是來這裡看看。”
“你剛剛動了別墅的東西。”林遠柒忽然道。
席栢有些意外地看向林遠柒,一直沉默的人平靜道:“現在看你的手指,應該會產生化學反應。”
畢天齊沒做聲,戴好手套伸手過去。
這一次席栢沒動,他伸出手指平靜地等待着畢天齊的動作,就見他的指尖已經覆上一層淡淡的紫色,不仔細看還真是看不出來。
畢天齊不解地看向林遠柒,就聽林遠柒解釋道:“之前李氏夫婦留下的,用於加密,一旦有人碰過他們的研究成果,就會出現這樣的化學反應。”
聞言畢天齊就點點頭看向席栢:“因爲涉嫌破壞證物,清您回去和我們接受調查,你有保持沉默的權利,可是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爲呈堂證供。”
半晌,席栢笑了,他的笑容依舊很純淨,看了林遠柒良久頷首道:“你果然是長大了。”
不知爲何,夏竹感覺得到,林遠柒身上的戾氣更重了。
席栢擺擺手:“再見,後會有期。”
他乖乖跟着畢天齊走了的樣子看上去有些說不出的違和,夏竹想不分明,只好將求助的目光遞給林遠柒,就見林遠柒俯身拿起地上的一個小瓶遞給夏竹:“他留下的。”
他和席栢依舊有着難以言喻的默契,夏竹覺得心底有些不安,那種不安感像是慢慢覆蓋上來的塵埃陰霾,一點一點,悄無聲息。
她拿着那個小瓶看了半晌,忽然問道:“這次的事情,都是他安排的?”
夏竹依舊沒有細說,可是林遠柒明白她想要問些什麼,他們兩個坐回車裡,就聽林遠柒淡淡道:“很符合他的習慣。”
殺掉林遠柒最親近的人,觀察他的反應。
席栢永遠不會親自殺人,他習慣操縱人心,利用人心的貪慾嗔癡來實現自己的目的。林遠柒蹙起眉頭,手在腿上輕輕點着,他的動作很有規律,夏竹就知道,他這是在思考了。
如果不是林夫人在最後時刻幡然醒悟,大抵這時候的林氏已經被林遠念和楊彥佔據了。她在最後一刻保全了她的尊嚴,同樣給了林遠柒翻盤的機會,夏竹只覺得感慨。
再想想剛剛離去的席栢,夏竹看向林遠柒,蹙眉道:“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林遠柒側過臉來表示傾聽,夏竹輕聲道:“爲什麼他要將自己送進去,用這種方式?”
沉默良久,夏竹就聽林遠柒淡淡道:“麻煩要來了。”
不知道爲什麼,林遠柒簡簡單單一句話,夏竹卻覺得有些不寒而慄,她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手中的小瓶子輕聲問道:“他策劃了大動作?”
“很可能,”林遠柒沉吟道:“又或者,他是在躲避誰,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麻煩可能會更大。”
如果是連席栢這樣的妖怪都需要躲避的人,那麼是怎樣的一個變態啊……
夏竹在心底大概幻想了一下,只覺得愈發毛骨悚然起來。
“別擔心。”沉默之間,夏竹聽到旁側淡淡的語聲。
她有些意外地側過臉去,林遠柒寬厚的手掌在她發頂輕輕拍了拍,有點哄騙小孩子的意味:“不用怕。”
“……遠柒。”夏竹終究開口,覺得臉都要燒起來。
旁側是林遠柒低沉的鼻音:“嗯?”
“你……”夏竹沉吟,總覺得有些不好開口。
天知道她從來都不曾談過戀愛,更別提有朝一日要來向旁人表達心跡。
“你……閉上眼睛。”夏竹鐵定了心思今天一定要敲破,只好硬着頭皮道。
林遠柒的眼底掠過一絲訝然,他不怎麼喜歡黑暗,總有一種什麼事情都沒辦法爲自己所控制的感覺,看着夏竹堅持,他沉默良久,到底還是彆扭地將眼睛閉了起來。
半晌,就聽到夏竹輕聲道:“我喜歡你。”
林遠柒沒動彈。
夏竹就坐在他身旁安安靜靜地等着,愈發覺得心底涼透。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遠柒睜開眼,有些不解地看向夏竹:“結束了?”
夏竹:“……啊?”
林遠柒看着呆頭呆腦的夏竹,表情和語氣都有點不滿:“這就結束了?”
“你……以爲要怎樣?”夏竹眨眨眼,覺得自己好像是誤會了什麼。
林遠柒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夏竹翕翕合合的薄脣,最終還是鬱卒地轉開頭:“算了。”
沒什麼,果然閉眼就要接吻這種事,絕對是自己想多了。
夏竹的手指小心地攀過來,就當她以爲這次不成功的表白就要這樣虎頭蛇尾地結束時,她終於聽到了林遠柒開口:“以後也一起辦案吧。”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很像是“做我一輩子的小跟班吧”,可是夏竹還是沒出息地彎起了脣:“嗯!”
“我會保護好你的。”沉默良久,林遠柒忽然道,夏竹睜大了眼睛,就聽到男人淡淡地說了下去:“一輩子。”
夏竹覺得自己徹底圓滿了。
恍惚之中,好像有什麼覆了下來,蜻蜓點水地在脣上輾轉廝磨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鬆開。
男人的眼底有光芒一閃而過,亮晶晶的,林遠柒微笑道:“走吧。”
夏竹臉紅紅地點頭:“嗯。”
前路有再多艱險其實也沒什麼關係,你在我身邊,就已經十足安好。
明天進入下個案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