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們是散落人間的微塵

《一》

接下來一個星期的軍訓,倒也相安無事的度過了,夏小小由於身體原因沒有參加。軍訓結束有三天的假期,安然決定回家看看。

轉了一次車又走了一段山路,漸漸看到自家的屋子了,安然加快了腳步。回到家,弟弟安辰正在寫暑假作業,看到安然回來,扔下作業奔了過來,還沒待安然開口,他就哭了:“大姐,媽讓鎮上的人帶走了。說她是精神病,奶奶前幾天也被大伯接走了,剩我一個人了。”

安然拍了拍安辰的背:“明天我們去鎮上,看看能不能給你辦轉學,轉到我們學校初中部去。大姐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聽話。媽去鎮上了有人照應着比在家裡強,有時間我們去看她。”安辰抹了一把眼淚,點了點頭。

第二天安然帶着安辰去了村裡開了介紹信,又輾轉跑去鎮上,大概是看兩姐弟實在可憐,破例給辦好了轉學手續。姐弟倆又去到鎮上的醫院看了母親,又急急趕上最後一班車回了家。

在家的最後一天,給弟弟收拾好行李,又把屋子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下次回來不知道會是什麼時間。看着空空蕩蕩的屋子,安然心裡也空空的,父親死了母親瘋了,奶奶也被接走了,這個家散了……

開學的日子,安然領着安辰去了初中部報道,給他安頓好,這纔回到宿舍,這一連串的事壓的安然喘不過氣,只想躺在牀上什麼也不去想。

“啪!”安然剛一進宿舍門,迎面捱了一巴掌,不待安然作,對面的王蘭又扯過安然的頭:“偷誰不好偷到我頭上了!別以爲有葉梓給你撐腰我就不敢把你怎麼樣!她現在可不在這裡。”

安然一把推開王蘭,順了順頭:“你說的什麼意思!”

“你還裝!”王蘭隨手從安然的衣櫃裡拿出復讀機,“東西在這了你還嘴硬!”

安然這才現自己的衣櫃被撬開了,東西被翻的亂七八糟。安然壓住怒火,盡力平靜的說:“這個復讀機是我爸臨死前送我的,裡面的磁帶是他最喜歡的小虎隊。”說着從王蘭手機奪過復讀機,拿出裡面的磁帶揚了揚,“我是窮,但我要臉。”

王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可還是嘴硬:“誰知道你說得是不是真的!說不定你偷了我的放上你的磁帶了。要不是你偷的還有誰!”

“王蘭……”這時一直坐在牀邊的一個女生開了口,“我剛剛纔想起來,你的復讀機不是放假前借給姚望了麼。”

“你怎麼不早說!”王蘭轉頭對那個女生起火。

“你自己的錯,還要賴別人嗎?”安然一邊收拾衣櫥一邊說着,“都是窮人家的孩子,你哪裡比我們高貴了麼。”不等王蘭接話,安然轉過身不動聲色的看着她:“把櫃子修好。”說完脫了鞋爬上牀睡下了。

《二》

葉梓坐在去學校的車上,手裡緊緊握着父親剛剛寄回來的信,心裡像是揉進了沙子。她不知道該不該對父親說出真相,母親要改嫁的事實。葉梓知道她在這件事上並不能苛責母親,一年前的事還歷歷在目,母親頂着流言堅持這一年也是不易了,村裡人的嘴臉葉梓再明白不過,想必母親也是急於帶着自己逃離這裡。可是葉梓不甘心,他還沒有替父親討個公道,還沒還父親清白,怎麼能這麼輕易的離開,放過那些人渣,害父親含冤入獄,揹負着“強姦犯”的罪名。

車子顛簸着到了學校,葉梓把信塞進書包裡層,揉了揉脹的眼睛,揹着書包下了車。開學的日子,初高中六個年級的學生們都到了,前些天還空蕩蕩的校園頓時熱鬧起來,葉梓抱了抱肩,單薄的身子在熱鬧的人羣裡顯得格外孤單。

我們都是一顆顆散落在世間的微塵,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很多時候我們也想用盡吶喊,訴盡這一切的不公正,可現實總在那之前就給了我們一記重重的拳頭,把我們打散打倒,面目全非鼻青臉腫……

《三》

夏小小家裡,母親正坐在牀邊苦口婆心的勸着:“孩子你聽話,跟你姨媽去北京好好治療,調養一段時間,好嗎?鎮上的條件跟不上,不是不讓你上學。你就聽媽媽一次,好不好小小?”

“媽!我現在不是挺好的麼。我反正不去,人生地不熟的,你看不出姨夫一副瞧不起我們的樣子麼?”夏小小鼓着腮幫子,“再說了,醫生不也說了麼,只要我好好吃藥,調整作息,就能減輕症狀,搞不好還能痊癒呢。媽,難道你那麼想趕我走啊?我可捨不得你跟爸爸,你可真狠心。”說完故意扭過頭去。

“你這孩子……”母親知道拗不過她,只好作罷,“我說不過你,那你可要按時吃藥別熬夜,我都跟你班主任說好了,以後你可以少上一節晚自習。我們也是爲你好啊孩子,我跟你爸老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一個人可怎麼辦……”說着說着聲音就哽咽了。

夏小小轉過臉來,故作生氣的說:“媽!你說什麼呢!你們哪裡老了,還年輕着呢。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又拉過母親的手,“好了好了我們的張女士,多大的人了還哭,羞不羞。我要去上學啦,趕緊做飯吧,餓死了。”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母親被逗得哭笑不得,起身去做飯了,沒有聽到身後夏小小的輕生嘟囔:“說不定我走在你們前頭呢……”

《四》

“媽,我想搬到宿舍去住。”飯桌上,顧鋮突然開口。

“那怎麼行!宿舍那麼多人多影響你學習。”他的母親——學校的教導主任顧俊芳聽到兒子的話,放下碗筷開始說教,“你說說,爸爸媽媽讓你留在我們學校是爲什麼,還不是離家近能照顧你,給你提供好的條件讓你你能安心學習。反正畢業就要送你出國留學的,回頭讓你隔壁劉老師給你補補英語。我跟你爸啊打算……”

“媽我吃飽了。”顧鋮打斷了母親的話,“我知道了,我不搬了。”

“你這孩子,我還沒說完呢。那行吧,你上學去吧。碗筷放那我來收拾,哪能讓你做這些事,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其他一概別管。”母親顧俊芳伸手接過顧鋮的碗筷,嘴裡還在不停唸叨着。

顧鋮拿起書包嘴裡應着:“知道了,我走了。”又衝書房喊了一聲:“爸我上學去了。”

“行了行了你去吧,別管你爸了。他只對他那些花花草草感興趣。”顧俊芳把顧鋮送到門外,又想起什麼,對着顧鋮的背影說了一句:“對了兒子,離你們班那個什麼安然的遠一點。”顧鋮的身影頓了頓,沒有答話,邁開步子走出了家屬院。

“哎!老馬!我晚上得找個時間跟李老師說說,把安然給調到別的班去。那個不安分的丫頭回頭別影響兒子學習,前些天你家兒子跟別人打架,傳言說都是因爲那個死丫頭。喂!你在聽嗎?”顧俊芳對着書房說着,卻沒有得到迴應,只好自顧自的罵了一句,“這個家真是誰都不讓我省心!”

《五》

顧鋮走到校門口,聽到有人叫他,於是轉過身去,眼前的男生有點眼熟卻又叫不起名字。“我是姚望。”那個男生微微笑了笑,“坐在安然後面,能跟我說一說安然的事麼?傳言你們倆挺熟的。”

“對不起,我們並不是很熟。你坐她後面有的是時間自己問她。”顧鋮莫名有些生氣,沉下了臉扭頭就走。

“恩。說的也是。”姚望別有意味的笑了笑,三步兩步的跟了上去,“一起走吧,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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