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到肖莫謙辦公室的時候，肖莫謙就坐在辦公桌後面，微微擡頭看着她，那種淡漠又透着怒氣的眼神，讓小怪獸覺得害怕。她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彌補。因爲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她剛纔那麼做都是不對的。她想過了，如果肖莫謙這樣跟別人說自己，她也會很生氣的，是非常生氣的那種。也許她還會尥蹶子，大喊一聲：“我不幹了！咱倆拜拜！”林蘇打了一激靈，她想，這下真的完了，要是肖老師跟她說“拜拜”，那她該怎麼辦？她不要跟肖老師說“拜拜”，她捨不得的！
肖莫謙看着林蘇，問她：“有什麼事嗎？”林蘇垂着腦袋，站在那裡，頭髮也跟她的心情一下，榻在那裡，無精打采的。林蘇不說話，肖莫謙也不說話，就坐在那裡，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氣，林蘇終於開口，說：“肖老師，對不起！”肖莫謙的表情並沒有什麼改變，依然那麼坐着，問她：“你記得上次跟我說‘對不起’，是什麼時候，因爲什麼事嗎？”
林蘇咬了咬下脣，她覺得自己真是壞透了！兩次！她兩次否認了他們的關係，在她親密的人面前。林蘇突然發現，他們的關係，在肖莫謙的那一邊，是完全明朗化的，完全公開，沒有一絲隱瞞的。他的家人，朋友，她都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見過了。而她這邊，在家人的眼裡，他只是個長相帥氣，有些緣分的陌生人。在她朋友的眼裡，他是個她不待見的老師。
肖莫謙是個驕傲的人，這點林蘇一直都知道。可是她沒有注意到，在他們交往的過程中，肖莫謙收起了他的驕傲，只是因爲喜歡她，疼愛她，不想讓她爲難。而她，就是把他的好，把他的體量，當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次次地傷了他的自尊。
林蘇小時候也常常闖禍，惹老師和爸爸媽媽生氣，可是老師和爸爸媽媽教育她，做錯事了，就要承認，並且道歉。誠懇的道歉，是會得到原諒的。所以小怪獸並不怕犯錯，因爲她勇於道歉。可是現在，她發現，有些事情，做錯了，道歉是沒有用的。就像她小時候摔壞了她媽媽喜歡的鏡子，然後跟她媽媽道歉，她媽媽也原諒她了，可是鏡子還是破了，不能用了。
林蘇說：“肖老師，你懲罰我吧，隨便怎麼樣都可以！”肖莫謙站起來，說：“林蘇，你覺得我該怎麼做？”他們在一起之後，第一次在不是課堂的地方，他叫她“林蘇”。已經習慣了他用輕柔的聲音，喊她“小怪獸”，那句“林蘇”，讓她心裡一顫，鼻子發酸，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肖老師真的不要她了嗎？
有人敲門，肖莫謙喊了句“Come in。”坐回辦公桌後面。是教務處的鄧老師，看到林蘇垂頭站在那裡，一副委屈又害怕的樣子，就知道是學生犯了錯誤，老師在教育呢！鄧老師把下個月的教學計劃表給肖莫謙，說：“肖老師，這是下個月的教學計劃，因爲會有運動會，所以第一週的週四，週五不上課，你應該是有兩堂課被沖掉了。你看一下
，有什麼問題再找我。”肖莫謙說：“好的，謝謝你，鄧老師。”
鄧老師看了林蘇一眼，問她：“同學，你犯了什麼錯誤？”林蘇垂着頭，咬住下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肖莫謙站起來，走到鄧老師面前，說：“也沒什麼，就是作業沒完成，我處理就可以了。”林蘇暗暗吸了吸鼻子，心裡酸酸的。在這個時候，肖老師還是幫着她的，她更加覺得自己壞了。
鄧老師看出了肖莫謙不想讓他插手，就對林蘇說：“以後要按時完成作業，作爲一個學生，學習是你們的責任，不要只顧着玩，打工，本末倒置了。父母送你來學校，是要你好好學習的，不是來學校混日子，談戀愛的！”林蘇還是低着頭，不說話，當着肖莫謙的面，跟她說“父母送你來學校，是要你好好學習的，不是來學校混日子，談戀愛的”這樣的話，她有些無奈。本來就是在因爲談戀愛的事情鬧彆扭，這會兒老師您還來添亂！
鄧老師臨走的時候，跟肖莫謙說：“這孩子看着挺乖巧，你教育一下就好了。女孩子臉皮薄，別太嚴肅，嚇到她了。”肖莫謙說：“好，我有分寸。”鄧老師又看了林蘇一眼，才離開肖莫謙的辦公室。肖莫謙關上門，站到林蘇面前，垂頭看她。
“林蘇，當初你爲什麼會答應做我的女朋友？”肖莫謙的聲音依舊低沉，卻不再帶着溫柔，而是質疑。林蘇驚慌地擡頭，看着肖莫謙，他的眼神變得很陌生，是她從沒見過的冷漠，還有受傷。肖莫謙這麼問，是已經開始懷疑她對他的感情了嗎？
林蘇搖頭，說：“肖老師，你別這樣，我害怕！”林蘇的聲音已經哽咽了，帶着哭腔，似乎是在央求他。肖莫謙知道，自己從來不能對她狠下心，她這麼一委屈，他馬上就心疼了。只是，那份疑問，藏在心中得不到答案，他不能騙自己，肖莫謙從來不是個欺騙的人，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他都希望能做到坦誠。
“林蘇，我跟你表白，你正巧對我有些好感，覺得我條件不錯，就答應跟我交往了，是這樣的嗎？”肖莫謙的眼睛逼視着她，那句話，就像一顆地雷一樣，扔到她心裡，炸得她頭腦發昏，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林蘇從來沒有想過，她到底是爲什麼要答應肖莫謙做他的女朋友的。那個時候，跟孟佳佳說，孟佳佳覺得肖莫謙很好，她也這麼覺得。孟佳佳說她是喜歡肖莫謙的，她也這麼覺得。孟佳佳說肖莫謙會是個很好的男朋友，她也這麼覺得。所以，她就覺得她要答應肖莫謙做他女朋友了。當時林蘇覺得這樣很對，因爲這些答應跟肖莫謙交往沒什麼問題。可是現在，她疑惑了，因爲這些不是戀愛的理由，當初爲什麼會要跟肖莫謙交往？林蘇這樣問着自己，卻得不到答案。
林蘇的沉默，讓肖莫謙失望了。他其實是想看到小怪獸緊張地拽着自己的衣服，誠懇地說：“肖老師，不是這樣的，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因爲喜歡你，纔會和你交往的。”只是，林
蘇自己都猶豫了，那樣的話，那樣的表白，他又怎麼會聽到？
肖莫謙覺得好累，身體很累，心也很累，無力了。踱步到桌前，坐在椅子上，疲憊地靠上椅背，垂頭，說：“林蘇，我想我知道答案了。”林蘇想搖頭，想說“不是這樣的！你不知道！”可是，如果不是那樣的，又是什麼樣的呢？他不知道，那麼到底是爲了什麼呢？她不知道，她沒辦法跟肖莫謙解釋。
林蘇一直是隨心所欲的，總是心裡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她不會想爲什麼，只是想去做，就做了。她當時是真的想和肖莫謙在一起的，只是爲什麼，她沒有想。她以前覺得，談戀愛能有什麼爲什麼？不就是因爲喜歡嗎？可是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肖莫謙，她不知道。
面對這樣的肖莫謙，林蘇只能垂着頭，說：“對不起，肖老師。”肖莫謙自嘲地勾起嘴角，說：“瞧，你到現在還叫我‘肖老師’，也許在你心裡，我是你的老師，多過是你的男朋友。”林蘇搖頭，說：“肖老師，我是真的把你當做我男朋友的，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沒有跟老師談過戀愛，我害怕而已！”
肖莫謙想說：“是嗎？如果真的喜歡，爲什麼會害怕？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可是他沒說，他不想讓自己變得那麼刻薄，雖然他一直都不寬厚，但是，他不要對小怪獸步步緊逼，他做不到對小怪獸說出那樣的。那是他的小怪獸，他一直是這麼覺得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小怪獸在他心裡，是他獨有的。
“林蘇，你回去吧。”肖莫謙怕自己會控制不住，他沒辦法相信，在這次感情中，他輸得一敗塗地，他怕自己會做出傷害林蘇的事情，怕自己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林蘇看着肖莫謙，動了動嘴脣，想說什麼，最後只化成一句：“肖老師，再見！”
門開了，又關上，就像這段感情，來了一個人，又離開，最後，只剩下他自己。肖莫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不想承認，他現在真的很難受，難受得，有種想流淚的衝動。肖莫謙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流過眼淚了，好像最後一次哭，是奶奶去世的時候，那會兒，他還沒有出國，應該是十三年前的事了。再次深呼吸，把淚水逼回去。他的驕傲，不允許他流淚，也不允許他接受一份不明不白的感情。他一直在逼林蘇，雖然不想承認，但林蘇會和他在一起，是自己那些行爲逼出來的。如果自己不做Auto Man跟她聊天，她不會對自己有好感。如果自己不跟她說喜歡她，要她給一個答案，她不會和他在一起。
林蘇站在肖莫謙辦公室的走廊裡，想着肖莫謙說的話，想着過去的點點滴滴，難道，那種心動的感覺，是假的嗎？難道自己真的一點兒也不喜歡肖老師嗎？難道，他們就要這樣結束了嗎？開始還沒一個月，就分開嗎？林蘇仰着頭，想讓眼淚流回眼睛裡，可是淚水只是順着眼角，流到了耳朵裡。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做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