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引着林坤雨父女進入偏殿,自己則去回稟陛下,林馥郁有些緊張地吞嚥着口水,雙手在寬大的衣袖下撕扯着,她緊張是必然的,即使心裡再怎麼強大,她即將覲見的,可是這個王朝最最最尊貴的男人——天轅王朝的皇帝君元宇。
“太尉大人,壽王夫人,這邊請。”劉公公笑嘻嘻地回來迎林氏父女。
“劉公公客氣了。請!”林太尉與劉公公客氣了一番,跟在劉公公的身後,回頭瞅了林馥郁一眼,示意她跟上。
林馥郁站在原地做了一個深呼吸,抖動了一下滿是汗水的雙手,給自己鼓足了勇氣,然後纔跟了上去。
進入御書房內殿,林氏父女雙雙跪在地上,給皇帝陛下行叩拜大禮。
“臣,林坤雨!”
“臣妾,林馥郁!”
“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二人合聲,俯身叩拜。
“起吧,起吧!”皇帝君元宇聲音中透出慵懶的氣質,他笑着牽着身旁惠貴妃嬌嫩的小手,看着起身了的林氏父女,繼續說,“今日無君臣,都是自家人,叫你們過來嘮嘮家常。”
“是,皇上。”林坤雨垂手而立。
“賜座。”君元宇上下打量着一直默不作聲的林馥郁。
“謝陛下!”
“小妹這次可爲王朝立了大功呢!”惠貴妃倚在君元宇的身邊,媚態十足。
“貴妃說得甚是。”君元宇微笑着附和。
“這都是嵐州將士們齊心協力對抗敵軍的功勞,臣妾不敢貪功。”林馥郁聽着這夫妻倆一唱一和的,滿腦門子冒汗,趕緊起身又跪了下去。
“都說了是自家人嘮嘮嗑,這麼緊張做什麼?快起來。”君元宇來了興致,身子微微向前,“擡起頭來。”
一直低着頭的林馥郁,不敢不從,只得擡起頭,她雙目下垂,不敢直視君元宇,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反正電視裡是這麼演的,死馬當活馬醫吧!
“這地上是有什麼吸引你嗎?”君元宇玩弄的笑聲無法掩飾他對林馥郁美貌的驚歎,“爲何不敢直視朕?”
“陛下乃真龍天子,臣妾已是三生有幸得陛下覲見,故再不敢直視龍顏,臣妾要保留着這份殊榮,爲我天子行犬馬之勞。”說完,林馥郁又俯身叩拜,在衣袖的遮掩下,忍不住做了個乾嘔的表情。
“哈哈哈哈,果然是個有趣的人兒。”林馥郁這馬屁拍的,使君元宇心情極爲舒暢,“朕給你直視龍顏的權利,還要給你至高無上的榮譽,就封你爲‘誥命夫人’吧!”
“皇上,小妹不是王妃,怎麼能封誥命夫人呢?這不是亂了規矩,讓臣工們說閒話嗎?”惠貴妃嬌柔地扯着君元宇的袖子,一臉的惶恐。
“王朝自古以來只有正妃與側妃可封誥命夫人,壽王如今只有一位正妃,側妃的位置還懸着,就趁着這個機會,把側妃也一起定了。”君元宇依舊笑眯眯的,樣子像個關愛兄弟姐妹的暖心大哥哥。
“太好啦!”惠貴妃的臉貼着君元宇的胳膊,眼睛瞟向林坤雨,兩人對視一眼。
林馥郁很巧不巧的捕捉到了他們之間的暗號,再加上這個惠貴妃對她的稱呼,她很容易就猜到這個女人,就是林坤雨的大女兒——林詩惠。
她不知道那對兒父女到底在密謀一些什麼,只知道她比王妃更早的獲得‘誥命夫人’的稱號,那她以後在王府的日子,可好過不到哪裡去了。
“請陛下收回成命!”林馥郁依舊跪在地上,面容的擔憂之色顯露無遺。
“哦?你到說說看,朕爲什麼要收回自己的決定?”君元宇突然嚴厲起來,對林詩惠擺擺手,她乖乖地坐正身子,瞪了一眼林馥郁。
“臣妾知道‘君無戲言’,可王府還有一位貴爲公主的王妃,臣妾得了誥命,就是對王妃的不敬,陛下憐惜臣妾,讓臣妾得了側妃之位,臣妾已是惶恐,對陛下感恩至極。然而這誥命之位,臣妾實在不敢逾越。”林馥郁從容不迫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是試探,還是君元宇給她設的局,她必須得接招,不然被動挨打,將來會很難受。
“你就不怕朕降你的罪?”君元宇眯着眼睛端詳着林馥郁,這個女人讓他很感興趣。
“不怕!”林馥郁忽地擡眼看着君元宇,他三十多歲的模樣,人精瘦幹練,皮膚比一般的男性要白,估計是常年在屋內的原因,一雙眼睛即使刻意掩飾,也能透出精明的光,與君楚曦一樣,薄而精緻的嘴脣對女人很有誘惑力。
“爲什麼?”君元宇饒有興趣地問道。
“陛下是明君,不會因爲臣妾的不懂事,而影響兩國交好!”林馥郁鄭重的叩頭,結結實實砸向地面,在場的人都能聽到響聲,“聖君在上,庇佑我朝,我朝定當繁榮昌盛。”
“好,劉公公。”君元宇笑着招呼一旁嚇了一身冷汗的劉公公。
“奴婢在。”劉公公扯着嗓子行禮。
“去壽王府傳朕口諭,壽王與七夫人護國有功,擢升七夫人林馥郁爲壽王側妃,封壽王妃爲誥命夫人。”
“奴婢遵命。”劉公公領了口諭,直奔壽王府而去。
“起吧!別老跪着了!”君元宇靠在椅背上,擺出一種放鬆的姿態,繼續說,“給朕講講你在嵐州抗敵的事情。”
“臣妾遵命。”林馥郁恭敬地應着。
林馥郁繪聲繪色地給衆人講着她在嵐州護城的‘故事’,聽得林詩惠時不時地驚呼出聲,好似她也在現場似的,給領導講故事,當然得避重就輕,還得讓他們能聽出重點來,林馥郁將這次的功勞都歸功於嵐州城的將士們,自己就是一個跑龍套的而已。
“你是怎麼想起來用‘火藥’的?”君元宇沉浸在林馥郁的戰鬥‘故事’中,像個求知慾旺盛的少年。
“當時城中缺少武器,臣妾就想着,這個時候哪怕是百姓家的柴火棍也不能放過啊!實在不行,把百姓家的痰盂搬出來,讓烏蘭軍嚐嚐我王朝的肥料也是好的。”
“咦——小妹不可如此粗魯。”
“當時那個情況,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了,還是一名士兵,說想娘了,想過年的時候放炮仗如何如何的,臣親一下被他提醒了,這才請來了作坊的師傅,沒成想,還真讓他給弄成功了。”
“這名師傅應該賞。”
林馥郁贊同的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怪臣妾了,當時走得急,也沒好好的與師傅深入探討一下‘火藥’的製作。”
“火藥是成敗的關鍵之一,另一個要素不還是壽王及時增援嘛!”林詩雅撫摸着未曾平息的胸口,笑着唸叨。
“是啊,如若不是壽王,嵐州戰事不一定能那麼快的結束。”君元宇贊同的點點頭。
“可是,壽王不是在胡州呢嗎?”林詩雅看似無意的一句話,讓在場的衆人各懷心事。
“壽王沒有聖諭就調兵前往嵐州,這種擅離職守的行爲,恐怕在朝堂上會被衆臣工參奏。”一直未說話的林坤雨意味深長地說出這麼一句話,君元宇的臉色一下變得很不好看,好像憋着一股氣,想爆發,又不能爆發似的。
“嵐州城求救也不成嗎?”林馥郁突然明白過來林坤雨在馬車中交代她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求救,當然可以。”林坤雨一記眼刀向林馥郁射殺過來,林馥郁假裝迷茫地看看林坤雨,又看看君元宇,好像不明白林坤雨的警告似的。
“孫城門史擔心路上會有攔截,所以向各個方向都派出了求援的士兵,王爺得到了消息,如果鎮守胡州不出,那不就是拱手將嵐州城讓於他國之手嗎?”林馥郁義正詞嚴,沒有絲毫含糊的爲君楚曦開脫,如果出生入死的爲國家拼命還要被那些只知道說三道四的文官參奏,輕則丟官、重則丟命,那這個國家還有什麼可守的?
“話雖如此,作爲守城主帥,在戰事還未結束就離開戰場,與叛逃有何異?”林坤雨聲音嚴厲,此話一出,猶如鋒利的刀刃一般扎向君元宇的心。
“首先,壽王分析了利弊,主力依舊守在胡州未出,他只帶了少量的兵馬來到嵐州城,因爲臣妾在那裡,臣妾是巡按御史,又是壽王的妾室,還是太尉府的四小姐,如果臣妾被俘虜,那就得被敵人啪啪打臉。”林馥郁緩了一下,完全無視林詩惠遞過來的眼神,繼續說着,“其次,真正救嵐州於危難的,是陛下的御林軍,如果不是御林軍及時趕到,別說是壽王了,給壽王加十雙手臂也拯救不了一個嵐州城。”
“嗯,此次蘇將軍確實功不可沒。”君元宇的臉色緩和了一些,終於開了口,“只是,朕聽說嵐州城裡知道壽王再守胡州,所以並未派兵前去求援,可有此事兒?”
“怎麼可能!”林馥郁誇張的表情顯得有些傻里傻氣的,擺擺手,“開始的時候,是考慮到壽王在胡州鎮守,肯定會分身乏術,可烏蘭打的太猛了,大夥兒也都顧不上其他,派出去的人,能到哪裡求得救兵,就去哪裡,天佑天轅啊,信兒就送到了壽王與陛下的御林軍那裡,嵐州這才得了救。”
“確實如此?”君元宇有些不信,再次向林馥郁確定,眼神時不時地瞟向林坤雨。
“借臣妾十個膽子也不敢糊弄陛下啊!陛下聖明!”林馥郁腿上一軟,從椅子上出溜到地上,跪着回話。
君元宇看着林馥郁那個沒出息的樣子,鄙夷地笑了笑,然後向着林氏父女揮了揮手,“退下吧,朕累了。”
“臣告退。”
“臣妾告退。‘
林氏父女退出御書房,兩人一路無言地走到宮外候着的馬車旁,剛上了馬車,林馥郁還沒有坐穩,林坤雨反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臉頰火辣辣的,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女兒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請父親明示。”
“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安排了這麼久的局,全讓你給攪了。”林坤雨氣憤的額頭上的青筋暴起,舉起手毫不憐惜地又甩了她一個巴掌,打得她腦袋裡嗡嗡地響。
“女兒愚笨,父親還是跟女兒說清楚吧,不然女兒還是不知道錯哪裡了!”
“那爲父就讓你明白明白,其一,陛下給你誥命的時候,你就不應該自作聰明地回絕,只有你置身於王妃之上,纔會引得王府家宅不安;其二,陛下有意利用壽王擅離職守之事治罪壽王,你一句話,又直接給壽王開脫了,爲父還得另想他法,你說你該不該打?”
“啊?父親爲何不早說,早說的話,女兒就不在陛下面前說話了。”林馥郁委屈地捂着臉頰,她感到臉頰已經腫了起來,此時的自己,肯定已經快要腫成豬頭了,這讓她如何見人啊!
“還以爲你經歷了嵐州城的事情變聰明瞭,結果蠢貨就是蠢貨。”林坤雨頭疼的還想扇林馥郁,她懦弱的縮成一團,讓林坤雨越看越氣,索性眼不見心不煩,掀開門簾下了車。
林坤雨一走,林馥郁忍着痛坐直了身體,一雙眼睛陰狠地瞪着車簾,擡手碰了下火熱的臉頰,“嘶——下手真夠狠的呀!”
君楚曦馬上就要班師回朝了,現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他的身上,此次回朝,他真是自身難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