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殿上。
龍袍加身的乾程一坐上去便閉目養神。
早已習慣了他這副模樣的羣臣一面山呼萬歲,一面揣測今天朝上又會有誰要倒黴!
自從顧皇后失而復得又得而復失之後,他們的新皇心情便變得易爆易怒。
尤其,是昨天某個說出新皇該選妃填充後宮的提議卻遭貶謫之後,羣臣的心便更忐忑了!
皇后失蹤,後宮空虛,皇嗣凋零,皇位後繼無人,新皇這是真的要將大好河山拱手讓人的節奏啊!
“報!”隨着這聲象徵八百里加急戰報的聲音落下,乾程的雙眼緩緩睜開來。
“稟皇上,東南海大捷,楚元帥親帥五萬水軍與東海國決戰於海上,殲敵三萬,退敵五十里!”
自從上位,乾程便一直被這樣那樣的壞事煩惱着。如今得此東征軍捷報,他不由得拍案叫好!
羣臣也是個個喜笑顏開。
於他們而言,皇帝開心,就意味着他們的日子會好過很多,至於東海國之危,卻是離他們遙遠得很!至少眼下,皇帝的好心情爲他們緩解了燃眉之急!
“康壽,速將此消息抄寫數份張貼於京城的大街小巷,並下發各州縣。”乾程一邊下令一邊接過密封的戰報打開。
突然,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因爲那份只有皇帝才能親手拆閱的捷報裡,有一個很隱秘的夾層!而夾層中,寫着一份與捷報完全相反的戰報。
“陛下,如果您能親眼看到這封戰報,證明您的眼睛眼睛康復了,這實乃我申國百姓之福。然,就在我軍大勝的當夜,敵軍陣營突現巨大海怪連夜突襲,我軍損失慘重,除了幾十萬單糧草被毀,我軍將士雖拼死抵抗,仍然死傷過半,七成戰船被毀,末將自知領軍無方,罪孽深重,然仍然懇請陛下,準末將將功折罪……”
後面是什麼內容,乾程已經看不下去了,他臉色發青地將密信捏成了一團。
皇帝匆匆下令退朝的舉動,令正要奏請他論功行賞的大臣們愣在了當場。
而皇帝一下朝便宣大將軍王入了御書房的行爲,更是令大臣們百思不得其解。
繼北征之戰大獲全勝之後,這是出身寒門的楚襄立下的第二大曠世奇功,而楚襄是東宮大將軍王的人,陛下若是真要賞賜東宮,爲何不當着衆臣的面下旨?
滿腹疑雲的衆臣不會知道,在他們正忙着揣度聖心的時候,御書房的氣壓正低得能夠壓死個人。
乾璇看完康壽雙手捧給他的密信,臉色十分凝重。
有海妖突襲,導致我軍死傷無數:這是楚襄密信上所說的中心內容。
wωω ●ттkan ●Сo “這世上,哪兒來的什麼海妖!”乾程坐在書案後,臉色陰沉地看着那份十分刺眼的捷報。白天大獲全勝,晚上便差點全軍覆沒,楚襄的這封密信上所言,實在太過荒誕!
如此元氣大傷的東海軍,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強大到這種地步!
“皇兄,這麼大的事,楚襄他絕沒有膽子撒謊,不滿皇兄,當初北征,臣弟也曾見過北漠軍以猛獸開路,導致我軍死傷無數,若非後來對方的馴獸師死於非命,北征是不可能大獲全勝的!”
乾程明知世上有妖,卻不信海妖入襲的想法,令乾璇的心情跌宕起伏着,他想起當初把兵權交給楚襄時他說得那四個字:主公多疑!
難道,皇兄不信的並不是什麼海妖,而是不信楚襄?
“是嗎?”乾程狀似意外地說道。
“此事千真萬確,皇兄,楚襄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人,雖然
他心中所言駭人聽聞,但是臣弟認爲,他沒有膽量在此事上造謠生事。”乾璇一臉篤定地道。
“既然如此,不出意外的話,我軍大敗的消息今夜便會入京,小璇,你速派人在城門口截住信使。”雖然不知道乾程有沒有相信他的話,但是當乾程這樣說的時候,乾璇知道,楚襄的元帥之位保住了。
“敢問皇兄,截住信使之後,你的下一道聖旨,是不是遣臣弟再次東征?”保住了有過協議的盟友的地位,乾璇面不改色地開口問道,然後在乾程靜待下文的眼神下堅定地道:“如果皇兄真的是這麼決定的,那麼臣弟只想說一句話,臣弟,不願東征!至少,在慕容生產之前,臣弟不離開京城半步!”
乾程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就被拒絕在了前面,忍不住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如今的他,既然貴爲帝王,自是容不得有人忤逆於他。
程那個極具殺傷力的眼神一掃,藏了一肚子的話的乾璇驟然停住。
“行了,先去辦好眼前的事,出征的事再議。”雖然臨走皇帝給了臺階下,出宮路上的乾璇,腦海裡卻翻來覆去涌現着乾程問他原因時的那個眼神,且越想越心驚。
因爲他恍惚想起,近期自己的心裡被逼走了顧傲月的愧疚之情佔據着,結果居然忘記了,哪怕是至今,真正殺害父皇的兇手其實也還沒沒有找到!
辦完該辦的事匆匆回到東宮,乾璇臉色有點難看。
“怎麼了?”剛和小千打坐完的藍慕容疑惑地拍拍他的背。
“慕容,明天有空的話,幫我去見一趟花貴太妃。”
“哦。”聽完乾璇在她耳邊說的話,藍慕容狐疑地答應了下來,心裡卻冒起一個大大的問號:他問花漾先皇酒醉後的症狀幹什麼,難道這貨還對先皇的死耿耿於懷?
乾程不是說了春藥是七王爺下的麼!
何況七王爺乾安都被貶爲庶人流放了,他的母族成家也被貶的被貶,被砍頭的被砍頭,這傢伙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儘管心裡犯嘀咕,但是爲了安撫某人那顆脆弱的玻璃心,第二日一大早,藍慕容還是打着清晨散步的幌子,狀似漫無目的地朝花貴太妃的宮殿方向出發了!
與此同時,花貴太妃宮。
身懷六甲的花漾一臉平和地坐在窗前做着一件嬰兒裝。
“花漾。”
身後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花漾拿針的手徒然一抖,扎進了左手食指中。
“見過陛下。”她撫着高高鼓起的腹部的手站起來微微一福。
“免禮,近來可好?”乾程從黑暗中走到陽光下問候道。
“謝陛下關懷,一切都好。不知陛下獨自前來,可是有事要交辦?”見乾程的目光落在那件嬰兒服上,花漾的心緊了一下:她當初和他承諾過,會打掉這個孩子。
“出了點麻煩,小璇又在鑽死衚衕了,以朕對他的瞭解,不久他就會重新追查父皇的死因,若是叫他查出父皇是死於蠱毒可就麻煩了。”乾程無奈地轉動着手中的佛珠:“而一旦他查到你頭上,事情恐怕會更加不可收拾。”
“怎麼會這樣?”花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雙杏眼:“可是咱們讓康壽看到的故事有頭有尾合情合理,而且當時先皇早就被我的蠱毒控制了心智,就連我讓他改寫遺詔他也照辦不誤,這根本是不可能露陷的啊!”
“可現在的情況就是,小璇他又突然想起了要徹查父皇身上的毒從何來,老七認下了下春藥想害死你腹中孩兒的罪名,卻死也不肯承認他下毒一事
,雖然這個罪名愣是安在他頭上了,可是小璇這孩子就是個鑽死衚衕的性子!”
那傢伙要是不鑽死衚衕,他這個皇帝絕對會當得省心很多!
乾程欲哭無淚地想。
可惜,他當初自己跟發過誓,只要那蠢孩子不在皇位一事上和他斤斤計較,他就在別的事上優待他。
他以爲,一個連皇位都能不爭不搶的弟弟,在別的方面任性一點,自己能夠包容的便包容了,所以他怎麼也沒想到那蠢孩子會給他在婚禮上鬧出那麼大的動靜!
“不過,陛下怎麼知道王爺又想舊事重提了?”花漾疑惑地問道,因爲她清楚明明最近那蠢表弟乖巧聽話得很!
“哼,就他那點心機,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了”似乎是發現自己的話有點多,乾程皺了皺眉:“一會兒慕容估計就閒逛到你這兒喝茶來了,該怎麼做,不用朕教你吧?”
“花漾明白。”見乾程始終沒有提及她腹中孩子一事,花漾的心悄悄落了下來。
乾程走後,花漾立馬叫來了貼身婢女交代了些什麼,這才扶着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這邊廂,覺得已經晃悠得差不多了的藍慕容看了看日頭,有點遲鈍地發覺,自己居然從早上一直晃悠到了晌午!
好吧,她不得不承認,她就是不喜歡花漾那個和乾程一眼有心機的女間諜!
尤其是如今她還擁有了窺探人心的本事,萬一一會兒從那女間諜眼睛裡讀出點什麼,那自己可就惹火上身了!
在藍慕容這樣那樣胡思亂想的時候,貴太妃宮到了!
“娘娘,實在不好意思,我家太妃月份大了,最近老是犯困,方纔剛起呢,這會兒又午睡了!”令藍慕容喜憂參半的的是,喜的是某間諜不用見了,憂的是,現在也就大概十一點左右,雖說快中午了,可她一個大肚婆就這麼整天躺着,就不怕將來難產?
“你家貴太妃是不是生病了?有沒有叫太醫?需不需要本妃幫忙召個太醫來看看?”藍慕容壓低聲音說道。
“回王妃娘娘,貴太妃只是嗜睡,並沒有別的不適,安胎的太醫每隔幾天便會過來一次,多謝王妃娘娘關心。”
見那婢女表情冷冷淡淡的,根本就是巴不得她立馬離開,本來就不想與花漾有所瓜葛的藍慕容撇了撇嘴,打道回府了!
“對了,告訴你家太妃,其實我也神煩我家殿下折騰來折騰去的。可是殿下畢竟年少,請她多體諒。”臨走前,藍慕容話裡有話地說道。
至於詭計多端的花漾究竟懂不懂她的意思,那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娘娘,陛下令殿下率兵與楚元帥的東征軍會合,殿下好像有點不大樂意!”一進東宮,藍慕容就明顯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勁。
聽到沈憂悄悄說給她的小道消息,藍慕容忍不住一樂。
“娘娘,您怎麼還有心情笑啊?”沈憂蛋疼地抹了把汗。殿下都把陛下給惹怒了,這小姑奶奶怎麼還這麼沒心沒肺的?
“你家殿下雖然不是當皇帝的料,卻是個真正的戰士,他又怎麼會真的拒絕征戰沙場的機會呢,本妃之所以高興,只是因爲他終於一聽到打仗就興奮得橫衝直撞了,因爲他有了後顧之憂!本妃爲自己能夠成爲他的後顧之憂而驕傲!”
丫丫的,這貨要是還敢再像上次一樣二話不說把老紙扔上馬車就開始趕路,老紙就肚子疼一個給他看!
“不過要不要勸他去,這還真是個難題!”見沈憂差不多要被氣得暈了,藍慕容才見好就收地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語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