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什麼能力,完全得依靠你。我母親告訴我,我的責任就是謹慎小心。”——古希臘伊斯霍瑪霍斯的妻子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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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都的怪獸鉅艦,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它的四面都拋射出帶着火光的箭矢和飛石,氣勢洶洶地掃蕩着漂在水面上的倖存者。
卡拉比斯跌跌撞撞地跑到海倫普蒂娜的白馬前,抱着馬兒的脖子,懇請它爲女主人犧牲自己的性命,以莫大的靈性接受自己,雖然自己從來都沒有騎乘過它。
那白馬低嘯了聲,迅速跪了下來,卡拉比斯跨了上去,而後他剝去沉重的頭盔與鎧甲,只在身上裹上了斗篷,馬兒馱着他向深處游去,四周都是冷到骨頭裡的風與水,這時岸邊傳來了呼喝聲,他回頭看到海布里達與幾個兵士跑到灘頭,向他拋來一個套索,他回身接住,套在了腰間,本都人射出的火箭,在頭頂上不斷地掠過,幾乎把他的頭髮給燒着。
女王是個很有應變能力的人,她及時地讓艾爾卡帕回舵,朝較近的衛城劃了回來,埃拉也在船上往回搖動船櫓,這時一顆不大不小的,自本都三層划槳船上飛來的投石,砸中了埃拉的船,船劇烈搖晃着,把抱着小羊的小妮蔻掀到了水裡!
幾乎三個人同時躍進了海里。
先是卡拉比斯,他猛地離開了馬背,奮力朝着妮蔻落水的方向游去,那白馬沒發出任何聲息,它已經遊得太遠,超過了一匹馬所能承受的極限,卡拉比斯離去後,它垂着四蹄,慢慢朝海底沉去,縮爲了一團模糊的白色的影子,直到消失不見。
第二個是還身着鎧甲的埃拉,她把馬尾辮咬在自己的嘴中,沒來得及脫去沉重的甲冑,就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海水,奮力地用雙手把落水的妮蔻往上託,贏得哪怕是一點點的時間。
第三個是亞馬遜的女王,她明智地脫去鎧甲,囑咐艾爾卡帕繼續冷靜地掌舵向妮蔻落水的方向劃去,隨後躍入了海水裡。
岸邊的海布里達拽着繩索,嚎叫到,“快給哥拿更多的繩索來!”幾個兵士接力似的給一根根繩索打上死結,方便他們的軍團特使朝更深處游去。
卡拉比斯只知道打開雙臂,用泰蘭尼昂教給他的呼吸術和速泳法,沒命地朝小妮蔻的方位游去,他就像條靈活的刀魚,劈開水波,一往無前,他唯一害怕的是,在他游到自己女兒身邊前,妮蔻會沉入水裡。
但當他抓住依舊浮在海面上的妮蔻時,妮蔻的身子猛地一沉,才讓他感受到全身的酸楚和無力——他看到了,在妮蔻的身下,波浪中依舊高舉雙手的埃拉,她只露出個半個臉面在水面之上,頭髮與身體全部溼透,帶着體力完全透支的疲累,但她看到卡拉比斯接過了妮蔻,微微睜開了下眼睛,似乎露出點笑意,便又沉靜地閉上了雙目,帶着全身的鎧甲,急速地沒入了海水中,先是臉面,再是額頭,最後是僵直的雙手……
“埃拉……”卡拉比斯覺得臉頰上流出了溼熱而鹹的液體,他想起了埃拉曾經的話,她有過孩子,但沒能保住,沒有孩子的人是無法理解那種對孩子的愛的,以及失去孩子的痛。但他沒辦法繼續多想什麼,因爲有繩索緊緊套在腰上,讓他能做出餘裕動作,把妮蔻橫着儘量抱在水面上,那邊海倫普蒂娜也遊了過來,她接了精疲力盡的卡拉比斯的力,將妮蔻拉了過來,船上的艾爾卡帕一面舉着盾牌,抵擋着四散飛舞的箭矢,一面拋來套索,將小妮蔻迅速拖上了船。
這時,衛城的塔樓上,羅馬的兵士對着本都的小型艦隊拋射出了帶火的石彈,做出了威嚇式的攻擊,逼得艦隊離開了衛城的射擊範圍,朝更龐大的蓬提卡比昂的岸邊靠攏,反正阿狄安娜給他們安排的主要目標也是此處——整座城市根本無心抵抗,本都兵士們開始坐着迅捷的單層划槳快船,登上這座城市的岸邊,不久城市就開始冒出火光與濃煙,它開始淪陷了。
卡拉比斯很累很累,雙手與雙腿僵硬得和木頭般,他的眼前全是黑點在游來游去,“我再也沒有精力回去了,那就這樣吧,原諒我,波蒂。”他連噁心嘔吐的力氣都沒有了,像條死魚般迅速漂在了水面上,身軀隨着波浪起伏晃動,又鹹又苦的海水從他的鼻子和嘴裡一點點地灌入,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直到最後他如同個在海水裡撈出的垃圾般,被海布里達等衆人用繩索拖上了灘頭。
兵士和百夫長圍在尚在呼吸的軍團特使前,大聲呼喊着,海布里達狠狠踹了其中的幾個,“這混蛋又不是睡着了——給哥快去找毯子和擔架來,把他擡到神廟裡,那兒有火盆!”
一塊自城外飛來的石彈,斜着砸飛了城中密涅瓦小神廟的屋檐,震得屋頂上落灰簌簌往下掉,打到了卡拉比斯的臉上,他才睜開了艱澀的眼皮,眼前是黑洞洞的穹頂和晃動的吊燈火,看來他是躺在地上,身上蓋着厚毛毯,耳邊還有兵士四處走動的腳步聲,他下意識地往旁邊摸了下,卻摸到了一小團尖尖的溫柔,帶着輕輕的悸動,他側過臉來,看到了海倫普蒂娜瞪羚似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妮蔻呢?”
“她在你的那邊,卡拉比斯。”
卡拉比斯又轉過頭去,臂彎才恢復了知覺,小妮蔻蜷縮得像只貓般,躺在他的臂彎之中,小小的蒼白的臉上,開始泛起了些血色了。
“感謝祖神,我的乖女還活着。”卡拉比斯把頭仰着躺正,覺得最大的幸福就在自己的左右兩邊,而後他想起了埃拉最後的笑容,眼淚又止不住地滑了下來。
海倫普蒂娜並沒有把卡拉比斯的手,從她的胸脯上放開,她想起了埃拉,也流下了淚水。一會兒,女王直接翻了個身,也鑽到了他的臂彎裡,輕聲問:“你會把妮蔻,帶回那個遙遠的羅馬城嗎?她在那裡會如何……”
“那裡……和這兒完全不同。”卡拉比斯的臉上,捱上了海倫普蒂娜紅色的髮絲,想着她的這個問題,便也只能如此回答。
“那裡有泉水,有樹林,有荒原,有野馬,有麋鹿嗎?”女王一連串問了很多“有沒有”的問題。
卡拉比斯搖搖頭,說:“那裡只有人,各種各樣的人,和他們的慾望,共同構築了這座偉大而糜爛的城市。”說到此,他甚至覺得把小妮蔻帶到羅馬城去,並不是件很好的事情。海倫普蒂娜也沉默了,她勇敢地勾起了卡拉比斯的脖子,看着這個男人,說:“埃拉生前多次和我說,希望妮蔻能過上和我們部族不一樣的生活,她說一個女人有了孩子,就不會再固執於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這樣?”
就在卡拉比斯想回答什麼時,旁邊響起了艾爾卡帕的聲音,“既然女王陛下和軍團特使都甦醒了,我就僭越了——特使閣下,軍團的百夫長們已經在神廟外,等你的甦醒等了很長時間了。”
女王的大眼睛嗖得閃現下羞澀和難堪之感,就急忙轉過身去,背對着卡拉比斯,一動不動,而卡拉比斯則快速而輕輕地自毛毯下抽身而出,生怕驚醒了小妮蔻的美夢,他爬了出來,艾爾卡帕正站在所在房間的入口處,滿是悲慼的表情,她因埃拉的逝去而極度悲慟着。
穿戴好衣甲的卡拉比斯,對艾爾卡帕問了聲好,就走到了神廟的正殿處,頭上時不時有石彈呼嘯而過的聲音,看來本都軍隊已經開始圍攻衛城了,不知道他昏過去多久了。
“卡拉比斯,如果你要問是誰在你昏厥過去後幫你換上乾淨熱乎的衣服,別太感動了,就是哥和其他幾位。”神廟前,當海布里達看到他出來後,豎着拇指自誇道,“殺退希臘佬後,賞錢可不能少,你得知道我們羅馬人不好他們這一口,幫你從上到下換衣服,簡直影響哥在同袍心中的觀感。”
“那趁着我昏睡,有意在我短絝後面戳一個洞的是不是你?”卡拉比斯走下碎石橫倒的臺階,問了這麼一句,引得周圍官兵粗魯地笑了起來,矮小健壯的波普滿臉菸灰,只有對細縫眼還閃着精光,抱着頭盔向卡拉比斯行禮,“蓬提卡比昂完蛋了,聽說那個本都王女的新模範軍特遣隊,僅僅花了一天時間就攻陷了它,克勞狄正護送總督馬爾察朝城外逃跑。”
“弟兄們,現在只能靠我們了,堅持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佩特涅烏斯將軍肯定會帶着軍團的主力,前來援助我們脫離困境的。”
這時,所有的百夫長都沉默着,卡拉比斯將雙手伸出,意思是直話直說,海布里達舔了下舌頭,說:“馬爾察那混蛋事前逃跑時,帶走了衛城裡的大部分糧秣,我們現在的儲備,只能堅持一個集市日的。”
“王八蛋……”卡拉比斯抹了下臉,狠狠地說到,現在兵士的匣子裡,確實有很多錢幣,但錢幣終歸只是錢幣,不能當糧食吃,不能當衣物穿,而後他想了會兒,說:“把帶進來的騾馬殺掉充飢。”
“騾馬跑散很多,又被馬爾察手下拉走不少,現在也只剩下三十來頭,吃不了幾天。”波普的話音剛畢,一枚石彈就砸在衆人旁邊的廄舍裡,穿透了頂棚而入,各種木頭和磚塊伴隨着煙塵飛起,帶着一聲騾子的叫聲,“現在又少了一頭。”
“那就先把這頭死騾子吃掉,千萬別浪費。”卡拉比斯隨後朝着衛城的最頂端的塔樓走去,邊走邊向波普交待:“除去警戒兵力外,讓兵士們儘量呆在神廟或倉庫裡,或者躲在城垛的戰棚下休息,不要胡亂走動,另外取消每日的操練,節省體力和消耗。我親愛的波普,雖然這樣說我很難受,但從即日起,將兵士分爲三部,每隔一天一部負責城防警戒,也只有這一部當天能吃兩頓,其餘兩部預備兵力,一天吃一頓。”
當他們走到頂端塔樓時,幾名兵士正依着牆壁上坐着小憩,旁邊搭着盾牌和標槍,卡拉比斯沒有吵醒他們,而是順着狹窄的射擊口往外張望。因爲蓬提卡比昂不缺石材,所以衛城修得異常堅固,它依據地勢建在一處靠海的高地上,背面是座更陡峭的石崖,此處塔樓恰好與山巔並行,整座衛城呈狹窄的長方形,只有一處通往山下,這使得敵人很難圍困它,況且正的吊閘城門還特意開在了城牆與山崖間,只有一邊能進入其間,城門是雙層的,八座圍繞其上的塔樓和弩炮位共同構成了城門處的死亡陷阱。在海灣邊,衛城的兩道城牆如手臂般,把小碼頭抱在其間,城牆上同樣擁有八座塔樓,射角交叉,灘塗上的水區,全被兵士打上了木樁,防止艦船突入。城內,神廟、兵士宿舍、石槽蓄水池、小廣場、倉庫、下水道等設施一應俱全,從最上面俯瞰下去,山峰殘雪皚皚,藏青色的松林映和着同樣顏色的海洋,本都軍隊在衛城下平行設置了四個營地,與蓬提卡比昂相連的海灣裡,本都的小型艦隊排成個鏈條形狀橫亙其間,“大概米特拉達梯馬上就能進入他兒子的宮殿了,我們的指揮所還有不少東西留在那裡呢,便宜他了。”卡拉比斯說到,“有時我都懷疑,馬爾察那蠢貨爲什麼不留在衛城,這兒是個多堅固的壁壘啊。他把糧食和金錢全帶走,完全是貪慾在作祟,最後只能便宜王女。”
“你得加上一句,沒糧食可吃的話,這兒就是座堅固的棺材。”波普擤了下鼻子。
“戰備物資,鐵釘、皮革、武器什麼的都還充足吧。”
“放心,馬爾察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對了我有個想法,把那幫ala騎兵的戰馬也吃進肚子好不好。”
“好主意,反正現在戰馬在他們屁股下面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卡拉比斯表示首肯。
結果,傍晚衛城的馬廄就發生了一場極大的騷動,當一個多嘴的步兵大隊兵士轉述軍團特使的話語後,差點讓ala騎兵拔劍暴動,誰都不願意讓老夥計坐騎成爲腹中的食物,直到海布里達等幾個老百夫長登場,才彈壓了下去。
米特拉達梯裝飾金銀的大帳裡,在場的人又開始了爭吵,“不需要對衛城發動強攻”這是阿狄安娜的主張,“既然先前讓羅馬人點燃車陣,用濃煙作爲掩護遁走入衛城了,那麼圍攻四個大隊羅馬兵士駐防的衛城,就得不償失了。蓬提卡比昂已然落入我手,當務之急是恢復對此地的秩序與稅收,擴充軍力,修造更大的艦隊,聯絡更多的蠻族,準備在雪融後迎接和龐培的決戰。至於衛城,只要立起長圍,最多兩個月後他們自然會因飢餓而投降。”
“只要我們能擁有一支精幹有力的艦隊,我們就能贏取體面的和平。”阿狄安娜最後如此總結道。
“阿基里斯,你現在的艦隊還有幾何。”米特拉達梯坐在座位上,詢問他的海軍統帥。
“剛剛在科爾基斯組建的,外加修復好的舊船隻,大約六艘三層划槳大戰艦,二十艘雙層划槳戰艦,十二艘腓尼基式的單層划槳快艇,還有幾十艘淺水輔助船隻。”阿基里斯回答道,“相比較船隻,我認爲更缺乏優秀的水手。”
本都帝王唔了一聲,“也就是說,我們亟需優良的木材、鉚釘、青銅,還有同樣優良的水手。”
“是的吾王,船塢在蓬提卡比昂是現成的,堅固完整並且龐大,只要能開工,開春能把艦隊的實力擴充一倍。”阿基里斯很有信心,隨後他又補充(先前阿狄安娜就囑咐好的),可以再花些金銀招攬比斯基泰人還剽悍善戰的薩爾馬提亞部族來充當輔助騎兵,而且此地據說還有處勢力龐大的海盜,因爲身處攸克興海沒被龐培剿滅,首領叫麥克米倫綽號“紫帆”,也可聯絡他與羅馬人對抗。
“這一切都着手的話,需要多少金錢?”米特拉達梯眯起眼睛問。
“大約三千塔倫特左右,吾王。”
這時,斯特拉託妮絲對着本都之王耳語了幾句,阿狄安娜便以警惕的眼神盯着兩人,而銅盾軍的米南德、帕修斯與菲利普都互相使起了眼色來,“太多了,我的好友阿基里斯,我們現在還沒有個穩定的財源地,不過你放心,一旦我在蓬提卡比昂與科爾基斯安頓好稅吏後,至多在明年雅辛託斯節日(七月到八月)前,便滿足你的要求與方案。”米特拉達梯面帶歉意,笑着說道。
阿基里斯和新模範軍名義統帥阿奇勞斯同時對望了下,帶着遺憾的神態,說:“我們的一切都會遵循陛下您的要求,但只是提醒一點,忠誠並不是考量一支軍隊的唯一標準,真正的王者更不會爲此被矇蔽更長遠的眼光。”這話明顯是針對最受本都帝王信任的銅盾軍而發的,說完兩位老將便行禮告辭,阿狄安娜也上前親吻了父王的指環後退去。
這次,阿狄安娜居然沒大吵大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見王女離去後,本都王的愛妾,跪下拉起米特拉達梯的手,“剛纔有一名使者來到營地,向我轉告了您兒子馬爾察的請求,他希望重新歸順於您。”
“斯特拉託妮絲,你說呢?”
“馬爾察現在畢竟是您唯一的子嗣,即使他只是庶出,但您的王位畢竟需要人繼承,這是爲了本都帝國。”斯特拉託妮絲小心翼翼地替馬爾察說項。
米特拉達梯看了下斯特拉託妮絲,隨後又看看她的兩個弟弟,突然眼睛露出一道怪異的光芒,“我的身體我很清楚,怕是未來也不會有孩子了——你覺得我是把阿狄安娜許配給馬爾察呢?還是把阿狄安娜許配給你的某一位弟弟呢,來繼承本都帝國?可憐的帕修斯、菲利普,奧比休斯慘死時他倆還在阿爾明尼亞地區爲我徵募傭兵。”
這話還沒等帕修斯與菲利普回答什麼,斯特拉託妮絲就惶恐地伏下身子,親吻着米特拉達梯的腳趾,“帝王你給我們家族的榮耀,已然夠多了,不能再增加更多,怎敢如此僭越!只是這兵營裡難以滿足王者的威儀,還請陛下早已移蹕蓬提卡比昂的宮殿之中。”
這個態度顯然讓米特拉達梯很滿意,他很親切地將愛妾扶起,讓她不要害怕剛纔自己的詢問。
“陛下,既然你願意原諒馬爾察,那麼就必須攻陷衛城——因爲這些羅馬狗,本就是馬爾察招來的,把他們全殺死,也可警告壓制馬爾察的野心。”米南德與帕修斯上前建議。
“你們銅盾軍的能力和忠誠,我是很放心的。”米特拉達梯擺擺手,“你們就試試吧,搭建攻城器械,爭取把衛城儘快拿下——我乖女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你們不用放在心上。”
這時,站在後面一直沒發言的菲利普的眼角,掠過了自帳篷縫隙漏下的陽光,他下意識地扭頭看,竟然看到那段陽光間阿狄安娜的美麗栗色瞳子,正帶着一絲幽怨地看着自己,菲利普的心頭一緊,但阿狄安娜把眉毛順下便離開了,只剩下空蕩蕩的陽光,還在原地播灑着。
夕陽下的營地,阿狄安娜站在一處由兩座人稱“米特拉達梯怪獸”巨型攻城塔之間,就在處在一個隱蔽的巷子裡,低着頭露着白皙修長的後脖,擺弄着胸前的琺琅金吊墜,菲利普自後面悄悄走近,拉住了阿狄安娜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胸前,阿狄安娜仰着美麗的臉,繼續用幽幽的眼神,微微張開着嘴脣,凝視着菲利普。
她用金吊墜堵住了菲利普襲來的嘴巴,“這可是有劇毒的。”
“和你的脣一樣嗎?”菲利普帶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說到。
阿狄安娜低下了眼眸,用力將菲利普往後推了下,隨後轉身說到:“父王的話語,我已經聽見了。”
“你不用嫁給那個又老又醜,地位又卑下的博斯普魯斯總督,你的庶兄馬爾察的。”菲利普又把阿狄安娜的肩膀轉了過來,牽住她的雙手說道,“但我害怕,害怕狡詐而又美麗的你,會欺騙耍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