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是一方面原因。”甯越的回答倒使池晏感了興趣,纏着他要他講講蘇長安的事情。甯越原想淡淡兩三句帶過,但他的簡斷敵不過池晏刨根究底的性子,便將自己所知之事一一道遍纔算完事。
“那你說,這樣算起來,自小生活在瀾滄城的蘇長寧算不算是另一種幸運呢?”池晏又問。
甯越笑笑,說道,“各人出生高低、貴賤、苦樂、得失、善惡、譭譽都是不同,得此失彼,厚薄不均,不得萬全,何爲幸運?何爲不幸?”
“好了,大哥,你別跟我繞這些不着邊際的字眼,我頭痛,我現在只想知道,這蘇長安怎麼會在你手裡?”池晏附過身去。甯越正想答,桑菩掀了營帳進來,附在甯越耳邊輕語幾句後便躬身出去了。
“是她姐姐蘇長平五年前送過來,寄養在我這兒的。”甯越卻作沒事一般,平靜的回答池晏的話。
“你還認識蘇長平?大哥,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池晏一驚,不知如何就掐重了貓耳朵,那貓一跳起來,衝着池晏凌厲的叫喚,又高傲傲的轉身甩了甩尾巴,從簾帳縫隙中鑽了出去。
“很多。”甯越道。
“想來也是。”池晏掃了掃身上稀稀落落的白色貓毛,收斂了一點頑劣色,“你既然與蘇長安認識,看來當初引我去找湛瀘劍是另有目的,大哥能否給個解釋?”
“我說過我的目的很單純,蘇長安長大了,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甯越哈哈笑了起來,“而二弟又未婚娶,生性活潑瀟灑,我不想把你們二個生拉硬配,蘇長安性格有缺陷,但也不是不可以逆轉,以二弟的性格定然可以互補,所以,我纔想到要把這樣一個自然真實的蘇長安呈現在你眼前,讓你自己選擇判斷,你可以去愛,也可以不愛,這都是你選擇的後果。”
池晏站起來,負手而立,道,“大哥,你若知道我的爛姻緣,便不會如此幫我撮合了。”許是覺得這話題沉重了一點,池晏轉而又微微一笑,打趣道:“我這嫂子長什麼樣,什麼時候也讓我們瞧瞧?”
從甯越營帳裡出來,正是夜深露重時分,這時有探子來向池晏報告,說是瀾滄城守軍前後分了三拔已經連夜出了瀾滄城南門,向着問天府去了,這正驗證了白日裡甯越的預料。池晏向着甯越的營帳望了望,天下千般風雲,萬般算計,這人活得到底累不累?
白日裡還是萬里晴空,夜晚卻已是最爲森寒。池晏只覺周圍一切都是陰陰的,荊棘如同鬼魅隨風亂舞,只有稀稀拉拉經久不凋的幾棵松柏顯得格外黯淡。近處營帳裡也點起了燈,遠遠望去,紅線連綿蜿蜒,彷彿沒有盡頭。
池晏站在蘇長安營帳外,卻不知該不該進去,只是望着那些燈火發呆......
北燕國的男孩子在五歲生辰那日都要批一批命格,普通人家找個街頭巷尾的算命攤子給孩子算一算前程,而似北燕第一將門、鎮南王府的小世子池晏這等金貴身份,請的自然是在七國均是有名的神算子外號“神來”。
小時的池晏便繼承了鎮南王池壁傲骨虎威,堅韌風骨,神來給鎮南王的批格上寫着“一代將星,武勳卓越。姻緣寡淡,情薄如紙。唯壽與天,光耀後世。”
這張批格從五歲那年便被她的母親繡在了一個祥雲圖樣的錦囊裡,一直跟着池晏,此時的池晏摸了摸腰際,擡頭的時候就看到立春掀了營帳要出來,就那麼掀起的一角兒,就讓池晏看到了白雙雙,池晏叫她白雙雙,終是覺得蘇長安這個名字太殘忍,承重太多,不如白雙雙來得單純。
營帳裡的白雙雙也看見了池晏,居然沒有以往的懼意,衝着她點頭行禮,那微微一笑中滿含欣喜。
營帳簾兒放下,就聽到立春咯咯清脆的笑聲,“將軍好。”
“立春立春......你果然和春天一樣朝氣......”池晏也哈哈一笑,立春比早些年長開了,柳眉杏眼,算得上標緻,不由就切換到三年前的語氣。
須臾營帳中,須臾和歐陽度坐在桌邊議事,帳中有些清冷,昏暗的光下,二人圍爐坐定,須臾的面前擺着一隻長方形漆盤,盤中裝着一隻酒壺,兩隻酒杯,歐陽度坐在一側的陰影中,模糊了臉容神情,只隱約能瞧見他肥胖的身材。
“蘇長寧真的被綁去了問天府?”須臾輕輕咪口小酒,眉眼微薰。
“是的。”歐陽度遲疑了一下,又道,“公子,昨日若我軍攻城,這蘇長寧是必死無疑,我就不明白丞相爲何要繞這麼個遠路,真的如他所說?以我猜測,這丞相是有意要放走蘇長寧......”
“可有證據?”
“暫時沒有。”
“沒有可不能亂說,畢竟我們是拿下了瀾滄城。”須臾一身青玉色長袍,面色俊美,神情卻是慵懶,“康豐現在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