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聊着,一個太監從外面走了近來,跪地道:“奴婢叩見皇上,啓稟皇上,英國公和武英殿大學士到了。”
原來今天還請了別人?英國人?鰲拜現在也沒弄清楚明朝有多少爵位,還以爲是英國人來祝賀了。其實英國公是“靖難之役”中戰死的張玉的後代所襲封的爵位。
兩位老者走了進來,皆是須發半白,錦衣玉帶。一位身體瘦弱,相貌有些刻薄;另一位身材矮胖,臉色紅潤,舉止沉穩。
兩人走到崇禎面前,一起施禮道:“臣張惟賢(張瑞圖)參見皇上。”
他們看到鰲拜,面露難色。
崇禎介紹道:“這位是錦衣衛指揮使黃鵬,和朕亦師亦友,有什麼新情況,就當這他的面說吧。”
鰲拜施禮道:“見過兩位大人。”
張惟賢露出了微笑,打量了鰲拜一番,道:“聽聞錦衣衛黃鵬文武雙全,今日一見,果然不凡。黃大人一身正氣,外面傳他是閹黨一路,想必都是道聽途說了。”
張瑞圖也讚道:“黃大人打擊山西晉商有功,武藝超羣,想不到竟是這般年輕,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
這兩個老頭倒是很會說話,一聽皇上說亦師亦友,立即就誇獎,心裡只怕不是這麼想。最後來上一句自古英雄出少年,是想點給崇禎我年齡太小,不易身居高位吧?可皇上的年齡不是比我更小?鰲拜微微一笑,沒有吭聲。
“來人,賜坐。”
太監們搬來了兩椅子,請示皇上放在哪裡,崇禎指了指鰲拜旁邊,英國公耷拉着的眼皮急跳了幾下,張瑞圖心臟也漏跳了半拍。
張瑞圖乃是萬曆朝探花郎、官拜左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英國公是世襲國公,有資格參與天子的擁立。鰲拜年約雙十居然就能和他們兩位老臣平起平坐,這還得了?十年之後,朝中還有誰能和他爭寵?
鰲拜卻根本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他壓根就沒指望被別人寵,待在朝廷只爲潛伏,時機一到就亮劍了。他也不謙讓,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兩人更是心驚,這小子鋒芒畢露,當仁不讓,不簡單啊。
崇禎問道:“國公,長公一早請奏,可有急事嗎?”
張瑞圖正色道:“臣卻有大事啓奏,閹黨又有新動向了。”
昨天晚上,張瑞圖和禮部尚書來宗道一同去了京城“瀛州酒樓”。瀛州既是傳說中的東海三仙島之一,文人雅士常年聚會於此,生意十分興隆。
兩年前,魏忠賢的侄子魏良棟眼紅酒館生意,就打着皇店的旗號,半買半佔,增其舊制,重加修葺,如今已變成了官員士紳聚會的所在。在此可以極快地知道一些宮中消息、官場秘聞,夠一定品級的官員可以比在衙門還快地看到邸報。“邸報”又稱“邸抄”、“朝報”,是中國最早的報紙,是專門用於朝廷傳知朝政的文書和政治情報的新聞文抄。
探聽消息、跑門路、找關係的各色人等一時趨之若騖,生意越發地興隆。定更時分,酒樓上下依然燈火輝煌,酒菜飄香,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兩人去酒樓的時候已經不早,想包個雅間,卻被老闆攔着,說樓上雅間都被人包了。這家店是魏良棟的,他們馬上想到樓上可能是被閹黨包下了。於是在樓下靠牆的地方找了個位子,時不時把耳朵湊在牆上聽一聽。這一聽可不得了,樓上正在商量着怎麼起兵謀反呢。
崇禎驚道:“你真的聽到他們說想要謀反?”
“千真萬確,崔呈秀、田爾耕的聲音我絕不會聽錯。他們在樓上起過一些爭執,倒是沒有聽到魏忠賢的聲音,崔呈秀手握兵權,田爾耕又控制了錦衣衛,如果他們發難……”
崇禎一拍龍椅,怒道:“朕這就撤了崔呈秀和田爾耕,看他們還能掀起什麼風浪來。”
張瑞圖趕忙站起來,勸慰道:“皇上萬萬不可啊,如果貿然下旨,只怕他們會狗急跳牆,突然發動政變,那樣京城就要亂套了。我聽他們提到過王恭廠,恐有所圖。”
王恭廠所在位置是大約今西城區新文化街以南、象來街以北、鬧市口南街以東、民族宮南街以西的永寧衚衕與光彩衚衕一帶。當時爲工部製造、儲存火藥的倉庫就在王恭廠。去年王恭廠就出過一次事故,那裡點着了就是一個炸彈,可不是鬧着玩的。
張惟賢又鞠躬正色道:“臣也是爲此事要啓奏,昨夜霍維華秘密的到府上見我,帶來了一封密信,閹黨通知他在近期會有行動,伺機政變。”
崇禎看着鰲拜,氣的直哆嗦。“你不是說魏忠賢不會反嗎?現在這是怎麼回事?之前魏忠賢就想用女色迷惑朕,現在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想起兵謀反了!”
原來,崇禎剛繼位的那幾天,魏忠賢就送上了四個絕色的、稚嫩的美女給他享用。崇禎本來不想接受,但恐怕引起魏忠賢的疑心,就欣然接受了。這四個女子進宮後,崇禎叫人脫光她們的衣服,搜遍全身,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東西。只見她們每人的裙帶頂端裡都佩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香丸。這種香丸號稱“迷魂香”,異香撲鼻。男人一聞到這異香,頓時就激發起強烈的性慾,就像現在的男人服了“偉哥”一樣。崇禎馬上叫人毀掉了這幾顆“迷魂香”。
魏忠賢此舉完全是“有病亂投醫”,被田爾耕和楊衰忽悠傻了。人是宮外送來的,他都不知情就得罪了皇帝。
鰲拜聽了崇禎質問,依舊老神在在,緩緩站起來,輕道:“皇上莫慌,我看這件事有蹊蹺。魏公公謀反,我不信,田爾耕想造反,倒是很有可能。理由我已經解釋過了,魏公公是太監。我想閹黨並不會急於發動政變,更不會打王恭廠火藥庫的主意。”
張瑞圖瞥了他一眼,不屑道:“霍維華已經帶出了消息,閹黨又明目張膽集會,現在不做準備,等對方動手什麼都晚了。”
鰲拜正色道:“就因爲他們太明目張膽了,我才斷定他們不會立即反叛。他們完全可以找個更隱蔽的地方去謀劃,爲什麼偏偏要選酒樓呢?這次集會,只不過是想給我方施壓,讓我們不敢輕舉妄動,又故意透露這些信息給我們。閹黨勢大,如果皇上想要徹底剷除他們,勢必要聯合所有反對勢力,我猜他們在等一網打盡的機會。”
三人感覺他言之有理,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崇禎急道:“黃鵬,那現在該怎麼辦?難道朕就不能動他們嗎?”
鰲拜道:“如果現在行動,把他們逼急了,事情一定會鬧大。野獸臨死前的反撲,威力非常驚人。閹黨其實已經給了我們信號,不讓我們輕舉妄動,現在該做的是將計就計。”
張瑞圖問道:“怎麼將計就計?”
鰲拜微笑道:“他們不是想把人聚在一起嗎?我看皇上還沒有舉行登基大典,不如就在宮中開一場大型宴會吧。進宮可是不能隨便帶兵的。”
張惟賢咳嗽了兩聲,手指着鰲拜,氣道:“你這是讓皇上陷於危險啊。”
張瑞圖也道:“不行!皇上,你不能聽他的。萬一他和閹黨通好了氣,我們這羣人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崇禎沉思了一會兒,問道:“黃鵬,用這方法,你有幾分把握剷除閹黨?”
鰲拜道:“九成,在皇宮開宴會,閹黨就將處於絕對劣勢。皇上只要在宴會上宣佈將衆閹黨解職,來場杯酒釋兵權,他們無法不從,如果反抗,就命令埋伏好的人將他們控制起來,或者直接殺了。閹黨名不正、言不順,不管是京城的軍人還是錦衣衛,都不可能執行他們的命令出兵圍皇宮。”
崇禎皺眉道:“宮內侍衛萬一是魏忠賢的人怎麼辦?”
鰲拜笑道:“這只是我的第一步計劃,閹黨肯定能猜到在宮中開宴會的目的,不會束手待斃。他們的眼光,一定會放在宮中侍衛身上,如果他們想把侍衛換成自己人,皇上不要推脫,隨了他們心意。”
張惟賢不解道:“要是侍衛換成了他們的人,那宴會上被殺的不就是我們了?”
崇禎想了一會兒,笑道:“黃鵬,朕明白你的意思了,故意把消息傳出去,故意引得閹黨做好準備,在宮中發動政變。這樣一來,朕要將閹黨勢力一網打盡,理由充分,證據確鑿。只要埋伏一羣外來的高手就行了。如果不發動,朕解了他們兵權,就能兵不刃血的剷除閹黨。是這樣吧?”
鰲拜點了點頭,笑道:“護駕的人選,我也已經想好了,絕對可信。皇上就下詔通知這場‘鴻門宴’吧。”
兩位老臣聽了這些計謀,都驚的說不出話來。之前東林黨還說“黃鵬”是閹黨的人,現在兩人都很慶幸。如果“黃鵬”真是閹黨,還不定會想出什麼毒計來,到時就大難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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