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石諾燦然笑了起來,露出他一口白燦燦的牙,說:“我們是經過生死的人,都知道什麼才值得珍惜。小三兒,你給爺好好的活着,至少我們要成親生子傳承子孫。”顧玫諾的眼神明亮起來,這一次顧石諾回來後,他身上那種衆人皆避的氣息非常濃郁。
顧玫諾心裡一直擔心,縱然後來聽到他說要迎娶季安寧的事情,他都不敢放心下來。如今他親口說出來的話,讓他這個做兄長的人心穩下來,他越發覺得季安寧是有大福氣的人,至少顧石諾出聲要與她定下親事後,他瞧着稍稍的好接近一些,七房院子裡也有人敢行走。
顧三輕輕嘆息着說:“我其實有些不敢回去,我怕面對空了許多位置牀鋪。我不回去,我會想着他們還在。可是這一回去,就要面對他們已經不在的現實。”顧石諾面色悲色更加的濃厚,原本只是一次遠行練軍,最後卻成了生死戰場的磨礪。
那些年青的面孔,那些倒下去的身影,他伸手遮掩住眼睛,啞着聲音說:“我們一定要回去,我們回去了,他們曾經的存在更加有意義,人們還會記得他們。”顧玫諾屏氣凝神瞧着他們兩人的神情,他的拳頭握緊起來,這一刻,他心裡沒有國家大義,他只有面前的兩人。
他不敢驚擾這兩人的對話,在顧石諾回來之後,老太爺曾經單獨招他去說過話,要他不管如何要順着顧石諾來。在顧石諾的親事上面,如果不是季家提了太多的條件,擺明就是來發難顧家,一心一意想要婉拒這樁親事。
這般打臉的行爲。顧家當家太爺忍不住直接發話暫緩決定下來。畢竟季安寧的年紀太小,這門親事拖一拖,對兩家都有好處。而顧家的人,面對顧石諾時,同樣答應只會順延親事,不會拒絕他的要求。大家在心裡盼着顧石諾鎮靜下來後,他會自行改變這一時的衝動。
書房裡氣氛壓抑難受。顧三面上默默的淌着淚。顧石諾遮掩住的雙眼下,一樣有淚成行的落下來。顧玫諾轉過臉去,他面對眼前這兩人。他的心裡實在難受不已。只是他們能哭出來,這樣心裡的擔子能跟着減輕許多。
許久之後,顧三和顧石諾同時擦拭一把臉,兩人一塊進內室整理。他們兩人出來之後。神色顯是要輕快許多。顧石諾跟顧玫諾說:“哥哥,你回吧。我們在書房裡呆一晚,明天在車上可以睡。”
顧玫諾如何放得下這心事,他站起來說:“我去跟你嫂嫂說一聲,我過來陪你們。你們晚上想吃什麼喝什麼,我來張羅。”顧玫諾走後,顧三一臉羨慕神情瞧着顧石諾說:“官府嘉獎令送達之後。我哥哥們瞧着我的神色裡多少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
九哥待你還是如從前,他好象不介意你比他更加有本事。”顧石諾微微笑一下。說:“我哥哥是有本事的人,他自然是不會介意我比他走快那麼幾步。他跟我說,此後不想我再升這種官,他想我平平安安,兄弟可以相依老頭來有伴說話。”
顧石諾如何不明白,他初回來的那些日子,他自顧不暇無心管外面的是是非非。顧七老爺知道他的腿傷會康復如原之後,他就沒有心多顧他一會。顧七夫人面對他哭了好幾場之後,她的心思又轉回到如何藉着他,把顧七老爺往她這邊拉一拉。
只有顧玫諾這個嫡親的哥哥,當着他的面裝出不在意的樣子,偏偏每天夜裡都來查看他是否平安。白天裡,他以顧九少奶奶忙家事,直接把稍稍懂事的大侄子往他房裡一塞。最初,他大侄子對他很有些怯意,說話做事都極其的拘謹。
後來他大侄子與他相處自在,很快把心底話說給他聽。原來顧玫諾覺得由他大侄子守着他,他心裡會覺得舒服一些。而他大侄子從來沒有擔過這麼大的責任地,自然從頭到腳的守住他。他最初就是被小廝扶着去方便,那半大小子都要守在外面聽着裡面的動靜。
顧石諾如何不知道大侄子的行事,只是他懶得跟一個孩子來計較,就由着他在外面聽聲音。顧石諾想起他的大侄子,他面上多了好幾分的笑意。他聽顧三的話,說:“那你們家的孩子,他們對你如何?把你當英雄看待嗎?”
顧三面上多了幾分輕鬆的神情,他笑着輕點頭:“一個個都比他們父親來得機靈,還知道揹着大人來給我通風報信。他們聽說我暫時不想成親,就便跟家裡長輩們說,他們能幫着來勸說我。結果來了之後,就叫我說故事給他們聽。”
顧玫諾再來時,他的身後跟着送暖身湯的丫頭們。顧玫諾招呼她們把湯碗放下來,直接讓她們候在外面,他跟房裡兩人說:“你們嫂嫂說,這樣的夜裡冷,讓你們喝一碗湯暖身。我已經嘗過,味道還不錯。你們喝盡之後,讓丫頭們進來收拾碗筷,你們嫂嫂也能放心。”
顧石諾和顧三自從順從的飲完湯,結果他們擡眼就瞧見顧玫諾眼裡不贊同的神情,他們兩人相視而笑。顧玫諾懶得說什麼,只是招呼丫頭們進來收拾地方。一會之後,丫頭們又送來兩人份的被褥,顧石諾很是詫異的瞧着顧玫諾,說:“哥哥,你打算在書房陪我們一夜?”
顧玫諾輕輕點頭說:“許久不曾有這樣輕鬆的夜晚,男人們在一處說話,累了之後就隨意睡。”顧石諾輕輕擡眼瞧了瞧顧玫諾,顧家七房在顧家來說,其實不算什麼,他們兄弟在成年後,不得不學着自立起來。
顧石諾這一次歸家之後,他隱隱瞧明白一些事情,眼下當家老太爺身體康健,還能壓得住事情。可是在他之後就沒有那一個祖輩如他這般的公正,他父親這一輩,不知是否因爲祖輩能幹人太多,他父親這一輩真正的能人,他還沒有瞧出來,瞧着都象是在靠着祖蔭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