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可以很輕易發現一日之內,血族城鎮的變化。至少迪薩魯澤布身爲血族之王,是不敢公然在街頭公開露面了。
現在大街小巷,到處都有紅着眼睛,提着火器搜尋迪薩蹤跡的“暴徒”存在。因爲新政的推行可謂是十分迅速,兩天之內,那條無論誰看起來都無比荒謬的“與人類平等法規”已經可說是隨處可見。
迪薩魯澤布覺得頭皮發麻。
純粹出於個人願望做出的決斷那明知會來的後果實在來得太快了些,即使坐在遠離世間城鎮的深山當中,僅僅手執一份報紙看到風聲漸緊,他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唯一可以確定的,也許就是他改革的決心不會變吧。但那,又會持續到幾時呢?
或許明日一早,不,或許下一刻,下一分下一秒,就會有不知是血族還是人類的地方或中央軍前來捉拿自己——這個“罪孽深重”的獨裁者。
鴉鳴陣陣,都令他寒毛直立。
赫裡森是位高雅的紳士,他依舊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爲唯一的主人料理最爲精緻的生活,又到了下午茶的時間,他輕輕推開門。
“請問您是用咖啡,還是紅茶?”
“咖啡吧,它能使我警醒,更好地發覺危機。”
“遵命,老爺。”
不知何時,他對迪薩的稱呼不再是“少爺”,而變成了與迪薩稚嫩外表不相符的“老爺”,自從迪薩在長老會上問住了腳,樹立了一定的威嚴,他就不再自恃爲家長了,然而……
現在,迪薩的臉上已經不再出現那天真無邪,發自內心的笑容了。縱使如此赫裡森的職責不變,爲凱撒家打理生活及一切所需,他做得津津樂道。
突然,年輕的凱撒家主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
——前往聖光城!
在揣揣不安坐了整整一天之後,他終於決定要做些什麼。
赫裡森知道身爲管家,不能干擾主人的任何決定,可他還是擔心不已。因此他關懷地說:
“不會有事吧。”
迪薩微微一愣,回了一聲,
“嗯。”
如此罷了。
迪薩身着黑色西裝,還戴着一副面罩,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聖光城城門下。
沒有守城士兵阻攔,也沒有什麼橫插一腳的礙事者,就這樣安全地,進入了城中。
出乎他意料地,似乎人類的城邦中,與平日並無太大差別?不僅如此,比起平時,好像還更平靜了些。
這似乎奇怪了一點?血族們都已經快要暴動了,人類卻反而十分愜意?帶着奇異的心情,他再次來到了那座中心城堡。
比起平日的大張旗鼓,今日以毫不張揚的行事風格,輕輕敲響了那扇沉重的木門。
門緩緩地開啓,一個面相兇惡的兵士表情兇狠地問:“你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
迪薩一臉乖爽,裝成城裡小市民的樣子,回答道:“兵大哥,請問教皇大人在嗎?”
“教皇大人忙的很,沒空理你!”
說罷,對方關上了大門。
在大門關閉之前,迪薩喊了一句,
“請等等!在下迪福,請向教皇大人轉達。”
雖沒有得到回答,但顯然,迪薩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他就這樣挺着胸脯站在大門前,終於等到了答覆。
並非是等到了答覆,而是等到了教皇。
正當夜幕降臨,教皇大人準備回家的時候,他穿戴完畢悠哉遊哉地走出教堂大門時,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老熟人”。
還是那一副虛假的面容。
“喲!這不是迪薩……”他以一幅老好人的模樣迎接上去時,話,卻突然停住。
他被迪薩一隻手指抵住了嘴巴。
正當他瞪大眼睛充滿疑惑之時,迪薩在耳邊輕輕細語:
“迪福。”
“哦,迪福啊!好久不見了,你怎麼樣啊?”機敏的教皇大人馬上反應過來,並裝出一副平常心的樣子,扯着嗓子說。
“這,您應該最清楚不過了……不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去說吧,教皇大人。”
迪薩儘可能地壓低嗓音,彷彿掩人耳目一般拉着教皇的袍子進入了教堂內部。
教皇現在滿腹疑問。
‘爲什麼血族之王會在這樣一個普通的日子裡親自前來造訪?爲什麼他不公然前來,爲何要隱匿行蹤?爲什麼……’
總之,疑問是說不完的,但現在緊要的,並不是那些。
血族之王,就站在眼前!
人類的死敵——吸血鬼,在不久之前,這位剛剛繼任的血王破天荒地與人類簽訂了什麼“友好合約”!?
要知道,自從人類誕生之始,這種事還是頭一回發生!這也就是說,此策無論成功與否,不論是即任血王,還是自己,都註定會名留青史!
‘這是什麼緣由呢?這怪異的思想,是他父親留下?是因他過於年輕?抑或是說……我面前這位看似怪爽聰穎的少年——是個瘋子?
不不不,怎麼會呢,能夠成爲血王之人,必然是人上之人,不然也會身世顯赫,怎能是個瘋子?
等等!’
他突然想到了初代血王愛德華。
‘難道說……’他驚恐地看向迪薩。
“血王找我老頭子有何要事啊?”拋開所有的疑惑,他開門見山地問了。
“相信您不會不知道,血域近日來出現的異狀……”
“哎呀呀!是啊,血族的力量愈發的強了,我老頭子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您是在跟我裝傻嗎?我現在在談正事!”
“嗯?好好好,呵呵,年輕人就是有衝勁兒。”
老人摸着鬍子,笑呵呵的。
“好吧,所以呢?您想說的就是這個?”
“你聽好了,血王喲!血族內亂的原因正是你毫無緣由的暴政!而且還一開始就提出這麼過分的提案!好了嗎?老頭子我能說的就是這麼多,還有什麼問題回去問你自己的家臣吧!”
彷彿順其自然一般,老教皇突然就擺起了“異族無關”那屬於教皇的架子。迪薩魯澤布眯起眼睛。
‘這老狐狸,在跟我裝傻?’
“那就算了,您儘管守着您的金色溫牀享福吧。小心您的金色玫瑰,會枯竭喲?”
“呵呵,好,我會小心不讓它枯竭的。”
教皇並沒有急於應對,只是遊刃有餘一般,以聊天的口吻結束了這短暫的對話。
走出教堂,迪薩魯澤布並沒有急着回血域去。
他呼了一口氣,體溫中的熱氣在寒冬的天空中劃出一道又綿又軟的白霧。有條不紊地打理大衣衣襬,戴上高腳禮帽,看了一眼天空。
他自言自語道:“反正時間還早。”
“難得來一次,看看也好。”
接着,血族之王就開始在人類的主城裡閒逛,從街角小巷,到路邊小攤,閒談小館,沒有什麼地方是他到不了的。四處打探消息,就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路遇一位街角乞討的少年。
“少年,等等。”
“您要施捨我幾枚銅板嗎?慷慨的先生。”
“……哦,是的我會給你,你能跟我說說最近城裡的情況嗎?”
“當然,很樂意爲您效勞,先生。可是您爲什麼想知道那些呢?”
“我……出國好幾年了,剛剛回到故鄉,想要了解一下家鄉的近況。”
“是的,先生,我會一一告訴您……”
但這個樸實的孩子並不善於言談,他說出的僅僅是城裡人們多麼有錢,施捨的人們更多了一類,迪薩只聽了兩句,便離開了。
第二個詢問對象,是一位老者。
老者似乎是一個孤寡老人,平日裡對政治變化了解頗深,雖總不着重點,不過總算是聽到了一點相關的情報。他有些失望,也有些躍躍欲試地離開了這條街道,直到夜幕時分。
輾轉多地,他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人類對於血族新法並不曾得知太多,他們只知道血族新任王者對人類十分友好,甚至提出要“平等”一類的消息,然而並不知道在血族內部鬧得沸沸揚揚的“新法”之存在。
很長一段時間內,人類與血族,依然是陰陽兩隔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