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搖搖頭,手中還捏着那隻煙管:“你廢話太多!”這話本是宋鈺對力鬼所說,沒想到這會竟然被何老又將同樣的話送了回來。
宋鈺頂着頭蓬半仰着望向天空,任憑細雨撲打在面具上,這陣風來得及其古怪,黑夜下隱約還能見到一團黑隆隆的雲團正從遠方飄來。
他必須要在最快的時間結束戰鬥,否則等待他的必然是無法承受的‘天罰’。
沒錯,這也是‘天罰’。和天關城的天罰比較起來,這纔是令宋鈺感到真正畏懼的東西。
宋鈺在肚子裡問候着漫天神魔,他不願做殺手最根本的原因便在於此,一個不能向任何人說起的秘密,就像他擁有着不屬於大荒靈魂的秘密一般被宋鈺藏到心底。
只要宋鈺長時間催動真元,就會被上天察覺,隨之而來的就是猛烈的雷神誅閥,所以他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戰鬥,哪怕付出一些代價。
夜叉面具下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雙刀帶起的雨水如蛟龍飛舞,從兩個方向席捲而出。
何老頭呵呵一笑,將煙桿隨意地往人羣中拋去,隨即擡手朝散華直刀抓去。他的動作很慢,慢得從容不迫,讓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每一個動作。
力鬼自然也看清楚了,一邊撕下衣服裹着傷口一邊關注着何老的的動作,自然也認得何老這探手的的動作就是他進場晨練的時候那些舒展筋骨的把式。
沒錯,這既是師父反覆講起過的拳意。
意不斷,則拳壯如河。
周圍躲在四周圍觀的衆人不明白何老拳意,心中都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連力鬼大人都快不過夜叉的雙刀,何老這樣慢吞吞的動作如何能取勝。”
出乎意料的是夜叉竟然捨棄了優勢,雙刀回防。
“脫!”何老頭的手拍向直刀,手和刀刃接觸在一起,卻沒有意料中的血肉翻飛,只是這碰撞之間,何老頭的整個手掌竟有絲絲精光閃爍,如被覆蓋着一層蛛網。
匹練般猛烈的真元和直刀撞在一起,刀刃以一種驚心動魄的幅度彎曲着。
夜叉心中震驚,夜叉和散華不同,爲了追求力量,他對直刀夜叉質地上的要求不同於直刀散華,夜叉使用十餘斤精鐵反覆淬鍊,最後出爐的時候爲二斤左右,絕對的千錘百煉,在硬度上自然也優勝於直刀散華不少。
一掌拍斷或者拍碎這柄取名爲夜叉的直刀,宋鈺相信自己也完全能夠做到。
但是要讓這一柄直刀彎曲,宋鈺做不到。
這需要在接觸直刀的一瞬間將真元透入刀身,用真元來改變刀身的韌性,這是綿勁的一種,貌不驚人的老頭對真元的掌控幾乎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何老頭手一回撤,刀身以更大的力量反彈回來,以無匹的力量脫手而飛。
宋鈺自然不願意直刀離手,屈指在刀身彈了兩記。第一下彈在刀尖處,用自己的真元將何老頭的真元從刀身上驅除,第二下端端彈在刀脊正中。
短刀發出一聲交鳴,便這樣在兩人身前懸浮靜立。
圍觀的衆人雖然修爲淺薄,但力鬼在訓練他們的時候確實沒有藏私,所以一個個眼力都出奇的好,也明白要將一柄武器懸停於身前需要的是對真元的控制力以及武技上最嫺熟的技巧。
無數雙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刀身,所有人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宋鈺再次探手操刀,身如鬼魅,卻不再與何老頭正面接觸,濛濛細雨中,刀芒泛動着詭異的紫色,在煙雨下極爲迷離。
“以燃燒真元爲代價,希望畢其功於一役?愚蠢之舉。只是…”何老頭依然慢吞吞地拉開一個架勢:“你認爲你這樣能支撐多久?半盞茶還是半柱香?”
“也許更短。”散華閃爍着瑩瑩紫芒,在細雨中閃爍着詭異的光澤,一衆護院情不自禁地沉浸在這紫芒之中。
紫芒在刀鋒引導下,展現出一種線條和節奏感,隨着刀芒的起伏而呈現出一條紫帶。
這一番風雨也活了過來,在刀勢之下開始相互追逐。
刀芒到哪裡,風雨也追逐到哪裡。
何老頭神色一動,踏步欺身而上,提掌迎着直刀抓去。他不能被動地等待這刀芒往自己身上招呼的那一刻。
他的手上帶着一隻手套,所以他不畏懼刀鋒。
這是百器堂鍛造的好寶貝,爲了得到這支手套,他雌伏於花府二十年,用二十年自由來換取這貌不驚人的一支手套。
手套平時根本看不出來,但一旦真元灌注在其中,立時便有蛛網一般的花紋,別說普通的刀劍,既便是血紋精華鍛造的紋兵也不爲所懼。
何老頭的手捕捉到散華的軌跡,簡單的一個欺身探掌的動作卻括攬了武道的精髓,這需要經年累月對武道的探索和淬鍊,將手、眼、身溶於技中,以技證法,祛繁爲簡。
這是武道的一種極致,也是夜叉這出道以來真正遇着的
一次對手,宋鈺的速度和真元已經催生到極致,但對於面前這老頭卻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何老頭輕易地阻止了散華的下一步動作,另一隻也在同時鎖向夜叉右手手腕。
力鬼的錯誤他看在眼裡,自然不會重蹈覆轍。
靠在牆根下得力鬼嘆息一聲,聲音中有着一絲不易察覺到失望。夜叉的雙刀不只是快,更像一種表演,讓他的對手情不自禁跟着夜叉雙刀節奏走下去,只是因爲自己也是快攻路線,所以一旦察覺不對立即抽身,儘管如此也同樣讓他沒有了一戰之力,若不是反應夠快,這條命也交代在夜叉刀下。
和力鬼的快不同,何老用了一種極慢的拳意來應付,兼而化掌,只要保持自己拳意不斷,自然不會被夜叉的刀勢所引導。
夜叉的敗也就成了必然。
虧得何老力挽狂瀾。
夜叉授首與花府,明天的天關城必然要被這消息所震驚。
與此同時,周圍所有護衛懸着的心也鬆了下來,何老與夜叉之間的戰鬥他們看得稀裡糊塗,但夜叉雙刀被制住,自然就是剩了。
已經有一兩人提前歡呼起來。
夜叉並沒有去爭奪雙刀的控制權,在散華被抓住的瞬間他便鬆開刀柄,左手閃爍着詭異的紫芒,在何老胸膛一按,如一隻夜梟般掠過雨幕,飛離兩丈之外。
何老看着被抓下來的刀,用不可思議的眼神在看着胸口,那裡還有一個掌印來不及散去。由紫氣凝聚出的掌印微微下陷,陷入胸膛內。
胸膛掌印忽然動了,在被雨水溼透的衣衫上跳動中,掌印化作一團紫火在何老胸膛跳動。
“真陽魔…”何老含含糊糊地叫了兩聲,隨即一團火焰至他五官中噴薄而出,那是從肺腑深處,以真元做催化劑而焚燒的火焰。
從肌膚到骨骼,這一瞬間焚燒殆盡。
夜叉嘗試着想要將被抓脫臼的右手手腕接上,但何老頭的真元也還在手腕處衝撞,試了兩下沒有得逞,乾脆便不在理會,剛纔若是他反應稍慢,這條手臂便是要在何老頭真元下碾成粉碎,終歸說來,還是經驗差了一些。
叮噹——
兩柄直刀落在雨幕中,跌落在青石板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宋鈺俯身拾起直刀、夜叉雙刀,凜然歸鞘,沒有去注視面前噤若寒蟬的護衛,只是收斂了真元,仰頭望着天空。
四方涌來的烏雲剎那間凝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