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莉望了眼離去的車影,轉眼看着蹲在地上的雷克斯,她微微搖了搖頭,目光顯得無奈且擔憂。
“heaven夜總會。麻煩快點兒。”周天明用英語報出自己要去的地名後,的士司機微微點了點頭。周天明長舒口氣,面上的神情固然是平靜的很,但心中很是焦躁不安。以往做什麼事情他都是信心十足,畢竟,仗着這副不死的身軀,他確實是有恃無恐。但現在他卻沒了那種信心,其一在於他現在這副殘疾的身體不能讓他像往常那樣行動猶如鬼魅。這樣一來,他將無法在那些人不知不覺的時候救出福克斯。其二便是他們現在手中握有人質。如果只是周天明一個人,他自然是可以肆無忌憚。但現在對方手中握有福克斯這個人質,這在一定程度上令他很是被動。
他的胳膊搭在車窗上,目光微帶焦躁的望着車窗外的景色。街道邊繁茂青翠的梧桐樹葉映入眼簾,芬芳亮眼的綠色,竟是有些微微刺痛他的眼眸。
從貧民區進入新城區後,道路變得寬敞起來,但車流量也隨之大了起來。街上不絕於耳的汽車鳴笛聲傳入耳畔,車子在一個個紅燈面前停下。周天明不耐的注視着這一個個紅燈,凝視着上面跳動的數字,他發現自己從未像現在這般如此在意這些從自己眼前流失的一分一秒。
時間總是會流失的。並且人們對於時間的流失總是會感到驚恐。但人們對於這些,將時間傾注於具體的數字從而更爲形象的讓人體會到它流失之快的事物的時候,又會變得無動於衷起來。
周天明不禁有些難以理解,自己曾經怎麼能對這些從自己眼前流失的一分一秒如此不在意?或許是漫長的歲月以及疲乏的人生讓他已經無暇顧及於這如同滄海一粟般的分分秒秒了。然而現在,他卻分秒必爭。
烏塞爾給了他一個小時的時間,如果一個小時內他沒有趕到的話,他能想象得出等待福克斯的會是怎麼樣的命運。他或許不瞭解烏塞爾,甚至連面都沒有見過,但他能感覺得到,對方是個言出必行的人。這並非是說他多麼的重視承諾,而是在於,他根本不介意隨便的奪走一兩條人命。
周天明到heaven夜總會門口的時候,離烏塞爾規定的一個小時只剩下約莫兩三分鐘的樣子。路上堵得出奇,但索性他還是趕上了。
兩名保安模樣的男子走了上來,他們一人扶起周天明,一人提着他的輪椅,緩步踏上了階梯。對於這種不用自己吩咐就送上門的服務,周天明並不意外,想必是烏塞爾安排得好。
上了階梯,進入heaven夜總會大廳的走廊後,扶着周天明的保安有些粗魯的將他丟在輪椅上,而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周天明微微聳肩,對於對方這種毫無實際意義的恐嚇渾不在意。
由於是白天,所以夜總會中並沒有什麼人。大廳中的許多吧檯前零零散散的坐着一些人,男男女女,統一的穿着黑色敞懷背心或是夾克,類似於制服的服裝。這兒除了這些人,幾乎沒有一個客人。酒吧與服務生或者是美麗的前臺小姐,此刻也都不知所蹤。
“很準時啊,周天明先生。”大廳正中的一個吧檯前,坐着一個身穿黑色背心的男子。光頭、鼻樑很高、顴骨也很高、黝黑的皮膚仿若被人以某種深黑色的顏料從頭到腳粉刷過一般,脖子
上戴着一條粗粗的金項鍊。對方翹着二郎腿,口中叼着不知什麼品牌的雪茄煙,目光有些戲謔的打量着自己。
“他們告訴我你的身體有些殘疾,但沒想到你真的是坐着輪椅過來的。”黑人男子的話引起了大廳中不少人的一陣鬨笑。
周天明推着輪椅,無視周圍聚攏而來的無數充滿警惕與敵意的目光,他來到黑人男子面前,饒有興趣的望着他,“你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烏塞爾。”
“是我。我的朋友。”烏塞爾吸了口雪茄煙,對着周天明極爲傲慢的吐出一堆難聞的煙霧後,緩緩地說道:“你來的夠準時。我想知道,我的雷克斯兄弟現在可是安全的?爲何我打他的電話打不通了?”對方的英語很標準,聲音中充滿着磁性,周天明一瞬間覺得他的聲音特別適合去做廣播員。
“福克斯在哪裡?”周天明沒有回答烏塞爾的問題,反而是問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問題。
“雷克斯在哪?”
“他很安全。”
“好吧。”烏塞爾笑了起來,充斥着某種野獸意味的眸子中散發出一種別樣的光彩,“他也很安全。”
“聽着。”烏塞爾伸出寬大的手掌,一把抓住周天明的衣領,厚厚的嘴脣幾乎貼着周天明的耳朵,“如果你要跟我玩什麼花樣,那麼恐怕你是找錯人了。”
“是嗎?”周天明不動聲色,“我以爲你很在乎你的兄弟呢。”
“是,我是很在乎他。”烏塞爾沉着嗓子,說道:“而且現在,我數到三,你告訴我雷克斯在哪裡。不然的話,我保證在我數到第三聲的時候,福克斯的腦袋會‘砰’的一下爆裂開來。”
“現在…”烏塞爾說着,開始數起數來,“一,二…”
“OK。”周天明妥協了,他沉思了一下,說道:“在貧民區杜克街第一百三十號的巷子裡。很容易找到。”
烏塞爾用眼神示意了下旁邊站着的一名高個兒男子,“去讓在那兒附近的兄弟去確認下。”
高個兒男子點了點頭,取出手機,撥通了一串號碼。
“如果你敢跟我玩什麼花樣…”
“福克斯在哪裡。”周天明打斷了烏塞爾的話。
烏塞爾鬆開周天明的衣領,用一種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着周天明,“你該不會真的以爲在你得罪了我和我的兄弟之後,你和你的朋友還能安然無恙?”
“你本可以利用手中的籌碼,也就是雷克斯與我周旋一番。可就在剛纔,你輕易地交出了你的籌碼。真是可惜。”
周天明環視四周,意識到原先那些坐在吧檯前的烏塞爾的手下們開始站起身,緩緩地向自己這邊靠了過來。
他聳了聳肩,“讓我猜猜,福克斯並不在這兒,是吧?”
“聰明的孩子。”烏塞爾合攏雙手,放在吧檯上,身子前傾,饒有興趣的看着周天明,“爲什麼你這麼在乎福克斯?是什麼人讓你去接近他嗎?”
“你在說什麼?”周天明皺着眉頭,不明所以的望了眼烏塞爾。
烏塞爾笑着說道:“不用裝傻。我雖然不知道福克斯這次回來是爲了什麼,但看得出來,你們的人很是在意他。”
周天明眉頭皺的更深了,對方說的所謂‘你們的人’他自然是無從理解,而聽烏塞
爾的語氣,似乎他對於福克斯曾經來過這裡的事情瞭解的很清楚。
“實際上…”周天明有些無奈的用右手的食指與拇指擰了下自己的眉心,顯得很是不耐的說道:“我不是很清楚你在說什麼,但是我很清楚一件事情,如果你現在不立刻將福克斯交給我的話,你會有很大的麻煩。”
“哦?”烏塞爾顯得有恃無恐,“我倒要看看會是怎樣的麻煩。”
“所以,看來是不能和平解決了?”
“從你動我的兄弟雷克斯開始,就沒有所謂的什麼和平解決了。”
周天明默默地點了點頭,他望着烏塞爾的淡藍色雙瞳開始漸漸轉爲血紅色,眼眶周遭的血管突起,尖細的獠牙自兩脣邊伸出。
“希望我這樣沒有嚇着你。”周天明望着烏塞爾略顯錯愕的神情,從喉嚨發出一種類似於嘶吼的聲音。
烏塞爾的身子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而周天明幾乎是於瞬間就要抓住他脖子的時候,‘砰’的一聲槍響,一顆閃爍着詭異藍色火花的子彈正中他的胸口。
周天明的身子一怔,而後接連四五聲槍響,烏塞爾周遭的人手中所持的黑色手槍那黑洞洞的槍口中綻放出與尋常火藥不同尋常的藍色光芒。
四五顆子彈嵌入周天明的前胸與後背,他近乎淒厲的慘叫一聲,身子因爲難以承受的痛楚而劇烈的顫抖着從輪椅上跌了下來。
“停手!”烏塞爾適時的止住了還要開槍的手下們,他蹲下身子,將那還未抽完的雪茄重又放回嘴裡,很是享受的吸了口,而後得意的看着在自己面前,躺在地上不斷掙扎呻吟的周天明,說道:“把他打死了,我就問不出我想要知道的了。”
他周圍的五名剛纔開槍的手下顯得淡定既從容。完全沒有因爲之前周天明露出的異常神態而顯得有什麼吃驚或者是恐懼。他們只是極爲冷漠的收起槍,在烏塞爾的揮手示意下,自行恭謹的站到了烏塞爾的身後。
其他的零散的人重又坐回各自的吧檯,對於之前見到的那詭異的一幕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觸動。之與周天明那野獸模樣的臉孔以及那從槍口綻放出的絢爛的藍色火花,他們都沒有任何好奇或者疑問。好像他們早就知道會這樣,對於早就知道的事情,並且當這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人們通常是不會有太大的觸動的。
周天明痛苦的在地上來回翻滾,嵌入他肌膚,他血管內的子彈仿若一團團熾烈的火焰,在灼燒着他的內臟,灼燒着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經,甚至在灼燒他全身的血液。
這種難以言喻的灼燒感,就好像將他脫光了丟在強烈的陽光下,任其被曝曬一般。而他現在真切的感受到,這種灼燒感,恐怕要比陽光的曝曬來的更強烈。
“你知道,類似於你這樣的怪胎,或許你們不像傳說中的那些吸血鬼一樣,一被陽光曝曬就會自焚身亡。但…高強度的紫外線還是你們無法承受的,這點,想必你也清楚。”烏塞爾蹲在離周天明還有五步遠的地方,他確定這五步是周天明在此時此刻無論如何也無法跨越的五步,所以纔敢大膽的以一種極爲悠閒的態度與他說着話。
周天明根本無暇迴應烏塞爾的話,他只是痛苦的呻吟着,原本就猙獰的臉孔因爲身體上傳來的劇烈痛楚而近乎扭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