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確實算不上一出好戲。
唐蕊與陳邵華走出包廂的時候,恰巧聽到方倩的尖叫聲。
酒吧昏暗的一隅,李哲正攔身在周天明與一陌生男子之間,他還算厚實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吃力,因爲他身前的那個身材魁梧,比他高了一個個頭的陌生男子正極力的想要掰開他的身子,從而狠狠地教訓教訓他身後的周天明,這個在衆目睽睽下輕薄他女朋友的傢伙!
方倩與齊玥一直站在李哲身邊,正極力的與那男子爭論着什麼。
“你去叫保安。”唐蕊正要邁步趕上去,陳邵華卻是一把攔住了她,“我去看看。”
“好。”唐蕊並沒有過多的猶豫,她相信,只要有陳邵華在,並且只要她及時找來保安,那麼這場鬧劇便不至於擴大。
“你最好給我讓開點兒,你要知道,這東西可不怎麼長眼!”陌生男子留着光頭,將他圓圓的腦袋光禿禿的露在外面,他穿着黑色的夾克背心,光着兩個滿是紋身的膀子,周天明從對方棱角分明的臂膀來猜測,這人的身材該是很不錯的。
這陌生男子此刻正極爲兇橫的瞪了眼李哲,右手中兩者明晃晃的摺疊式砍刀,配合他那極具侵略性的語氣在耀武揚威。
“只是一場誤會。”李哲儘量壓着周天明的身子往後退,他可不想與這男子手中的傢伙有什麼親密接觸。
“誤會?”男子眯着眼,目光戲謔的看了眼李哲,旋即又望了望他身邊的齊玥與方倩,眼中的貪婪如同噴薄而出的煙火,“你讓這兩小妞陪我一晚,我就當這是場誤會。”
“注意你的言辭。”李哲的聲音有些低沉,齊玥他管不着,可方倩是他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該在他面前輕薄她,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言語。
“算啦,別把事情鬧大!”僵持的時候,光頭男子身旁走出一個模樣還算嬌美的年輕女性,她輕輕拉了拉光頭男子的臂膀,“這裡這麼多人,低調點!”
“他媽的!”
“啪!”的一下,光頭男子由於極其惱怒的一揮臂膀,女子身子一個踉蹌,沒有站穩腳跟,頭便順勢磕在了吧檯上,鮮血頓時從她腦門涌出。
也就是在此時,方倩的尖叫類似於附和這突然而來的意外一般自喉間發出。
“他他媽當老子面親你,你叫我算了?是不是明天他跟你在牀上,你也叫我算了?”男子顯然有些歇斯底里,以至於他對自己的女朋友下此重手。
女子瑟縮着身子,只是匆匆忙忙的胡亂的在身上搜索着什麼。
“給。”
她正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而李哲等人也因爲這突然而來的流血事件愣神的時候,周天明已然走到女子面前,手中拿着一張乾淨的,潔白的紙巾。
女子甚至不敢看他一眼,只是倉皇的接過他的紙巾,企圖用這張微薄的的紙巾來擦拭自己額頭上的鮮血。
但她這樣接受周天明遞給的紙巾的舉動,卻是再度激怒了光頭男子。他那簡單的只知道暴力的大腦已經下意識的認爲自己的女人與這個可惡的,可憎的小白臉有了一腿。所以他惱羞成怒之際,幾乎沒有考慮到後果的,舉起右手的砍刀,直往周天明面門劈去。
“呃…”周天明幾乎於他揮刀的一瞬間便單手架住了落下來的刀刃,他的手掌被鋒利的刀鋒砍傷,殷紅的鮮血順着他的手側滴落,他卻渾不在意,“你知道,通常我這個人是很隨和的。”
他淡藍色的眼眸凝視着光頭男子,臉上的神情有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悠閒,這種悠閒此時此刻是無論如何不應出現的,因爲他的手掌正被利刃砍傷,因爲他正在受傷,正在流血。
“天,天明…”齊玥想要上前拉開周天明,她生怕這光頭男子再有什麼不利於他的舉動,可她雙腿發軟,一點兒力氣也使不上。
光頭男子卻是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眼中有着一絲惶恐,並非因爲他傷了人,而是因爲,他感到對方的手死死地握住刀刃,自己竟是不能從其手中抽出刀來!
這種從未有過的情況,使得他本能的背後一涼,只是本能的,就像貓在捉老鼠的時候,老鼠本能的就會逃竄,如果可以,他想現在拔腿就跑。因爲周天明此時看着他的眼神,活像一隻貓在看着一隻半死不活的老鼠。
“對於你的女朋友,我深表遺憾。”周天明忽而聳了聳肩,隨即看了眼那楞在原地,手中用來擦拭鮮血的紙巾已經掉落在地也渾然不知的陌生女子,“你看,我是個很隨和的人。但,即使是我這樣的人,通常也有幾類非常厭惡的人。”
“類似於打
女人,類似於打的女人是自己的女朋友,類似於…”話語戛然而止,周天明以幾乎肉眼難見的速度搶過對方手中的砍刀,繼而一拳重重的打在男子的面門上…
男子痛苦的發出一聲不似人類應發出的嚎叫,捂着鼻子,半蹲在地,不用看,也知道此事他痛苦不堪。
周天明低頭看了眼手背上的鮮血,鮮紅,滾燙的鮮血貼着他的皮膚,仿若一朵絢爛盛開的玫瑰。
這朵玫瑰,對於他,有着難以言喻的致命吸引力。
他的目光久久凝視在手上的鮮血,他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體內的血液在血管中仿若沸騰了一般,他甚至可以聞到空氣中自那女子與光頭男子身上傳來的淡淡血腥味…
他的淡藍色眼眸有那麼一瞬間充滿了血色,眼眶周遭的血管也幾乎要破開皮膚,迸裂而出,他感到難以抑制的飢渴。
尖牙在滋長,利爪自指間悄然伸出,周天明的身軀在微微顫抖,他想撕裂眼前男子的咽喉,品嚐那裡面流動着的,滾燙的,可口的鮮血。
“怎麼回事兒?”陳邵華在適當的時機出現,讓周天明僅存的理智竭力壓下了體內那股原始的衝動。
“沒什麼,一場鬧劇罷了。”眼中的血色漸漸淡去,幸而酒吧昏暗的環境掩飾了他方纔猙獰的一面,他緩緩合上眼眸,深吸一口氣,要強行遏制這股衝動,事後總是極其疲倦的。
陳邵華瞥了眼周天明,又望了眼李哲,最後目光落在那滿臉錯愕的光頭大漢身上,“持刀行兇,我恐怕你不得不隨警察走一趟了。”
“你是誰啊?少他媽多管閒事!”光頭男子還算挺橫,顯然方纔周天明對於他的威懾還並不足夠。
“警察。”陳邵華亮出自己的證件,那上面,赫然寫着,金陵市警察局重案組探長,陳邵華。
“重,重案組…”光頭男子嚥了口唾沫,他顯然料不到會有如此年輕的一位探長在泡酒吧,並且恰巧讓他遇見了。
“探長…”周天明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下陳邵華,“難怪儀表堂堂…”他如此想着,並且驚訝於唐蕊這樣的高中生竟然會和一位探長墜入愛河,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當唐蕊將保安叫來的時候,陳邵華已經暫時將光頭男子拘押,“我得帶着他去警局,錄口供啊,走個流程,你知道的。”
酒吧門口,陳邵華身後跟着神情頹喪的光頭男子,他看了眼唐蕊,將她開懷白色小西裝的領口緊了緊,“晚上涼,別生病了。”
“你與齊玥一同回家,沒問題吧?”他似乎仍然有些不放心,畢竟現在已經是深夜,兩個女孩子回家,總是有些風險的。
唐蕊朝他伸了伸舌頭,對於他這種婆婆媽媽的叮囑顯然有些不滿,“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陳邵華寵溺的摸了摸她黑色的秀髮,“那好吧。說起來,你的那位新同學呢?他總是也要跟我去警局錄口供的。”
李哲這時與方倩也自酒吧中走出,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顯然這一場意外多多少少影響了他們的心情,“似乎齊玥還在洗手間幫他清理傷口,他看樣子可不太願意隨你去警局。”李哲走到陳邵華身邊,遞了一根菸給他,隨即自己點上一支,斜眼看了下那光頭男子,“我看算了吧,畢竟我們這種高中生隨你去警局,影響總歸是不好的。”
“況且,他是受害人,對吧?這裡的人有目共睹。”李哲企圖讓陳邵華放棄帶周天明去警局的想法。
“程序總是要走的。”陳邵華皺了皺眉頭,“不過他的傷需要及時處理,這樣吧,明天讓他來一趟吧。”
“好吧。”李哲聳了聳肩,周天明又與唐蕊叮囑了幾句,旋即帶着光頭男子打車離開了。
“只能這樣,他做事情就是這麼一板一眼。”李哲頗爲無奈的看了眼方倩,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顯然還沒從那場鬧劇中晃過神來。
方倩搖了搖頭,她只感到累得很,今晚發生的事情有些太過瘋狂,以至於她一時還無法接受。
“我送你回去吧。”李哲看了眼方倩,如果讓她這樣一個人回家,他自然是不放心的,“你呢?我一併送你們吧,正好我今天開車來的。”
“不用了,我和齊玥一道兒回去。”唐蕊極爲禮貌的拒絕了李哲,旋即看向方倩,“早點兒回去吧,明天還要去上學呢…”
他們三個畢竟都是高中生,唐蕊看如今方倩的精神狀態,真有些擔心她明天會來不了學校。
“沒事兒了,你也早些休息…”方倩尚且有些驚魂未定,一陣略帶寒意的秋風吹來,她不禁抱緊了雙
臂,酒意褪去,不禁感到有些寒冷。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李哲將外衣脫下,披在方倩身上,也不顧她答應與否,拉着她就往停車的方向走去。
“有他送你,也總安全些。”唐蕊從旁相勸,方倩愣了愣,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誠然,現在有個人陪她回家,至少會安全些。
誰都知道,金陵市現在的治安並不算怎麼好,特別是在深夜的時候。否則的話,那個光頭男子怎能帶着刀進酒吧這種公共場合。
李哲與方倩開車走了之後,唐蕊在酒吧外躊躇了半晌,終於還是決定去洗手間看看。畢竟,聽陳邵華說,周天明受的是刀傷,也不知嚴重不嚴重。
“讓我看看,傷的重不重?”洗手間內,周天明將受傷的右手背在身後,他的身子被齊玥逼到牆角,顯得有些狼狽,“沒事的,並沒什麼大礙。”周天明似乎不願將自己受傷的右手展示給齊玥。
“畢竟,你一定也不想看到那種皮開肉綻的情景吧?”
齊玥定定的凝視周天明半晌,她漆黑美麗的眼眸一眨也不眨,“那就更要讓我看看了!不行的話,得去醫院的!你那是刀傷吧?”
“而且流了許多的血,需要包紮…”她一句話未說完,便感到周天明有些冰涼的脣迎上了自己的嘴脣,她想推開周天明,但她的身子被周天明緊緊摟住,只覺半點力氣也使不上。
她的眼睛半睜半閉,眼神有些恍惚與迷離,兩人脣舌交纏,她感到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
周天明肆無忌憚的與她熱吻着,攬着她纖細的腰的左手悄悄地離開,繼而摸向自己的懷中,取出一張整潔的紙巾,將自己的右手緊緊包住。
這一切的舉動他都進行的非常小心與隱秘,齊玥沉浸在與他的熱吻中,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他正打算推開齊玥的時候,忽而莫名的感到洗手間門口投來一道極爲無奈與尷尬的目光,那眼神,就好像,一個人無意間撞上了她最不想撞上的事情,“好吧…”
當週天明推開齊玥,示意她唐蕊站在門口的時候,唐蕊無奈的抱着雙肩,看了眼羞紅了臉的齊玥,又看了眼周天明,“所以,看來你並沒什麼大礙。”
“生龍活虎。”周天明如是微笑說道。
“不打擾二位。但,也請麻煩不要在外面,你們可以進去,我是說…”唐蕊顯然是指他們不要在洗手間大廳的水池前這般肆無忌憚。
“不礙事,我們剛好完事。走吧。”周天明極爲自然的牽着齊玥,向外面走去,唐蕊來的正是時候。
“你的手…”出了酒吧,一路默然的齊玥終於還是放心不下他的傷勢。
“放心吧,生龍活虎!”周天明將被紙巾包着的右手在齊玥面前晃了晃,臉上的笑容顯得輕鬆寫意。
齊玥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包起來的?”
“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周天明極爲神秘的答了一句,繼而看了眼唐蕊,“我送二位回去吧?”
“不了,我和她一起走。當然,如果你想與她一起回去的話,我會成人之美的。”唐蕊依舊抱着臂膀,語氣淡淡,表情不見喜怒。
“呃,事實上,我想今日不太方便。畢竟,明天還是要上課的。”周天明自然不會真的將齊玥帶回家。
“你呢?”唐蕊瞥了眼齊玥,她顯得很民主,試圖徵求每個人的意見。
齊玥頗爲嗔怒的白了她一眼,對於她這種似乎在拿自己開玩笑的態度,她很是憤怒,“走啦!”她拉着唐蕊便走,人家既然說了不太方便,她難道還會死皮賴臉的要跟着人家走麼?
“明天見!”周天明目送着唐蕊與齊玥打車離開,他隔着車窗,對唐蕊和齊玥揮了揮手,面上的悠閒笑意依舊不變。
的士呼嘯而去,留下一團令人作嘔的汽車尾氣。周天明望着漸漸隱藏在夜幕中的車尾燈,面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他閉了閉眼睛,站在街邊半晌,試圖讓徐徐而來的晚風理清他腦中的思緒。
“有些越界了…”周天明如此想着,無論是在洗手間企圖獵食方倩,還是與那光頭男子起衝突時難以遏制的衝動,都有些越界了。甚至,與齊玥走的這麼近,也是越界了。一切,都不該如此。
他忽而除去包住右手的紙巾,手掌的皮膚並沒如同他對齊玥說的那般,皮開肉綻。相反,手掌上,一絲受傷的痕跡也沒有,什麼都沒有,就如同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一樣。
手掌的皮膚有些蒼白,一如他此時的臉色,淡青色的血管透過蒼白的皮膚清晰可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