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朋友來了。”釋葉站起身,對着爲首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蘇老闆,你好。”
不遠處,靠在老舊竹製躺椅上的酒店老闆,眯着醉醺醺的眼睛,望了進入店中的這幾位客人,隨即便閉上眼睛,自顧自的喝了口啤酒。
“貨在哪裡?”釋葉坐在姓蘇的男子對面,黑衣人與那男子的兩名保鏢一般的站在他的身後。
“錢在哪裡?”中年男子從衣服口袋裡取出打火機,優雅的爲自己點上一根菸,“一手錢,一手貨。是這麼說的吧?”男子將吸入肺中的菸草緩緩吐出,白色的煙霧緩慢且堅定的逼近釋葉的臉龐。
釋葉渾不在意男子這有些傲慢的舉動,他只微微一笑,“我們不是第一次交易了,蘇老闆怎麼今天這麼謹慎?”他說着,從右手靠牆壁的一邊拿出一個類似於行李箱的黑色箱子,“蘇老闆當面點一點?”
中年男子回頭對身後的一名保鏢示意了一下,其中一人立時走上前來,打開黑色箱子,一沓沓的鈔票立時映入每個人的眼中。
當然,要除卻釋葉是閉着眼睛,而酒店的老爺子在躺椅上也不知是睡過去了還是閉目養神,總之他們兩人是沒有這個眼福了。
鮮紅鮮紅的鈔票,仿若血液一般的紅。這種充滿誘惑力的紅色,對於世界上的大部分生物都是毫無吸引力的,但唯獨對一種生物有着難以言喻的吸引力。且那種吸引力,弄不好還是致命的。
就好像猴子愛吃香蕉,貓愛吃魚,狗愛啃骨頭一樣,人愛錢,不過是大自然中存在的定理。
且是毫無理由,毫無根據的定理。就像你無法解釋貓爲什麼愛吃魚一樣。
中年男子望着箱子中的鈔票,他的眼中分明露出類似於飢渴且貪婪的神情。活像一條餓了許多天的流浪狗突然在一個黑漆漆的巷子口發現了一堆香噴噴的肉骨頭。這些肉骨頭整齊的堆疊在那裡,還散出誘人的香氣,它們對他伸出懷抱,彷彿在說:“來吧!”
“蘇老闆,前已經在這裡了,我要的貨呢?”
中年男子打了個響指,另一名保鏢走出了酒店。過不了多久,他雙手中分別拎着一同樣是黑色的箱子走了進來。說起來真奇怪,人們在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交易的時候,總是對黑SE情有獨鍾。
“你驗一下吧。”中年男子吸了口煙,隨即靠在不算太舒適的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
“不必了,蘇老闆我是信得過的。”
“你就真的不看一下?”中年男子有些疑惑的看了眼釋葉,似乎不相信他真的連貨物驗都不驗。
“不用了,我不想再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況且…”
“況且你也不敢騙我們。”黑衣人適時的把釋葉想要說的話接了下去,他空洞,毫無生氣的聲音在這種有些陰暗的場合響起,不禁讓中年男子背後冒出了冷汗來。
“OK。與你們的合作真是愉快。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要這麼多的迷幻藥…”
“蘇老闆,合作愉快,不送。”釋葉似乎不願與這中年男子再過多糾纏,他伸出手來,對中年男子揮了揮手,“期待下次與你的合作。”
中年男子與兩名隨從保鏢走後,釋葉站起身子,說道:“我們也該走了。”
“這種傲慢的人,你也與他合作?”黑衣人站在釋葉身後,語氣中透出一種淡淡的不滿。
“別這麼說。蘇家在這座城市的勢力還是很雄厚的。雖然這得益於他們的皮肉生意與毒品生意,不過…你也看到了,這些生意的利潤總是很高的。”
“所以你選擇了他們?最好的供貨源?”
釋葉想了想,隨即點頭說道:“可以這麼說。不過,最主要的
原因在於,這個蘇河愚蠢且貪婪。並且是貪婪的厲害,這樣的人,比較好控制。”
“好控制?”
“比如不用擔心他會我們起疑並且在必要的時候出賣我們。”
“起疑?即便起疑,又怎麼樣?”黑衣人顯得有些不屑一顧。
“不要太小看這座城市以及這裡的人。有頭腦且有能力的人,總是有的。對吧?”
黑衣人說道:“那麼就殺了這些人。”
“問題在於,有些人,即便是你,也無法除去。還記得太昊的慕容影痕麼?”釋葉雙眼微閉的臉龐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現出一抹饒有趣味的笑意,“那個人,你就殺不了吧?”
“未必。”黑衣人淡淡回了句。
釋葉也並沒有與他繼續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只是率先拎着那兩個黑色手提箱走出了酒店。
他臨走的時候,將十張一百元整的鈔票放在了吧檯上。
周天明自從在那大火的晚上消失的事情,並沒有多少人在意。事實上,在意的人也都認爲他已經死了。
週一傍晚,臨近放學的時候,陳邵華驅車來接唐蕊下課,二人順便提到了周天明,“檢查過了,那天大火,房屋中總共有五十具屍體。房間裡有殘留的酒精成分,初步推測或許是他們在類似於聚會的時候引起的火災。”陳邵華一邊開車一邊將警方檢查火災現場的報告說給唐蕊聽。
“那…發現他了嗎?”唐蕊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陳邵華搖了搖頭,“屍體都在一一檢驗身份,目前來看,裡面並沒他。”
“那他怎麼就失蹤了?我是說,一個大活人,總不可能莫名其妙的…”
陳邵華沉默少頃,斟字酌句的說道:“我這麼說,你不要生氣。他現在可能凶多吉少…”
“當然,這只是我毫無根據的推測。因爲從現場來看,這場大火燒得遠遠比我們想的還要厲害,有專家稱這是爆炸所導致。”
“爆炸…”唐蕊蹙緊了眉頭,“那是煤氣泄漏咯?”
“恐怕比那個還要劇烈。”
“那…?”唐蕊隱約的感到一絲不妙,但這種感覺很是微妙,要她詳細說哪裡不妙,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陳邵華搖了搖頭,“如果這真是爆炸,我能想到的,只能是那天那個逃脫掉的綁匪。並且恐怕他已經找到了周天明…”
唐蕊的臉上露出一抹驚色,她的纖手掩住小巧的嘴脣,“那不是…”
“不能確定,這只是我的猜測。”
“都怪我,我找到他的時候,應該第一時間打電話聯繫你的…”唐蕊想起那晚最後一次見到周天明,自己卻因爲跟他吵了一架一時氣急,加上方倩的死導致心情煩悶至極,所以便打車回家洗了個熱水澡早早的睡了,哪裡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
“不怪你。我知道周天明從醫院消失後,已經安排警力去他家了。只是沒有趕上…而且不知道爲什麼,那兩個看守他的警員對於他是如何從醫院逃走的竟然一無所知。”
“怪事一樁接一樁,現在他又不知所蹤…”
“換個角度看,他如果不在火災現場的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那或許能證明他還活着。”
唐蕊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麼能肯定?”
陳邵華笑了笑,“這個是很好分析的吧?如果綁匪希望他死的話,且他家失火恰巧是綁匪所做的,那麼他就應該喪生在那場爆炸中。如果他沒有,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逃了出去或者…綁匪綁架了他並且用那場大火作爲障眼法,來擾亂警方的視線。這兩種可能都是並存的,而我更傾向後者。”
“我也希望他安然無恙
…”唐蕊輕輕嘆了口氣,她雖然有些討厭周天明,但遠遠沒有到希望他有事的地步。
“齊玥呢?她最近怎麼樣?”陳邵華轉過話題,畢竟這兩天發生的事情,都不該是唐蕊這個高中生該操心的。
“還是那樣咯。你也知道,她是標準的樂天派嘛。而且她似乎對於之前的事情並不太記得了。甚至連周天明這個人都記不得了。”
“這可怪的很。”陳邵華皺了皺眉頭,“是被綁架了所以受的刺激太大了嗎?所以選擇性失憶?”
唐蕊拍了拍自己潔白光滑的額頭,頗有些無奈的說道:“我也不清楚。而且更奇怪的是,她臉上不是被綁匪劃了一道嗎?”
“是啊,怎麼了?”
“醫生替她拆線的時候,發現她的臉上竟然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傷疤,你說,這奇怪不?”
陳邵華沉默少頃,緩緩說道:“確實有點不太尋常。話說回來,不尋常的事情也太多了。之前的四樁命案,死者脖子處那不合邏輯的咬痕…以及接下來的綁架,兩起爆炸案…”他自言自語,眼中露出思索的神情。
“喂喂,專心開車!”唐蕊知道他那職業病又犯了起來,趕緊提醒他,“你如果再想下去,接下來又要來一起交通事故了!”
陳邵華的臉上現出一抹抱歉笑意,“職業習慣,見諒見諒。”
唐蕊白了他一眼,又聽他笑着說道:“怎麼樣?是陪我逛一逛,還是回家?”
“嗯…”唐蕊很是認真的想了想,說道:“還是回家吧。”
“畢竟…”唐蕊頓了頓,“齊玥的家被大火燒燬了,她現在得住在我家。我得先她回家,免得她與她的好朋友逛完街回去的時候我還沒到家。”
“好朋友?”陳邵華略帶調侃意味的看了眼,“她的好朋友不是你嗎?”
“是她的男性好朋友啦!”唐蕊嘟起可愛的小嘴,“也不知她是怎麼搞的。明明纔跟周天明…怎麼一下子又找了個。”
“…”陳邵華苦笑一聲,“所以,如你所說,我們的齊玥小姐真的是樂天派。”
“不管啦。再說,這些日子可苦了她了。她能向前看,固然是好的,對吧?況且我先回家洗個熱水澡,躺在牀上,看看電視啦,想着就幸福!”
“也好。這幾天確實夠累的。”
“是說我,還是說你呢?”
“說我們。”
唐蕊甜甜的一笑,“還說呢!兩天內發生了這麼多案子,我們的大偵探想必又要忙死了吧?”
陳邵華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是這幾年中造成的動靜最大的一次了。畢竟,死了十二個警察。局裡下了死命令,七天內必須找到兇手。”
“這不,昨天才下的命令。今天又是一起爆炸案,又是五十條命。”陳邵華的語氣中透露出一股淡淡的無奈,“罪犯就像秋天的螞蚱。無論你怎麼努力,他們總是前赴後繼,像層層疊起的海浪涌來一般。”
“但這也是你現在工作的意義所在吧?”唐蕊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說道:“有你在的話,這些螞蚱也好,海浪也好,都不會是問題的。你總是能挺過去的。”
“或許吧。”
“別這樣嘛,怎麼了?”
“我或許,或許能將這些窮兇極惡的罪犯全部抓起來,將他們一個一個繩之以法。但…那些因爲他們的罪行而死去的無辜的人,我卻不能讓他們都活過來。”
唐蕊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那,只好還他們一個公道了。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不是嗎?”
陳邵華沉默着點了點頭,還那些死去的人一個公道,正是他唯一也必須去做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