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蕊則是與周天明一般,同樣以困難的方式維持着臉上的清麗笑容,然而,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嘴脣也在輕輕地顫抖,瞳孔的聚焦有些渙散,她撩了一下耳畔的長髮,似乎是想用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什麼樣的情緒呢?憤怒?尷尬?或者只是小小的難受而已。只是這樣的難受,她也不願意再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來。特別是在陳韶華的面前表現出來。
“啊…你們可能不知道,最近韶華在追求我來着…雖然我暫時因爲年齡方面的考慮還沒有答應他,不過你們知道,像韶華這樣一個充滿魅力的男性…”
“咳咳…”周天明及時的打斷妮娜.凱爾看起來有些無辜且令人感到不悅的話語,“今天的雞尾酒味道很不錯,不是嗎?妮娜小姐。”
“啊,對對對,是很不錯。”妮娜狡黠的一笑,順着周天明的話說道:“你知道,其實我在調製雞尾酒方面也是有很不錯的天賦的。”
“恩,如果有幸的話我很想見識一下。”周天明微微聳肩,“不過看起來現在不是恰當的時候,不是嗎?”
“知道我怎麼想的嗎?”妮娜忽而很是委婉的歪着腦袋,她的淡藍色眼眸一瞬也不瞬的凝視着周天明,“如果可以的話,陪我跳一支舞?”
周天明不答話,只是轉頭,看向身旁的齊玥,他在徵求她的意見。
齊玥心領神會似的聳聳肩,“隨便,我和蕊蕊要去看一下蛋糕。你知道,爲了避免定製的蛋糕延時,總得需要什麼人不時的提醒他們一下才行。”說着,她拉着唐蕊的手往屋子外走去,“你們只管在這兒玩的盡興,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那麼,陳先生,借用妮娜小姐一會兒功夫,不介意?”
“沒問題。”陳韶華微微一笑,他走到餐車旁,拿起一個酒杯,抿了一口酒,對周天明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周天明拉着妮娜柔軟的手緩慢的步入客廳的舞池中央,客廳裡響起kodaline的Alliwant,一首有些年代、溫柔、舒緩的歌曲。
“你知道活得久的好處是什麼嗎?”妮娜的身姿伴隨着舒緩的音樂輕輕起舞,她將嘴脣靠在周天明的耳畔,模樣親暱的說道:“那就是對於各式各樣的舞蹈都瞭若指掌,手到擒來。”
“恩…”周天明的脣角勾勒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妮娜女王混跡於各種社交場所。下至喧鬧的酒吧、夜總會上達上層舞會。”
“不用出言譏諷我。”對於周天明的諷刺,妮娜顯然並沒有多麼生氣,看的出來,妮娜今天的心情不錯,雖然這麼說很古怪,但是這一點周天明可以確確實實的感受到。
“在你眼中我恐怕是一個殘忍冷血的吸血鬼殺手。不過,要承認的是,其實大部分時候我都只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去度過每一天的。社交,只是一個普通人生活中的
一項必不可少的技能而已,不是嗎?”
“這種話從妮娜.凱爾口中說出來還真是有些奇怪。”周天明邁着悠然的舞步,精確地踩着舞點,目視前方,漫不經心的說道:“社交…用你永遠也不會腐朽與老去的身體去勾引一個又一個男人嗎?直到他們驚恐的發現你的真實面目的時候,然後你就若無其事的拗斷他們的喉嚨,吸乾他們的血?”
“你可沒有資格評判我。”妮娜溫柔的語氣忽而冷了下來,她冷漠的凝視着周天明,臉上的迷人微笑也迅速的凝固,“怎麼?就因爲你現在在這裡找到了你的新歡,你就以爲自己找到了真愛,所以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了?”
周天明微微聳肩,“我只是想知道你爲什麼要去蠱惑陳韶華。”
妮娜原本凝固起來的笑容重又在她的臉上展現出來,就好像一夜之間盛開的曇花,“就和你去蠱惑那個叫齊玥的女孩兒一樣,我們倆都只是爲了找點兒樂趣,不是嗎?”
周天明鄭重其事的搖了搖頭,“我想妮娜如果要找樂子會有大把的人願意陪你,用不着非得是陳韶華。不是嗎?金陵市市長的兒子,當地的檢察官…”
“噢…不久前,他辭職了。”妮娜抿着嘴脣,像是在暗示什麼似的緩緩說道:“我說服了他,使得他放棄那份無聊且乏味的工作。現在,我想,我可以給他找一些更爲有意義的事情去做。”
“…”
周天明與妮娜相視良久,他忽而低頭輕聲一笑,就像是在自嘲那般的輕笑,“所以說,妮娜.凱爾的魅力已經大到可以左右一個人的思想了?”
“別誤會,我可沒有迷魂。”妮娜輕聲說道:“我只是說服了他,說服他放棄手頭的工作,說服他改變以往自己那種所謂的正義的觀點,說服他放棄他的女朋友,說服他…恩,說服了他很多很多事情,僅此而已。”
周天明緩緩地閉上眼睛,“爲什麼要這樣做呢?去改變一個人?改變一個你並不在乎的人?你當真無聊到了一定程度不成。”
“我是不會在乎他。”妮娜說道:“不過有人在乎他,不是嗎?”說到這兒,她刻意停頓了一下,說道:“其實我也只是很好奇,好奇一個人如果捨棄了從前堅信不疑的東西,一個人如果開始懷疑自己所堅信的東西,那麼他會變成什麼樣。你好奇嘛?還是說,你早已經知道了?”
周天明近乎冷漠的搖了搖頭,他睜開眼,目光的焦距有些遊離,“我對你的所作所爲、你的好奇心、你的惡趣味,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我所要求的,就只是你遠離我的生活,遠離我身邊的人,僅此而已。”
“怎麼?你是擔心我哪一天不開心了把你的小女友的喉嚨拗斷嗎?”
周天明握住妮娜的手猛地緊了一下,“你用不着這樣。”
“當然我用得着。”妮娜不無調侃似的說道:“說句實
在話,每一次見到你,我都覺得我有那樣做的必要。爲什麼呢?恐怕我是有些嫉妒你,恩,是嫉妒不錯。”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在這裡找到了歸宿,不是嗎?作爲一個普通人,找到了自己愛的人,找到了自己的朋友,並且在這兒安居了下來。這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讓我有些嫉妒。”
“你就是見不得我過得好,是嗎?”
“不,是你在這裡,在我的面前獲得了以往我曾經無比想要卻始終未曾獲得的東西。家、愛人、朋友。”
“…”
“另外,在你獲得這些之後,你還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批判我。看,你現在看我的眼神都是充滿厭惡的。”妮娜的語氣一分一分的冷了下去,就像冬天緩緩飄起的雪花越來越大一般,“你越是厭惡我,我越是要讓你感覺到我的存在。畢竟,能讓厭惡我的人不快活,對於我來說就是一件很快活的事情。”
“我不是厭惡你,妮娜。”周天明緩緩地合上眼眸,“即便是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即便在你強迫我屏蔽人性、即便在你殺了福克斯、即便在你在白石碼頭上幾乎殺了我…我都沒有厭惡你。我只是…”
“我只是,不瞭解你,僅此而已。”周天明睜開眼,與妮娜對視半晌,緩緩的說道:“我不瞭解你所做的事情,不瞭解你的瘋狂,也許你自己都不瞭解。但是在我來說,不瞭解你,就意味着我無法接近你,如果我無法接近你,那麼我只能選擇逃避你。”
“不錯的理由。”妮娜沉默半晌,忽而淺淺一笑,“或許可以讓我考慮是否延遲你的小女友的死刑。”
“看,這就是我所不瞭解你的地方。”周天明冷漠的說道:“你只是一廂情願的給別人帶來痛苦、帶來災難、帶來死亡。你從不讓任何人接近你,你從不向任何人敞開心扉,如果是這樣,你憑什麼要求我去做到別人也從未做到的事情呢?”
“我從沒有要求過你做什麼。周天明,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妮娜突然鬆開周天明的手,腳下的舞步也隨即停止,她仰起頭,神情高貴且冷漠,“你只是懼怕我,而不是逃避我。僅此而已。”
“…”
周天明沒有再說什麼,他目送着妮娜離開的背影,忽而感覺到在妮娜離開的一瞬間有什麼平衡被瞬間打破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微妙到甚至難以用言語去形容的平衡。
他和妮娜,難道不是明顯的敵對關係嗎?可是看起來又並非全然如此,他們之間果然存在着什麼不可協調的矛盾不成?在他是影武者的時候,他是這麼認爲的。妮娜肆意的掠奪他人的性命,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而從不考慮後果,從不考慮她所做的事情是否會給無辜的人帶去災難。
影武者是無法容忍這樣的人的。但周天明不是,周天明只是一個再爲普通不過的人而已。或者說連人都算不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