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家有仙妻
二十二、家有仙妻
山東平陰有個人叫石紹孔,家境貧寒,其貌不揚,靠給人打短工維持生計。
對於這樣一個在社會最底層掙扎求生的人來說,通過日日的辛苦勞作,攢上些錢,娶妻生子,繁衍後代,使自己的這點血脈延續下去,可以算是生活中的最大希冀。
然後,和其他人一樣,生老病死,經歷人生中的那些哭樂悲歡,直到生命中的最後一息,有子孫縈繞於病榻之前,哀哀哭泣,也就算修得了一個圓滿。
這個人很普通,甚至說是平庸亦不爲過,把他扔到人堆裡,轉眼就會被人羣吞沒。
可是,普通人也有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個普通人的不同尋常之處,就在於他娶了個不同尋常的老婆。
尋常百姓於對於娶妻生子的重視,一點也不亞於大富之家,石紹孔長大之後,家裡便託人爲他說了一房媳『婦』。
媳『婦』剛進門的時候,才十七歲,相貌俊俏,手腳麻利,孝敬老人,引用一句長輩對她的稱讚就是:這孩子模樣俊,更難得的是,眼睛裡有活兒。
總之,石家上上下下都對她很滿意,私低下嘮嗑的時候,得意之情也溢於言表,都說紹孔這孩子不知道哪輩子修來的福分,娶了這麼個天仙般的媳『婦』,不但長得俊,而且樣樣拿得起,放得下,家裡外頭,都是一把好手。
不過呢,這媳『婦』雖然樣樣都好,卻有一點和別人不一樣。哪一點呢?
自從她進了石氏的家門之後,就一粒米也沒吃過。不僅顆粒未食,而且,連一口水也不喝。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新媳『婦』進門以後,接連數日水米不打牙,這事委實太過奇怪。誰聽了,也難免心生疑竇。
開始的時候,石家人還以爲媳『婦』剛從孃家嫁過來,臉皮薄,面子矮,怕生、害羞,不好意思在一大家子人面前張口,就體貼地把飯菜放在新房裡,讓她在自己的屋子進食。等時間長了,大家都熟了,順過架兒來,自然也就好了。一般的新媳『婦』,都是這麼過來的吧。
誰知道,接連數日,飯菜放得都快餿了,也不見媳『婦』夾上一筷子。
這樣一來,大夥不禁慌了神。趁媳『婦』不在的時候,就有人在私底下嘀咕,說這孩子不是有什麼『毛』病吧,這麼多天粒米未進,擱正常人,早餓死幾個來回了。
這種推測一提出來,馬上有人隨聲附和。家裡人討論來討論去,覺得除了生病以外,還真沒有什麼別的可能了。從此,大夥兒不僅看新媳『婦』的眼神有些異樣,就是對石紹孔,也跟以前不同了——充滿了憐憫與同情。
能不同情嗎,別看這兩人現在感情不錯,說不上什麼時候,媳『婦』一命嗚呼,紹孔就得打光棍。
一個鰥夫,又窮,誰還肯嫁給他呢?以後,他就得獨守孤燈了。要是從沒結過婚還好,既然已經嚐到了幸福的滋味,以後,讓他如何捱過那漫漫長夜呢?大夥兒都爲石紹孔捏了一把汗。內心深處,對新娘子也極爲惋惜。
誰也沒有想到,這麼過了差不多有一年,媳『婦』雖然一直水米不進,膚『色』卻是越來越好,臉上白裡透紅,滑嫩無比,精神頭也絲毫不減,樣子比剛嫁過來的時候還要好看幾分。
有道是一樣米養百樣人,這不吃米的,卻比吃米的還要精神。豈非咄咄怪事?
怪事看久了,也就習以爲常了。除了這一點以外,媳『婦』在其他方面都很正常,既不影響身體,也不耽誤幹活,而且,還省了家裡的錢糧,慢慢的,大家也就忘了這個碴口了。
一年之後,這媳『婦』的肚子漸漸鼓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大,家裡請來醫生,給媳『婦』號了脈,大夫一搭手,就向家裡人恭喜,說這是喜脈,原來,媳『婦』已經懷有身孕。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又過了幾個月,媳『婦』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石氏添丁進口,從上到下,都笑得合不攏嘴。
媳『婦』是個勤快人,照看孩子,侍奉公婆,伺候丈夫之外,又是打水,又是舂米,夜裡還就着闇弱的燈火,縫縫補補,紡線織布,裡裡外外,忙個不停。
石紹孔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多,孩子也一天天長大,而家裡的媳『婦』,孩子的娘,相貌卻沒有任何變化。
恍若一彈指的功夫,三十多年過去了。媳『婦』除了茶飯不思以外,似乎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
要說一點異常沒有,也不是很客觀。據石紹孔說,他媳『婦』白天體溫很正常,夜晚入睡之後,就渾身冰冷,只有胸口有一絲熱氣。早晨的時候,一定要不停地拍打她的鼻孔,才能夠醒來,否則就一天一天睡不醒。所以,石紹孔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擰他媳『婦』的鼻子……
有好事之徒問當事人本人對發生在她身上的種種異常有什麼感想。
媳『婦』遲疑了半晌,回答道:
“我在別的地方另有一個家,家資富厚,豐衣足食……”
這人聽了,大爲驚詫,心說別看這媳『婦』平日裡人前人後那麼賢淑,原來還是個二婚!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還隱藏得挺深,我怎麼沒聽石紹孔說起這事呢!
媳『婦』接着道:“現在這個世界,不過是在我的夢中罷了!你何曾見過夢中人天天吃喝呢!”
這人聽了,張大嘴巴,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短短的幾句話,就使這個庸常的『婦』人,上升到了哲學家的高度。
《莊子·齊物論》中的一段話,似可以做爲這個故事的一個註腳:
“昔者莊周夢爲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爲蝴蝶與,蝴蝶之夢爲周與?”
翻譯過來就是,莊子有一天夢見自己變成蝴蝶,上下翩飛,自在適意,並不知道自己是莊周。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僵臥在牀上,原來還是莊周。問題隨之產生,究竟是莊周夢見自己化爲蝴蝶呢,還是蝴蝶夢見自己化作莊周?
這是莊子提出的一個著名的哲學論點,他認爲現實與虛幻,不過在一念之間。而人,並不能真切地分辨這兩者之間的差別。
所以,也許,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不過是一個老『婦』的夢而已!
當然,你也可以這樣理解,這『婦』人看上去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實際上,心裡對這種看不到邊的勞苦生活未必沒有怨。
我們都希望夢想照進現實。
女子,尤其是頗有些姿『色』的女子,在未嫁之前,對自己未來的生活,總是有一些美好的期盼與懷想的。就像現代的灰姑娘,總幻想蹬上水晶鞋,坐上南瓜車,成爲人人豔羨的仙蒂瑞拉,去趕那場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舞會一樣,沒有人不希望自己以後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衣食豐足。可是,殘酷的現實往往劈面給人一個耳光,讓你從夢中驚醒。讓你,打起精神來面對。
也有那些執意不肯醒來的,於是,她們把自己的夢想,當作現實;而現實,在她看來,不過是在夢中罷了。這樣想着,夢着,日子,會不會好過一些?
她這樣想了,做了,而且效果頗佳,至少,她可以不對那並不十分合意的夫婿,對這如同螞蟻一般勞碌的生活抱怨,她可以對這樣的生活安之若素,因爲,在她看來,所有的這一切,不過是夢,而已!
而在夢的另一端,她想要的一切,都能夠實現……
由於這『婦』人身上呈現出種種異狀,所以,我們還可以提出另外一種解釋。
這女子,實際上並不是人。——呵呵,別怕,她也不是鬼。
因爲原文的描寫某些地方太像我用的這臺電腦了,所以,忽發奇想:從已經表現出來的症狀來看,石氏之『婦』更象是某種智能生物製造的機器人。
機器人不用吃飯,因爲她有另外的能量來源。機器人也不用喝水,因爲會導致短路。
電腦關機的時候,溫度就會下降。這女子晚上睡覺的時候,體溫也會降低。但又不是完全關機,因爲心口尚有一絲溫熱,有可能是處於待機狀態。她自己不能啓動自己,每天早晨,石氏都要拍她的鼻孔,實際上,那就是機器人身上的開關,打開按鈕,她就被激活了,可以開始工作。
機器人當然可以沒日沒夜地幹活,不過,一是特別的地方太多,目標容易暴『露』;二是這樣做耗損太大,爲了細水長流,所以……
問題是:機器人能生小孩嗎?隨着科學技術的發展,也許可以吧。
也許,那個孩子是提取石氏身上的細胞,在試管裡誕生的克隆人?
而機器人的體內,隱藏了一個微型的實驗室。個體生長髮育中所需要的營養,都可以從中獲得。他可以像一般的孩子一樣,經歷細胞分裂,生長、發育、娩出的過程。
不瞞您說,這樣的機器人,連我都想要一個呢!
——美麗、聰明、勤勞、樸實……她擁有人類所有的優點,摒棄了人類所有的缺點。
據說,在人類可以預測胎兒的『性』別之後,中華大地上,男女的『性』別比例,就在以驚人的速度失衡。在2020年左右,將會有4000萬人成爲光棍!其結果是引發爭鬥甚至戰爭。
如果有這樣的機器人的話,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了吧。
也許,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位男士清早打開房門,看到一個貌若天仙的女子出現在眼前,他正『摸』不着頭腦的時候,一個熱氣球從天而降,上書幾個大字:
歡迎試用,家庭主『婦』2.0版!
(出《小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