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參加盛典

9狼人的眼淚

出了資料館,就一直往偏僻的城堡後方走,走了好久,一直到周圍終於半個人都看不到,我們來到了一個荒草叢生的廢棄花園。我有點心驚,難道他終究是騙我的?這一懷疑,腳步就遲疑了下來,猶豫地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

“怎麼了?我們快到了,這裡很荒涼,我知道你怕。”他在前面說着,卻沒有走過來,“還有一會就到了,不用懷疑我。”

聽他這麼說,我倒不好意思起來,搞得好像我是個什麼美女一樣,人家費盡苦心也要一親芳澤。是我太自以爲是。

我跟了上去,問他:“她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他甜蜜地笑道:“她叫小愛,一百零三歲零四個月零九天了。不過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

哇,他記得好清楚,不愧是做父親的!我老媽還不見得能把我的生日說得這麼清楚呢!

我們又走了一會,一直來到了一個黑暗的樹林裡,他停在一棵巨大的銀火樹旁。

“到了。”

我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類似監獄牢房的建築,不由奇怪,“這裡什麼都沒有啊,怎麼監禁人?”

他沒有說話,蹲了下來拍了拍地,居然發出“空空”的聲音。原來這棵銀火樹下面是空的。族長可真會想,把犯人監禁在地底下。

那塊被阿魯敲過的地立即“哐啷”地打開,露出了一個巨大的黑漆漆的洞。風聲如同哭泣一樣,從裡面淒厲地迴旋着,讓人毛骨悚然。

“我們下去吧。她在裡面等着呢。有幾天沒去看她了,她一定很寂寞。”

我從來也未曾見過這樣的表情,又是痛心又是愛憐,又是哀傷又是喜悅,就這樣交雜在他臉上,看得我居然心酸。於是我靠了過去,握住了他的手,給了他一個微笑。

“我會很高興認識小愛的。”

他驚喜地看着我,回手握住了我,緊緊的,有些痛,我也沒吭聲。他什麼都沒說,拉着我走了進去,剛走了一點,頭頂的那道門就轟然關上了。

我正吃驚,突然眼前“啪啪”的,亮起了好多幽藍的火把,原來這是一個地下的信道,牆壁上掛滿了火眼,看到我們,裡面的眼睛居然跳躍得極歡快,讓我開始擔心它們會從火裡跳出來跌到地上。

地道非常的窄,裡面瀰漫了一股說不出的古怪味道,讓我有點噁心。阿魯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塊白色的東西,遞到我鼻子下面。

“拿着它,這樣就聞不到這裡的腐爛味道了。”

我接了過來,原來是一塊類似肥皂的白色膏狀物,不知道是怎麼提煉的,反正放到鼻子下面有一股很好聞的甜美香味,立即感受不到那種噁心的味道了。

地道幽深得可怕,我和阿魯足足走了有半個多小時,才走到了一扇黑色鐵門前。他伸手敲了敲門,裡面立即傳出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誰啊?這裡不許人進來的。”

阿魯沉聲道:“是我,法地,開門。”

裡面那個人立即驚喜地說道:“原來是阿魯大人,今天又來看您的女兒嗎?她這幾天很乖呢!”

說着門就“吱呀”地開了,一個極高極瘦的人滿面笑容地等在門後。我吃了一驚,我的天,這個人和昆先生簡直是兩個極致!昆先生又矮又胖像一顆肉球,這個人則又高又瘦,像一根竹竿!他骷髏一樣的沒肉的怪臉轉向我,居然對我笑了一下,原本溫度正常的地道里頓時寒意逼人。

“這位可愛的小姐是……”

我哆嗦了一下,輕聲道:“我……我是小愛的……朋友,今天和阿魯先生一起來看她。”

他笑得更歡了,“請進請進。哎呀,今天不知道有一個小姐要來,我都沒有打掃牢房,如果有點髒亂,你可別介意啊!”

爲了防止他笑得更歡,我急忙點頭,“沒關係沒關係,我不介意,我們快去吧!”

也不知道這個人在這種陰暗的地道里高興什麼,反正他是喜滋滋地拿了鑰匙,然後喜滋滋地帶着我們穿過了四道厚重的鐵門,最後喜滋滋地站定在一道門旁邊,喜滋滋地說道:“你們聊吧,我就先告退了。”

阿魯站在門口,對我笑了笑,“裡面就是監禁了所有瘋子的地方,可能有些可怕,不過沒事的,他們出不來。”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話總讓我覺得心裡酸酸的。他說他們出不來,這樣平淡的語氣,可是裡面要包含多少的痛呢?他的女兒也是其中的一個啊……

阿魯將門推了開來,裡面的哭泣狼嚎,尖叫狂笑,如同聲音的浪潮一下子就將我包圍了。我給震得後退了一步,心裡竟沒來由地驚了一下。

阿魯牽着我的手,迫不及待地走着。這裡也是一個地道,不同的是兩邊都是門,每道門上都有一個巴掌大的鑲了鋼條的窗戶,可以讓人從門外看清裡面的景象。我只好奇地看了兩個窗戶就已經遍體生寒,連舌頭都開始打顫。

我看到的是什麼啊?第一道門裡面,那個人正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小*,嘴脣一動一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看到門外有人,不過懶洋洋地擡了個頭,目光裡面竟是呆滯到了極點!看到我一臉驚駭地看他,還對我傻傻地笑了一下,這一笑立即讓他的口水流了出來,滴在了衣服上。他也不擦,還在笑着。我已經不敢看了,急忙將腦袋轉向另一邊。

剛把頭轉過去就對上了一雙通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我,目光裡滿是沒有任何神志的瘋狂。他隔着窗戶開始大聲地喊叫,聲音嘶啞卻厲烈。還伴隨着他在門裡的大敲大踹,似乎是想要出來殺戮一番,殺氣卻被那可恨的門給擋了住,只好用淒厲的吼叫和踹門的方式來發泄。

我嚇得急忙拉住了阿魯的衣服,他安慰我:“別怕,他們出不來的。”

我不是怕他們出來啊!我是怕那種眼神……那種沒有理智的,滿是呆滯的瘋狂的眼神。這些人沒有思想,沒有智能,從出生下來就被囚禁在這樣陰暗可怕的房間裡,幾百年如一日地對着同樣的景色……想到這裡,我也不禁打了個寒戰。如果是我,不瘋也會被逼瘋的!

走過了好幾個門,終於,我們停在了最裡面的那扇門口。阿魯聲音輕柔地喚道:“小愛,我來看你了,還給你帶了一個朋友。”

我向窗戶裡面望去,卻看到了一雙流淚的綠眼睛。

那雙和我一模一樣的碧綠眼睛就貼在門那邊,隔着窗戶直直地看着我們。讓我驚駭的是,我竟感覺到那雙眼睛裡的喜悅和感動!我的天啊,她竟不是一個真正的瘋子嗎?

阿魯走了過去,把手伸進了窗戶裡面,輕柔地撫摩着小愛的臉,她閉上了眼睛,漆黑的頭髮有點凌亂地貼在額頭和臉頰上。淚水順着她潔白的臉往*淌,一直滴到了阿魯的手上。

阿魯眼神溫柔地看着她,輕道:“你在這裡一定很寂寞吧?原諒我有幾天沒來看你。今天我給你帶了一個朋友來,她叫小喜,你開心嗎?”

我走了過去,友好地對她笑了笑,“你好小愛,我是小喜。很高興認識你。”

我向她揮了揮手,看着她漂亮的臉蛋心裡有些痛惜。這麼樣一個美麗的少女,竟然被囚禁在暗無天日又腐臭的地下。更可怕的是我分明能感覺到她是有一定的思想的!此刻她被阿魯的手溫柔撫摩着,竟是動也不動,神情幸福。

阿魯說道:“她今天真的很乖,小喜,你看她乖起來是不是很可愛?”他的眼神驕傲極了,彷彿在誇獎自己的孩子是個天才一樣。我的鼻子有點發痛,怔怔地點了點頭。

他回頭對我笑了一下,“你看你們是不是長得很像?都是黑頭髮綠眼睛,我沒說錯吧?”

我除了點頭什麼都說不出來。是我的錯,是我的自以爲是傷害了一個父親的心,原來他對我的好都是因爲我長得和他女兒很像。那完全是一種單純的感情,卻被我這個笨蛋誤會了。還好我現在可以補救,如果我還自負地不跟着過來,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小愛睜開了眼睛,看着我,我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麼。阿魯問我願不願意和她握手,我立即就答應了。

他將手收了回來,將我的手拉了起來放進了窗戶裡輕輕碰了碰小愛的臉蛋,指尖上感覺到她涼滑的肌膚,我剛要笑,她的臉卻突然猙獰了起來,張開口就咬住了我的手腕。

我嚇了一跳,手腕上傳來的劇痛簡直讓我不敢相信是剛纔這個溫順的少女咬的!她死死地咬着我,目光突然一片迷茫的混亂,和先前我看到的那個人一樣,充滿了殺戮的瘋狂。漸漸地,她臉上爆滿了青藍的筋,咬住我手腕的牙也慢慢粗大起來,一直刺到我的骨頭裡。

她的喉嚨裡發出可怕的低呼,鮮血從她的牙齒上流了下來,她就那樣死死地盯着我,如同盯着死敵。我的手腕幾乎是瞬間就給她咬穿了,沒了知覺,血花四濺,將她白色的衣服也染紅了。

阿魯急得直叫她的名字,拼命地掰着她的嘴,她卻一點都不鬆口,反而咬得更死了。我已經痛得麻木了,連叫都沒叫,滿頭大汗地對滿臉驚惶的阿魯說道:“別刺激她了,她一定是被我嚇到了……以前都沒有見過我……”

話雖然說得輕鬆,可是真的好痛啊!我連頭皮都開始陣陣地跳動,渾身都是冷汗。小愛無意識地低吼着,身體突然一顫,“呼啦”一下,她的背後居然揚起了一雙純白的翅膀!我瞪着那熟悉的翅膀,腦袋裡面電光火石一般突然想到了馬裡在我剛來的時候說的話。

我記得了,他說過的,妖魔與天使的混血生下來無一例外的全是瘋子。難道這個少女是阿魯和天使生的孩子?

阿魯看她一直咬着我的手腕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終於急了,伸出手指,上面一點綠熒熒的光,精準地向小愛的額頭點去。她痛呼了一聲終於鬆開口向後退了幾步。阿魯飛快地拉着我血花噴濺的手,掏出一塊乾淨的手絹,也來不及撕開,直接就緊緊地扎到了我的手上。

“抱歉,我沒想到她突然會失去意識!”他臉色慘白地和我道歉,可我知道,比起我的手,他的心應該纔是最痛的。

“小喜,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你的傷要趕快醫治,手絹是止不住你這種程度的流血的!”

我低頭看了看手腕,的確,血已經滲透了手絹開始往下滴了。可是我卻更想讓心裡的問題得到解答。

我看着房間裡那個瘋狂地捶打着牆壁和門的少女,除了背後有一雙不是很大的翅膀,她的獠牙和臉部些微的變化分明是狼人的特徵!此刻她正發瘋地狂吼着,獠牙一直刺到了下巴上,臉變成了可怕的藍色,上面佈滿了突出的青筋,恐怖之極。

“她是天使和狼人的混血吧……所以纔會生下來就……”我低低地說着。

阿魯的臉色變了一下,苦笑道:“你真是聰明。沒錯,她的確是我和天使生的。只是一直到孩子生下來,我都不知道她母親原來竟是天使。”

他嘆道:“真是好笑,我的眼睛竟會看錯人。那個女子,在我一次出外的辦公途中突然出現。因爲她很美麗,所以我就去和她**。我本就不打算認真,也沒想到她竟會答應。可是她一直都沒有離開我,在我那一年多的外出生涯裡一直照顧我,我也下定了決心等我回到城堡就要娶她做妻子。可是她生下了孩子之後,居然第二天就走了!連一封書信都沒有留給我,我也是在看到小愛背後的翅膀時才知道她母親原來竟然是個天使!我雖然很驚訝,但也不能把小愛丟下不管啊……無論她是怎樣的,都是我的孩子……是我和她的孩子……”他轉頭神情痛苦地看着房間裡發瘋的小愛,眼神卻是宛轉溫柔,“我想,她總有一天會來看我們的孩子的。小愛長得和她幾乎一樣,安靜的時候也和她一樣溫柔。她是個好孩子,乖的時候真的讓人心疼……”

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急忙轉頭看向房間,卻突然發現這個房間的一角放着一個小小的玻璃櫃子,上面放滿了各種布娃娃和小人偶,似乎還是手工的,有點拙劣。我看了半天,發瘋的小愛無論如何捶打牆壁和大門,卻彷彿有意識一般怎麼都不靠近那個脆弱的玻璃櫃子。

“你看那個櫃子……是玻璃的,放在那裡多危險啊!萬一她砸破了,碎片會割傷她的!”我語氣焦急地提醒阿魯,無論他如何疼小愛,認爲她是個乖孩子,但是事實擺在面前啊!她畢竟是個瘋子,萬一哪天沒有理智砸破玻璃怎麼辦?

阿魯定定地看着那個櫃子,很慢很慢地說道:“那個櫃子是我做給她的,那些娃娃也是我做給她的……她每年過生日的時候我都會做一個娃娃給她,她非常喜歡。我知道的,她心裡都明白,只是不會說出來,偶爾也會失去理智。可是無論她怎麼發瘋,那個櫃子她是絕對不會打破的……因爲她知道那是她爸爸給她的禮物……”他笑了,“你看,她其實真的很聰明,只是……只是……有的時候會……”

我看着他語音漸漸哽咽,半晌,他漆黑的眼睛終於閉上了,兩行淚水從他顫抖的睫毛下面滑了出來,打溼了他的臉。

我的喉嚨好像被什麼人塞了一團棉花,堵得我難受得直想掉眼淚。我走過去拉住他顫抖的手,輕道:“你別傷心,阿魯先生,我以後每次都陪你來看小愛。如果你不介意我是個混血,請你把我當作自己的女兒吧……雖然我沒有她好看。”我自嘲地笑了,“當然,如果我還有這個榮幸的話。”

他沒有說話,只是一把將我抱進了懷裡,臉貼上了我的肩膀。這一次,我沒有拒絕,我分明感覺到,我的肩膀溼了。

一直走到了外面,我的心情還是不能平靜。阿魯留下來陪他的女兒小愛,我的手腕上有傷,先去治療了。

走到了資料館,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我呆呆地看着窗戶外面的銀火樹,想着他的眼淚,突然也想起了自己那個人類的父親,如果是他,他會和阿魯一樣嗎?哪怕自己的女兒是個瘋子,他也會義無返顧地留在我身邊照顧我愛護我嗎?

我想答案應該是否定的……人類啊……爲什麼自我的保護意識要那麼強呢?殊不知,這樣給自己砌上的心牆,傷害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最親密的人啊……

青空和卡卡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看到我手腕上不停地流着血,卻呆呆地看着外面發呆流眼淚,卡卡馬上就慌了,急切地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我什麼都不想說,真的,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手腕上的傷很快就讓北極治好了,一點傷疤都沒有留下。身體上的傷口很容易癒合,可是心理上的往往幾十年都無法癒合,那樣的痛,傷好了還在,沒有止境地折磨千年。我不知道阿魯到底是怎麼撐下來的,或許男人真的比較堅強,但如果是我,或許早已寧願死掉的好。

我開始天天往阿魯那裡跑,有事沒事去他那裡喝牛奶,連老媽都覺得奇怪。

“小喜,你怎麼最近和阿魯護衛總管那麼親密?他可是一個**高手啊!你還小,別上當了,雖然你長得是不怎麼樣啦,不過好歹也是個青春少女,要找男人也要找像青空大人和卡卡大人那樣的年輕美少年啊!”老媽在我旁邊唧唧呱呱地念叨着。

我卻擡頭微微一笑,“老媽,別管我啦,這一次,我可是爲自己找到了一個好父親哦!”

老媽的臉突然紅了,嘀咕道:“原來你都知道啦……沒意思,人家還想瞞着一段時間呢……馬裡那個傢伙真是的,一點都沉不住氣……”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臉紅的樣子,“關馬裡先生什麼事?我說的是阿魯大人啊!”

她呆住了,嘴巴張開像個口水呆子。

我嘿嘿笑了一聲,轉身向阿魯的辦公室那裡跑去。

“我去他那裡喝牛奶了!”

四月,銀火樹花開得如火如荼,連空氣裡都是它們綻放的甜蜜香氣。我在樹林裡奔跑着,心情從來沒有這麼愉快,開心得像只小兔子。

我知道的,在那個辦公室裡,有一個關心我的父親等着我去和他撒嬌聊天。這一次,他找到了女兒,而我,也找到了渴望中的父親。總算合了每個人的心意了!哈哈!

五月份,我在資料館的工作終於告一段落,花費了我足足半年的日夜辛勞,那些可惡的資料終於全部乖乖地給我整理整齊放到了乾淨的櫥子上。看着給我打掃得乾乾淨淨的資料館,我的心中忍不住一陣得意。哈哈,看來如果我喜麗亞要想認真做一件事情,也可以做得這麼好哇!

當我得意洋洋地將我的成果展示給青空看的時候,他的綠色眼睛只淡淡瞥了一眼那些給我排列得整齊到可怕的資料,語氣居然一點波瀾都沒有,隨便拋給我一句話:“我本以爲你三月便可以做完的,實在太慢了。你要加強工作能力。”

我靠,這個人也太冷漠了吧?居然無視我的勞動成果?!哼,不理他,以後誰做他的老婆誰倒黴,天天對着一張冷冰冰的臉。他這樣的人,恐怕在上牀的時候都是冷冰冰的吧!我惡劣地在心中詆譭他,這才稍微快活了一點。

我的一級資料員的工作已經結束,看青空那不太滿意的樣子,我本以爲要回去做八級打掃工了,連包袱都收拾好興沖沖地準備回老媽那裡去。半年沒怎麼見老媽,說實話還真挺想她的。誰知道青空居然告訴北極由於我資料整理員的工作做得非常優秀,所以決定升級我爲他的一級文書員!我的天,資料整理員過後又是什麼文書員嗎?這個人難道打算就這樣把我操勞死?他這裡有寶啊?幹嗎老要我待在這裡?

心裡嘀咕歸嘀咕,嘴上我也不敢反抗,誰讓這個城堡是他家的?唉,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我拿了工資又在這裡免費供了吃喝大半年,現在再來做什麼抗議就顯得作態了。何況我現在和阿魯先生的父女感情越來越好,又瞭解我討厭的北極總管其實並不那麼冷酷無情……總之一句話,我已經不討厭這個當初讓我深惡痛絕的暗夜城堡了,甚至慢慢地竟有點喜歡上它。

在這裡遇到了這麼多事,也曾偏激地恨過很多人。可是現在回想起來,這裡畢竟還是可愛的人比較多。像那個老是喜歡沉睡養顏的美女族長,對我親暱有加的阿魯,爽朗的昆先生……這些都是好可愛的人。五月份天氣溫暖舒服,連帶着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連一直看不太順眼的北極也覺得可愛了一些。

文書員,說穿了就是記錄員,每天把他的重要事務記錄下來,有關城堡的一些方案也由我來謄寫,必要的時候還是要回資料館來找資料……總之就是比以前的工作量還要大的超級辛苦的工作!

自從當上了青空的文書員,我每天都累得像一條狗,只差沒伸出舌頭來吐氣了。回到青空給我安排的小房間時,往往連飯都不想吃躺在*就睡着了。然後第二天再去遭受這種非人的荼毒。我甚至連去和阿魯聊天的時間都擠不出來了,青空根本就是個善於壓榨下人的魔鬼!

於是,連一向神經大條的春歌都發現我已經被壓榨*幹了。他每次看到我都要恐怖地叫幾聲:“我的老天,你怎麼瘦成這個鬼德行?青空啊,你再給她這種高難度的工作,我看她就快死了!”

我只好苦笑,是啊,每天都忙得不*形,回家又累得不吃飯,能不瘦嗎?可見工作困難的確是減肥最佳的良方!

青空淡淡看了我一眼,說道:“那是因爲她的能力還沒到適應高難度的程度,如果讓她一直這麼憊懶下去,永遠也沒辦法在城堡裡面找到一個好的工作。”

說得真好聽!我在肚子裡面偷偷地罵他。誰說我打算在城堡裡面找好工作了?我這個人的要求最少了,從來沒有什麼遠大的追求,我是寧願每天休閒地當八級打掃工拿一點點的薪水,也不願意當什麼一級的文書員拿高薪水卻每天累得快死掉。切,根本不瞭解我!

一旁的卡卡突然伸手,兩隻手便握住了我的腰身。我嚇了一跳,急忙要掙脫,他卻皺起了眉頭,神情不快地對青空說道:“青空,不要把你的能力標準用在她身上好嗎?小喜再給你這樣操勞,會生病的。”他擔憂地看着我,棕色的眼睛裡盡是憐惜,“你的腰我兩隻手都可以握得過來了,怎麼瘦成這樣?你不吃飯的嗎?”

咳咳……哪裡有精神吃飯啊!我看了一眼青空,他面無表情,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看到,不由心中猛生一股怨氣。他好沒良心,難道一點都不同情這個爲了工作消瘦的我嗎?連句以後稍微減輕一點你的工作分量之類的話都不會說,簡直是石頭做的心腸。

青空吸了一口氣,嘆道:“你們都這樣說,好像我在虐待她一樣。文書員的工作本來就是這樣,並非我故意刁難。只是她的能力還未到,格外辛苦一點。若要我給她減輕工作分量,那就會有很多麻煩。先讓她適應兩個月,等她對工作熟悉了之後,做起來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兩個月?!我的眼淚差點流成浪潮。拜託,想操勞死我何須兩個月?兩個星期我就會死翹翹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卡卡可能是看到了我臉上比黃連還苦的神色卻什麼都不敢說的樣子,憐憫地說道:“小喜,以後要記得吃飯。如果實在不想做,就告訴我,我讓廚師送到你那裡。”

好人啊,我的眼睛頓時放光,忽然想到他們吸血鬼的飲食習慣,立即垮了臉。

“還是算了吧……我對帶血的東西一向沒什麼興趣。好意我心領了。”

卡卡笑道:“知道你不喜歡吃帶血的東西,我自然不會讓廚師做那些。放心,都是熟的。”

我感激淋漓地正要答應,突然感覺到背後有一道冷光刺着我。我頓時哽住了。偷偷回頭看過去,卻見青空面無表情冷冷地看着我,碧綠的眼睛和凝結的冰一樣,陰森森的,嚇死人了!完了,他生氣了,難道他真的不給我工作後吃東西嗎?怎麼會有這麼狠毒的上司?

我在心裡哀悼着那些沒有口福吃到嘴的佳餚,回頭對卡卡勉強笑道:“還……還是算了吧……我最近減肥……”說完,我的心都在滴血……

春歌正在喝水,聽完我說的話滿口的水全噴了出來,然後用餐巾擦着嘴叫道:“你?!減肥?!是不是工作太辛苦讓你的腦子抽筋了?你想減成骷髏啊?身上本來就沒幾兩肉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琴川默默地遞給春歌一張新的餐巾,淡然道:“春歌,衣服上全是水,擦乾淨。”

卡卡不太高興地看着青空,“你想怎麼樣?把一個小丫頭生生在我們面前折磨死嗎?你以前不是這麼刻薄的,青空!”

“啪”的一聲,是青空將手裡的叉子放回桌子上的聲音,並不大,餐桌上卻立即安靜了下來。

“喜麗亞,我給你一個月的長假,把身體養好了再來工作。”他淡淡地說道,“你可以住回你母親那裡,這樣也不用麻煩誰給你送飯。希望你在這一個月裡面可以加強一下自己的專業能力,我不希望這樣的事情還有第二次。”說完,他站了起來,“我還有工作,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我駭然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平白得了一個長假卻一點沒有真實感……老天,青空他分明是生氣了,他從來也沒有這樣完整地叫過我的名字。

“他不高興了,卡卡,是你的行爲引起的。”琴川的聲音依然平靜無波,好像只是在陳述事實一樣。

卡卡卻出乎我意料的臉色陰沉,半晌都沒有說話。春歌找了個藉口先溜了,他對這種場合氣氛最沒辦法應付。琴川看了卡卡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說道:“從小,想讓青空生一次氣就是很難得的事情,這麼久過去了,沒想到還有人能成爲他脾氣的導火線。”

他站了起來,聲音還是平靜得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卡卡,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多說什麼,你定要和他爭,我也沒有辦法。但青空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越是有人和他搶,他越是不讓,你考慮清楚再說。”

卡卡終於冷笑了一聲,“爲什麼考慮的要是我不是他?難道我是人家來和我爭我就乖乖放手的人嗎?對象是他又怎麼樣?這種事情,和什麼都沒有關係,只憑人的感覺罷了!”

他們在說什麼?爭什麼?怎麼搞得和猜啞謎似的?氣氛怎麼會變成這種樣子?我左右看了半天,怎麼也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看他們那麼凝重的模樣,我也不敢開口問……

琴川看了他很久,終於嘆了一口氣,“你們都是一個倔強的脾氣,我就不說什麼了。反正你自己清楚,我走了。”

我看着琴川也消失的背影,陷入了迷茫之中,大家都怎麼了?爲了我的長假而妒忌嗎?

我望向神色陰沉的卡卡,他很少露出這種表情,我一時也不敢和他說話,生怕招到了苗頭拿我當出氣筒。

他卻立即換了臉色,露出了溫柔的笑容,“盯着我看什麼?我臉上有花嗎?”

我拿叉子叉起了一塊八分熟的牛肉塞進嘴裡,咕噥道:“你不生氣了?剛纔的臉色好難看,你們到底在爭什麼?都想要和我一樣的長假嗎?”

他失笑,“你的腦袋有的時候真的不太好用,不過你不知道也好,省得我們操心。你多吃一點吧,我陪你。”

真是好人啊!奇怪,以前怎麼不知道卡卡人這麼好?嗯,我看人的眼光果然還不夠到家啊……

我又叉了一塊牛肉放進嘴巴里,卻看卡卡一直盯着我看,滿臉的若有所思,眼神竟是異常專注。我急忙叉起了一塊肉,嘆道:“沒吃飽嗎?一直盯着我的肉看,哪,給你!”

他呆了一下,神情有點忍俊不禁,不過他還是張開了口,我便將那塊牛肉塞到了他嘴巴里。他咬了半天皺起了眉頭,“沒有兩分熟的好吃。”

我咳了一聲,“大人啊,那是因爲你們是正宗吸血鬼,無血不歡的種族。而我這樣的沒用混血,只能吃這些失去原汁原味的低檔食物了……”

他笑了起來,一張俊俏的娃娃臉頓時看上去親切了許多。我吃完了起身的時候,他突然來到了我身後,伸手環住了我的腰。

我嚇了一跳,卻聽他在頭頂促狹地嘆氣,“本來就和洗衣板差不多了,現在簡直就是盆地……你再不長胖一點,以後會嫁不出去的,你看看,我一個手就能罩住它們……”

說着就把手作勢要貼上我的胸口,我嚇得哇哇大叫,急忙抓住他的手不給他貼上來。開什麼玩笑?居然這麼輕易地要吃我豆腐?這個人果然還是個不正經的無聊人士!

他顯然開心了很多,然後就把下巴放到了我肩膀上,氣氛頓時曖昧了起來。他忽然用力收緊胳膊,將我整個人都嵌入了他的懷裡。我僵住了,腦袋一片空白,卡卡……怎麼了?

他在我耳朵邊輕輕說道:“小喜,其實我……”

“啊,我該走了,我還要回去收拾我的包袱回我老媽那裡呢!”我慌張地叫了起來,我的天爺,他到底怎麼了?一直都是不太正經的模樣,突然這麼認真地抱着我說話,我直覺就不是好事。再說我們的關係根本還沒到可以被他毫無顧忌擁抱的地步啊!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他頓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很快就放開了我。

我幾乎不敢看他,嘮嘮叨叨地說我要回去了,然後轉身就走。他卻拉住了我,棕色的眼睛裡有種我沒有見過的憂傷,“回去之後,讓你母親多餵你吃一點東西,你真的太瘦弱了,我抱着都覺得心慌。注意多休息,我會經常去看你的。”

我胡亂地點着頭,只求他趕快放手。我不希望心中那個幽默的卡卡變了味……

當他放開手,我幾乎是逃出去的,逃得非常狼狽。依稀聽到了一聲嘆息,我也選擇沒有聽見。或許我是個殘忍的人……

心神不寧地跑着,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先去青空那裡將東西收拾一下,還是直接回老媽那裡?想着想着竟然停了下來,都是卡卡,突然那麼怪異的舉動害得我也跟着變古怪,連腦袋都不靈光了。

正埋怨着卡卡,眼前突然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要知道我黑暗中視物的能力可比白天的時候好啊!可現在罩在我眼前的黑暗卻連我也什麼都看不見,我呆了一下,正要出聲,嘴卻立即被人捂上了。

10媽媽的婚禮

微涼的手指貼在我的脣上,竟凍得我一個哆嗦。接着我便陷入了一個激烈的擁抱中,那人的另一隻手用力地扣着我的腹部,將我整個人從後面揉進他懷裡。我一陣驚慌,也是一陣惱怒。難道又是卡卡?他還沒玩夠?

可是他接下來的舉動卻讓我驚恐得拼命掙扎,我分明感覺到那人正用脣在我的脖子上細細摩挲!不管是誰,這樣的舉動都太過分了!我想張口痛斥他,可是嘴巴卻被捂了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好悶聲嗚着。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一雙脣竟是極急切地在我的脖子上細細吻着,那是一種很冷的吻,一點溫度都沒有的脣,凍了我的肌膚,激起了我一身的戰慄。我的手拼命地推着他的鉗制,卻一點都推不得,他的手竟如同鐵鉗,力道驚人。

黑暗中感覺那人的脣漸漸下移,竟到了我的鎖骨。我真想放聲尖叫!太詭異了,到底是誰這麼惡劣地戲耍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

可能因爲我的反應劇烈,他也沒有再往下,脣齒慢慢上升,在我臉上吻了好幾下,似乎極度眷戀,又似乎隱忍着什麼。我的鼻端突然聞到了一種十分熟悉的淡雅香味,但驚慌中竟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那人突然撩開我脖子後面的頭髮,冰冷的呼吸噴在我的脖子上,涼到了我的心底。他張口便咬,我痛得眼淚都出來了。感覺那兩顆尖利的牙刺入了我脖子後面的皮膚,我竟突然又不覺得痛了,脖子後面有些發麻,癢癢的,連他冰冷的呼吸吐在上面也不覺得懾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我以爲路遇陌生吸血鬼快要被吸乾血的時候,那人突然放開了我。微涼的手指劃過我的臉,將我痛出來的眼淚擦了去。

捂住我口的那隻冰冷的手也鬆了開來,我正要大叫,眼前一切卻都恢復了。那彷彿會吞噬人的黑暗全部消失,只剩我一個人呆立在那裡,周圍哪裡還有半個人影?看看自己,沒有任何改變,連頭髮也不曾亂了一分,難道竟是做了一場怪夢?

顫抖着將手伸向脖子後面,輕輕一碰,立即*到了兩個齒痕!脖子上有些溼,抹過來看竟是我的血!這不是夢,是誰對我的眼睛施了法術讓我看不見東西,然後趁機吸血。我的心裡又恐懼又莫名,突然想到那冰冷的脣激烈地吻在脖子上的戰慄感覺,我的臉色頓時慘白。站在原地再也動不了半分。

我不記得自己僵了多久,反正當青空走過來的時候,我的腿已經站得發麻了。聽到他的腳步聲,我猛地回頭,正好對上那雙冷漠的碧綠眼睛。

“你怎麼還在這裡?我已經放你長假了,你可以收拾東西去你母親那裡好好休息了。”

同樣冷冰冰的語調,他以前雖然也冷漠,卻從未用這種語調來和我說話。他到底在氣什麼?卡卡他們的指責?還是我工作的不得力?我突然覺得我完全不能理解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

“你……剛纔過來的時候,看見……什麼人了嗎?”我小聲地問他。

他卻沒有回答,冷冷地看了我半晌,才說道:“沒有,問這個做什麼?”

我低頭偷偷看了一眼殘留在手指上的血跡,如果不是脖子上的傷口存在得如此深刻明顯,我真的以爲剛纔那一切不過是我的幻覺罷了。

我笑了笑,“也……沒什麼,那我走了。很抱歉我沒有幫上你的忙,一個月後我會努力工作的。”我轉身就走,他卻突然跟了過來,伸手輕輕撩開了我的頭髮。

“上面有傷口。”他低聲地說着,冰冷的手指在齒痕上極輕微地劃過,那種冰冷讓我哆嗦了一下,心裡突然便升起了怪異的感覺。

“這是吸血鬼留給你的記號。”他深深地看着我,睫毛在臉上投注了濃密的影子,讓我有點恍惚。

“這是……屬於他的記號,你這個人,所有的一切,以後會是他的。你明白嗎?”

不,我一點都不明白……我不明白爲什麼青空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就對我笑,我也不明白在他和卡卡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回想曾經的一切,我並不認爲他們對我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尤其是冷漠的青空,從開始認識他,便一直神神秘秘的,我總覺得在他身上好像有什麼大謎團裹着。隱約似乎有種光線從裡面透露出來,卻也是稍縱即逝,讓我無法明白。更或者,根本就是我自己拒絕去明白……

我的腦袋向來自動自覺地爲我排除過於複雜的問題和情感,於是當我回到老媽那裡的時候,基本上已經把所有讓我疑惑的問題全部拋到了腦袋外面。

但是,我回來的第一天,老媽就透露給我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她在我面前哼哼唧唧了半天,一會臉紅一會猶豫的,看得我好累。

“你到底想說什麼?痛快一點給我個答案好不好?還是你便秘了?”我喝着阿魯給我的牛奶,不耐煩地問她。

她咳了一聲,小聲道:“小喜啊……雖然說你和阿魯先生已經好得和父女一樣了,可是……你介不介意再多一個疼你的父親啊?”

我張大了嘴巴,白癡一樣地看着她。她這麼說的話,難道……

“我……那個……人家要和馬裡結婚了啦……”她臉紅得和西紅柿一樣,嬌羞得幾乎要把腦袋垂到地面上。真難以想象這種神情會出現在她這種粗線條的女人身上!

我給牛奶嗆了一下,立即劇烈地咳嗽起來,連眼淚都咳了出來。她一看我反應如此激烈,嚇得眼淚也跟着涌了上來。

“你別激動啊,小喜……你不喜歡我和馬裡在一起嗎?可是……可是人家就是喜歡他嘛!”她可委屈了,臉又皺了起來,眼看鼻涕眼淚又要流上滿臉。

我急忙丟了牛奶,一邊咳嗽一邊笑道:“你們終於肯結婚了啊,磨了大半年,看得我都累!”

她立刻破涕爲笑,比變臉還快,“你不反對?真的?”

我嘿嘿笑了一聲,“怎麼可能反對?嘖嘖,馬裡先生真是一朵鮮花插到了你這坨牛糞上。你可要好好對人家,什麼時候結婚啊?”

她開始扭捏作態,咬着嘴脣聲音和蚊子一樣低微:“兩個星期後啦……我已經通知了昆先生請他當我們的證婚人……”

“這麼快?喂,你可別告訴我馬上你們就要去蜜月啊!那我怎麼辦?”我叫了起來。拜託,我好不容易有一個月的休假,她居然要丟下我去蜜月?我的三餐怎麼辦啊?又是自己給自己做泡麪嗎?想起來都悽慘。

“當然要去蜜月啊,人家就夢想這一天呢!你自己解決糧食問題不行啊?就三個月而已!”她說得可理直氣壯了。

“三個月?!普通人誰會度三個月的蜜月啊?”我哀叫了起來,“老媽,你要我的命啊?纔給青空虐待*幹,你又要我連續吃泡麪三個月?你是不是想回來之後看到我的乾屍啊?”

“那你要怎麼辦?”她瞪圓了眼睛問我。

“你……算了……我去阿魯那裡蹭飯吃……”這個沒有良心的老媽,有了老公忘了女兒,三個月的蜜月?哼,但願馬裡先生可以發現她的真面目。

老媽立刻討好地湊過來把腦袋放在我肩膀上直蹭,“小喜……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可要做我的伴娘啊!”她突然擡頭噘起了嘴巴,“不許打扮得把我的風頭蓋下去哦,你老媽我纔是最風華絕代的美人!”

她的自吹自擂我都習慣了,纔不理她。我把喝完的牛奶瓶放回桌子上,問道:“你請了什麼人來參加婚禮?別告訴我就只有昆先生啊!”

她掰着手指頭算,“昆先生,你,你的那三個好朋友,阿魯先生……就這麼多啦!我可不敢奢望青空大人他們會有空來!”說着又神神秘秘地湊過來,輕聲道,“喂,和青空大人相處了那麼久,就一點苗頭都沒有嗎?你老媽我和馬裡,下半輩子的幸福可就在你身上了。趕快給我從那四個大人裡面選一個出來,也好讓我安個心!”

這種沒營養的話也只有老媽才能說得這麼直接,我哼了一聲,什麼都沒說。

兩個星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在老媽和阿魯精心的“餵養”下,我整個人胖了一圈,臉色也比以前那種青白交織的死人臉色好看了很多,總算恢復了以前可愛的模樣。

今天是老媽結婚的日子,她穿上早就準備好的黑色婚紗後,才哭喪着臉告訴我她忘了準備新娘花束,於是我只好咬着牙忍耐下想罵她的衝動來到暗夜城堡最大的花園裡給她摘花做花束。

雖然暗夜城堡因爲青空的結界而永遠維持在黑夜狀態,不過花園裡照樣開滿了各種古怪的鮮花,在六月和暖的微風下搖晃着美麗的身體。

“沒心眼的老媽……自己結婚卻興奮得什麼都忘了準備,連花束都要我來幫她弄。馬裡先生總有一天會恐懼她的神經質的……”我一邊挑着魔鬼百合,一邊嘮叨着。

魔鬼百合,也只有在暗夜城堡才存在的百合品種。普通的百合一般只有白色和黃色,魔鬼百合卻在白色的花瓣邊緣有着一圈黑色條紋,花朵也比普通的百合大上一倍,是吸血鬼新娘結婚時必備的花朵。

這裡的人,任何東西都喜歡染上一點黑,婚紗是黑的不說,連花束都要有黑的纔好。黑色對於他們而言,恐怕就是代表吉祥吧!我熟練地把摘下的九朵魔鬼百合編成花束,九這個數字在城堡裡也是吉祥,花束用這個數字代表相愛一生一世。

微風吹過,一個悅耳的男聲略微驚訝地在我身後響起:“小喜?你怎麼在這裡?怎麼還摘了九朵魔鬼百合?誰要結婚嗎?”

我回頭,立即看到卡卡,他身後還站着青空他們三個人,都瞪着我手裡的魔鬼百合在看。正好花束也編完了,我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站起來慢條斯理道:“今天我母親結婚,忘了準備花束,所以我來花園幫她臨時編一個。”

愛熱鬧的春歌立即叫了起來:“你母親結婚?我也要去看!”他回頭拉着琴川,笑道,“好不好?正好今天的事務也不多,我好久沒參加過婚禮了。”

卡卡看着我,慢慢微笑起來,“看來你被餵養得不錯嘛,盆地總算填平了。”

就知道他不會有好話。我翻了個白眼,提着礙事的裙子跨過花朵向花園大門走過去。

春歌跟了上來,唧唧呱呱地說着:“你母親和誰結婚?怎麼都不通知我們?我連賀禮都沒準備,怎麼辦啊?”

我給他聒噪得不行,嘆道:“沒有賀禮也沒關係,沒通知你們是因爲你們和我老媽不熟,至於我老媽的結婚對象,你們去了就知道了。”

卡卡也跟了上來,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嘿嘿笑道:“果然還是人要衣裝,今天居然讓我看到你穿了裙子,我還以爲這種純女性的事物不會在你身上出現呢!”

這個人,眼睛裡恐怕只有女人的身材和容貌了,三句話裡,兩句都離不開這個話題。

“老媽結婚,我難道還穿牛仔褲嗎?什麼叫我身上不會出現純女性化的東西?我覺得你話裡有歧視哦!”我捏着花束,瞥了他一眼。他卻*着鼻子,對我笑了,眼神裡的喜悅和溫柔看得我心中一震。他,爲什麼會對我這麼執着呢?

婚禮舉辦得很成功,當老媽看到青空他們的時候,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阿魯連聲吩咐廚房把餐桌上的全熟食物換成帶血的,昆先生的光腦袋越發亮得驚人,馬裡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會點頭傻笑,曼曼兩眼發亮地盯着青空看,讓真很不高興,米拉看真不高興,也有些鬱郁。

雖然婚禮造成了一定的轟動,但還是圓滿完成。結束的時候,青空先走到了老媽面前,從脖子上取下了一根黑色的項鍊,遞到她手上。

“匆忙來參加您的婚禮,沒有準備好的賀禮,這是我戴了兩百年的項鍊,是用魔界的黑龍骨頭做的,不算什麼貴重的東西,請您笑納。希望您新婚快樂,永遠幸福。”

老媽的樣子,看上去快激動得哭了,收了下來連聲感謝,一邊回頭瞥了我一眼,意指我沒眼光,這麼好的男人都看不上。她到底明不明白,我和青空根本沒有那回事啊,這些女人都怎麼搞的?老是喜歡自以爲是的幻想。

看青空這麼做了,卡卡他們也走了過去。春歌送給老媽手腕上的黑珍珠手鐲,卡卡送給老媽他一直戴在耳朵上的白色天堂鳥骨頭的耳環。琴川翻了半天,也沒找出身上有什麼首飾,好在他口袋裡有一顆專門薰香的名貴香珠,這才安心地給了老媽。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不大,卻淅淅瀝瀝地很快打溼了老媽頭上的婚紗。好在婚禮已經結束,阿魯吩咐下人們把餐桌收拾到屋子裡面去,一邊把外套脫了下來讓我披上防止着涼。老媽和馬裡喜滋滋地跑進去換衣服,馬上他們就要離開城堡度蜜月了。

我將他們一直送到了黑鐵吊橋外面,看着一直任性的老媽滿臉甜蜜地挽着馬裡,心裡有些欣慰,有些妒忌。她的專注,原本只用在我一個人身上的……什麼時候開始,她也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捨得將我放開了?不得不承認,我的心胸其實沒有我想的那麼寬廣,在自己最愛的人挽上別人的胳膊時,我也會嫉妒的。

他們的身影早已消失,雨也慢慢變大,可我卻一點都不想離開。卡卡在我身邊輕道:“小喜,回去吧,你母親三個月後就回來了。城堡裡有這麼多人,你不會寂寞的。”

我淡淡笑了,“我不是怕寂寞,只是有點感慨罷了。馬裡先生真幸運,得到我老媽的全心愛戀。”他突然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道:“如你願意,我也可以讓你同樣的幸運……”

他還是說出來了,不管我怎麼想讓他不要說。我們的關係不該是這樣的,以後朋友都沒得做。

我苦笑了一聲,“你怎麼會說這樣的話?卡卡,太突然了,一點預兆都沒有。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看着我,雨水中,俊俏的臉居然讓我有些看不清。

“如果我說,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便喜歡上了你。你相信嗎?”

“第一次見我?”我笑了,“那個時候,你們不是很威風地要給我判焚燒之刑嗎?卡卡,別說了,你知道我對你們四個人從來沒有別的意思的。”

“不明白的是你!”他突然低吼了起來,旁邊的琴川都看了過來,有些瞭然地看了我一眼。

“你什麼都不明白,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有多震撼?你怎麼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是在那次盛典上?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會殘忍地拒絕我!”

激動的話語頓時讓周圍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我看着他,低聲道:“你也什麼都不知道,你只會強行把自己的想法加到我頭上。爲什麼你突然的告白我就一定要答應?難道你們這些大人喜歡上我了,我就該誠惶誠恐地接受?”

他的臉色慘白,“好……你說得真好。”他轉身就走,一邊還在笑,笑聲和雨聲混在一起,聽起來有些淒厲。

“卡卡!”我有些不忍,追了過去,追上了黑鐵吊橋。

“對不起,是我說得太過分了!”我在被水浸透的黑鐵吊橋上跑着,顧不得橋面有多滑。

身後的阿魯連聲呼喊着:“別跑太快了,橋上很滑,當心跌下去!”

他說得真準,話音剛落,我就滑了一下,一腳踩空,身子歪了下去。我驚叫了一聲,控制不住身體的平衡,伸手想抓住吊橋上的鐵索,卻抓了個空。

卡卡飛快地衝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而我沒有看清,從橋頭躥過來的另一個人影是誰,只覺得右手也被人捉了住。

下一個瞬間,我彷彿是被誰狠狠地拉了過去揉進了懷裡,鼻子裡頓時充滿了讓我熟悉的淡雅香味,我的心頭猛地一顫!原來是他,原來竟是他。

我的身體沒有被拉上去,下墜的衝力竟將卡卡和那個人一起拉得跌下了橋面。失去意識之前,我纔想到,昆先生曾經說過,橋下是魔界的入口。

黑暗瞬間吞吃了我,耳邊還殘留着橋上所有人的驚呼,可我,卻在極度的下墜中合上了眼睛失去意識。

我好像做了很多古怪的夢,似乎是黑暗裡面只有一個張開的嘴,裡面的兩顆獠牙如刀子一般鋒利,張口就咬我的脖子。我嚇了一跳,正要叫,不知怎麼那獠牙忽然都不見了,只是一個人緊緊地抱着我,在我的臉上不停地親吻着,冰冷的呼吸噴在我臉上,卻有着我無比熟悉的淡雅香味。

我怎麼也看不到他的臉,伸手去推,卻推了個空,突然腳底也是一空,整個人就這麼直直地跌了下去,在無邊的黑暗中墜落。我猛地一驚,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景象讓我驚訝,這裡並不是城堡,這裡的天空竟是鮮紅的!那種紅似乎還在翻滾,如同天上的血海。我茫然地坐了起來,卻突然發覺腰腹那裡趴着一個人,黑得發藍的長髮,黑色的衣服,背後一片鮮血淋漓。

是他,黑暗中親吻我的人,吊橋上將我擁進懷裡的人——青空!

他的背後似乎傷得很嚴重,衣服都已經破裂,創傷面很大,而且還在不停地流着血!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記得,我從吊橋上墜落之後,卡卡拉住了我的左手,而衝過來的青空卻立即拉住了右手將我從卡卡那裡搶了過去……說到卡卡,他人呢?他不是也一樣和我們一起掉下來了嗎?

我焦急地四處觀望,這裡是一片光禿禿的沙礫地,沙礫也被血紅的天空映成了紅色的。視野很開闊,可是在我最大能力的視線範圍內,也沒有看到任何一個生物的影子。不要說動物,這裡連植物都沒有,完全一片死寂的沉默。天空和大地都是濃豔到極點的紅,我此刻,竟像是身處在燒紅了的器皿中一般。

卡卡不見蹤影,這裡也詭異得可怕,加上青空受了傷正昏迷。一時間,我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我低下了頭,輕輕將青空臉上覆蓋的發撥了開,他的臉色雪一樣的慘白,濃密的睫毛沒有一絲顫動,眼皮沒有生氣地耷着,連嘴脣也是雪白一片。

我慌了,他難道是死了?急忙拍着他的臉,顫聲喊着他:“青空,青空,你醒醒,聽得到我說話嗎?”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幾乎要哭了出來,“青空……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啊……快醒醒!”

我用力拍着他的臉,他終於極細微地“嗯”了一聲,微微皺起了眉頭。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他還活着。

“青空,你受了傷,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我貼到他耳朵邊上,輕聲問着,一邊替他將背部傷口上的沙礫小心地挑出來。

他的睫毛微微動了動,雪白的脣張了開來,我急忙將耳朵貼了上去,卻聽他氣若游絲地說道:“把你的脖子借我一下。”

我來不及考慮他到底要幹什麼,立即垂下了腦袋把自己的脖子湊到了他臉旁邊。他緩慢地擡起了頭,靠過來居然又是張口就咬。我反射性地叫了一聲,他的手卻猛地捧住了我的臉,牙齒立即刺進了我的脖子。

這是我第二次被他吸血了。我被他用力攀着,脖子上又是痛又是麻,迷迷糊糊地想着他平時把獠牙藏在哪裡這種無聊的問題。這一次他似乎吸得特別久,我的眼前開始漸漸發黑,心裡突然一陣恐懼,他不會是想把我的血全吸走吧?

正想得害怕,他卻突然放開了我,我清楚地看到他口中的兩顆尖利的獠牙,猙獰地伸長在脣邊,上面沾滿了我的血。這樣的面容,我還是第一次在俊秀的青空臉上看到,格外的妖異。他深吸了一口氣,獠牙瞬間就消失,臉色也恢復如常,和以前一樣的冷漠華貴。

他沒有說話,站了起來將外套扯了開丟在地上。然後握手成拳,掌心一片刺目的紅光。他將手展了開來,伸到背後的傷口處。這樣的法術我看他用過,就是用在變成妖魔天使的席米身上,似乎是有治療的作用。果然,傷口立即就癒合了,他終於回過頭來看着我,冷然道:“卡卡呢?”

我搖頭,“我沒有看見他……”

他走過來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這裡是魔界,隨時會遇到戰爭,你跟着我走,別跑丟了。”

他將外套搭在肩膀上,示意我跟着他走。我有些焦急,急忙喊道:“可是卡卡還不見蹤影啊,我們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似乎有一種淡淡的嘲諷,“我們掉下來的時候突破了魔界的空間,他現在一定不在這附近,而是被結界彈到了別的地方。你不用擔心,他的能力還不至於出什麼問題。”

我無言地看着他轉身就走,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想問他爲什麼那天要吻我,也想問他爲什麼不顧一切地來救我,更想問他我們現在到底在魔界的什麼地方。可是看他淡然的臉,我想問的話全部都問不出來。在他面前,我無法像面對其他人那樣放鬆坦然。

周圍的景色在我們連續走了近兩個小時都沒有變過,依然是荒無人煙的沙礫地,隱約感覺那種血腥的紅似乎變得淡了一些,遠處的天空也漸漸發出一種接近粉紅色的亮光。我在沙礫地裡走得非常吃力,腳老是陷在沙子裡面,需要我費力地拔。何況因爲老媽的婚禮,我還穿着高跟鞋。

青空一直沒有說話,在我前面走得很慢,似乎是特意照顧到我無法走快的鞋子。看着他走得穩當的背影,身體輕飄飄的,竟像是根本就沒有陷在沙子裡的模樣,我好生嫉妒。

“青空,你可不可以等一下?”我在後面叫他,然後坐了下來,“我穿着高跟鞋,走得好累,等我把它們脫下來。”

我甩掉了礙事的鞋子,光腳踩在冰冷的紅色沙地上,走了幾步,果然輕鬆多了。我正要擡頭說我們可以走了,他卻半蹲到了我的面前。

“前面有一片很大的荊棘林,光着腳很容易受傷的,你坐着別動。”他將自己的外套撕了開來,扯成兩根長長的布條。

“把腳伸給我。”他輕輕說着,我卻從裡面聽到了一絲溫柔的味道。也不知道爲什麼,我的臉居然有要紅的傾向,看着他把我的腳放到自己膝頭,小心地用布條爲我從小腿開始纏上,我的心突然就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

他微涼的手指輕輕拂過我的小腿和腳掌,竟似有細微的電流,我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被他碰過的肌膚突然極度敏感。這種安靜親暱的氣氛讓我開始不安,總想找點什麼來說化解我的尷尬羞澀。

“那個……這裡,你知道這裡是魔界的什麼地方嗎?你……是不是經常來魔界?”我看着他秀長的睫毛,低聲地問着。

他替我綁好了最後一層布條,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才說道:“這裡是愚人沙漠,沒有任何生物的存在,再走一會,前面就是腐屍荊棘海,我們大概會走上三天,才能到達族人的地盤。”

腐屍……荊棘海?!這個名字爲什麼那麼可怕?我們要走三天才能到達吸血鬼的地方?我吞了口口水,急忙拉着他的衣服問道:“那……這裡什麼都沒有,難道我們三天都不吃東西不喝水嗎?腐屍荊棘海又是什麼樣子的?裡面全是腐屍?”

他卻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竟到後來都沒有意識到他再也沒有放開。

“沙漠盡頭有一片湖,可以在那裡歇一會。至於糧食問題,只好麻煩你忍耐了。你說得沒錯,腐屍荊棘海里的確全是腐屍,都是不小心突破魔界結界進入這裡的人類的骸骨。如果怕,就閉上眼睛跟着我走。”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聲音里居然有笑意,雖然我被他拉着走在後面看不到他的臉,可我知道他一定在笑。現在的處境這麼莫名其妙,他怎麼笑得出來?想到城堡裡阿魯他們一定擔心得要命,又想到去度蜜月的老媽如果聽說了這件事不知道要傷心成什麼樣,我的鼻子都開始發酸,有種想哭的衝動。

“別擔心,有我在呢。定能保你安全回城堡。”他回頭看着我,聲音終於放柔了。

我吸了吸鼻子,纔不讓他看出來我的軟弱,“我纔不擔心!我只是想着要走那麼久,很辛苦罷了!”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我,只笑了笑。

青空說得沒錯,我們走了不到半個小時,終於來到了沙礫地的盡頭。依然是血紅的天空,可是盡頭的那一大片湖水竟是漆黑的,如同墨染的一般,一絲波瀾都沒有,平靜得古怪。湖的另一邊,就是黑壓壓的一片荊棘。和我看過的荊棘不一樣,它們巨大得如同參天大樹,顏色竟是猙獰的慘綠,枝椏亂伸,好像魔鬼的手,有着尖利的指甲。

我有些發怵,我們真的要穿越這麼可怕的地方嗎?光看着那些突起的巨大的尖刺,我就覺得渾身發疼,被這樣的利刺刺一下,我的老命也就剩半條了……

“青空……族人裡面不是有人會飛行術嗎?你會嗎?”我小聲地問他。

他似笑非笑地說道:“抱歉,那正是我不擅長的。何況就算我會,帶着你也沒辦法飛過這麼巨大的荊棘海。”

“可是……如果你不會飛……我們怎麼渡過這片湖到對岸?”面前的這片湖水看上去這麼詭異,難道讓我游過去嗎?

他卻笑出了聲,一把將我抱了起來。

“我們就這樣過!”他笑道,“抓緊了,別掉下去!”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跳了起來,居然跳到了湖水上面。我本能地叫了起來,閉上眼屏住呼吸,等着兩個人一起掉到湖裡去。

“怕什麼?睜開眼看好了!有意思的正要開始呢。”他說着從耳朵上一把扯下一直戴着的黑色耳釘,輕巧地拋進了湖裡。

“撲”的一聲,耳釘跌進水裡發出了很輕微的聲音,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它激起的漣漪慢慢擴展至整個湖面。然後整個湖面突然像沸騰的水一樣,劇烈地震盪了起來。我正駭然,突然,從湖底猛地躥出了無數黑色而細長的線狀物,蛇一般扭曲翻滾着,所有黑線的頂端目標似乎只有一個,就是剛纔青空拋下耳釘的那個地方。

我幾乎看呆了,老天,那哪裡是什麼黑線?分明是龍啊!生活在水裡的龍。一片看似平靜的湖水,裡面居然住了這麼多龍?

“這是專門生活在魔界湖水裡的墨龍,平時從來不出湖面,只要湖面上有一點點的動靜,便從湖底躥出來攻擊。”青空在震天的水聲中大聲說着,眼看我們就要掉落在湖裡了,他卻一點都不驚慌。忽然,從我們腳下猛然竄出一條墨龍,細長的脖子扭曲着向我們伸了過來。粘膩漆黑的光滑頭顱上,一雙猩紅的眼殺氣騰騰。它飛快地接近我們,“呼”的一聲張大了嘴,血紅的嘴巴里,兩排雪白尖利的長牙,每顆牙都比我的小腿粗。我全身都僵硬了,連聲音都喊不出來。它竄到了我們腳底,忽地長嘯了一聲,一股腐臭的腥氣從它口中噴了出來,嘯聲幾乎要把我的耳朵炸聾。

青空忽然輕聲一笑,身子一扭,雙足竟踏在了那條墨龍的雙目之間。我正驚疑,他卻又跳了起來,快如閃電,急速地竄向另一條正在舞動脖子的龍。墨龍翻滾時,水花四濺,腥臭的水幾乎打溼了我全身,青空也不例外,黑得發藍的頭髮全部溼漉漉地貼在他背後。

可他卻如同輕巧的黑色蝴蝶,毫不費力地在那些發狂的墨龍頭頂連續竄着。我清楚地聽到一條墨龍的嘴巴在我們身邊合上時的牙齒磕碰聲,驚得我一身冷汗。原來他竟是用這種方法來“渡湖”!眼看對岸的荊棘海離我們越來越近,身後的墨龍卻愈加瘋狂地嘶吼翻騰着,幾乎全部向我們飛速遊了過來,聲音驚天動地,震得我胸口不停發顫。

青空側身躲過一條墨龍的大嘴巴,一個輕巧的翻身,居然穩穩地落在了地上!我透過他的肩膀向那片黑色湖水望去,那些瘋狂的墨龍顯然很不甘心就此回湖底,還在徘徊長嘯着。我張開嘴想說什麼,卻發現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你自己站得了嗎?”他笑眯眯地問我,居然有一種惡作劇的壞。然後他將我放了下來,我的腳剛沾着地面,整個人就軟到了地上。

我擡頭又是驚駭未定又是不可思議地看着青空,這種行爲和表情出現在他身上簡直是奇蹟。他歪着頭,碧綠的眼睛裡笑意盈然,問道:“刺激嗎?”

我啞然地看着他,估計我現在的表情和白癡差不多。他伸手打算拉我,嘆道:“你是不是真的站不起來了?”

我真想好好地站直了給他看,好讓他不要以爲我那麼窩囊。可恨的是我的腰和腳卻都軟得和豆腐一樣,怎麼都站不起來,我甚至能感覺到手指尖都在無力地發抖。可惡啊,我居然給嚇慘了!

“我們四個人每次來魔界探望族人的時候,都會特地挑這裡走,因爲踩着這些墨龍的腦袋渡湖感覺很刺激。”他微笑地說着,似乎回想起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看你嚇得走不動,乾脆我們就在這裡歇一會吧。”他坐到了我身邊,看着依舊翻騰不休的墨龍,說道,“有一次,春歌沒站穩,跌到了墨龍的牙齒上。結果他嚇得居然召喚了魔界的雷來劈那條龍,結果我們幾個因爲水導電的原因全部掉到了湖裡。卡卡上岸之後差點沒把春歌的腦袋扭下來。”他低聲笑了起來,無限溫馨,“卡卡的本領其實是我們四個中最特殊的,你知道是什麼嗎?”他轉頭過來問我,我當然搖頭,他又沒和我說過。

“他可以運用空間轉換,只要他去過的地方,什麼時候他都可以隨時到達。所以不用擔心他,他現在一定是已經到了我們族人的地方,等着我們。三天後我們就可以見到他了。”他不知道爲什麼嘆息了一聲,然後就一直沉默了。

我試着動了動腳,站了起來,總算可以站起來走路了!我低頭說道:“我們走吧,這片荊棘林好像很大的樣子,早點過去也好。”

他突然擡起了頭,碧綠的眼睛竟有些冰冷,“再怎麼急,要到達目的地也要三天的時間。你就這麼急着見到卡卡?”

我愣住了,他在和我鬧什麼脾氣?急着見到卡卡有什麼不對?難道他不想早點確定卡卡的安全嗎?我正要說話,他卻站了起來,“走吧。跟緊一點,這裡的荊棘很厲害的。”

他猛地拉住了我的手,轉身就向倒刺亂伸的荊棘林裡面走。

11羣魔亂舞

從我們走進這片巨大的荊棘林開始,我的眼前就滿是慘綠的顏色,大大小小的尖刺,竟如同有生命一般,有時會扭動伸張。我親眼看到旁邊一株巨大的荊棘緩慢地張開一個枝椏,將吊在上面的不知是多少年月前誤入魔界的人類骸骨捲了起來,所有的倒刺瞬間全部刺入那屍首的體內。沉悶的撞擊聲聽得我毛骨悚然,另一隻手急忙抓住青空的衣服,生怕身邊的荊棘突然發瘋地來卷我。

腐屍荊棘海,這個名字取得真是太貼切了,我們走了一路過來,已經看了無數或成白骨或正在腐爛的屍體。我從開始的驚駭,慢慢發展到看了等於沒看見,可見數量之巨大。說它是荊棘海一點都沒有錯,我都不記得在這裡走了多久,四周卻永遠是一片瘋狂的慘綠,我感覺我們好像一直都在原地打轉,周圍的景色沒有任何區別。

看看青空,他一直都走得毫不猶豫,看都不看四周,腳步穩定。他就那麼自信自己沒有走錯路嗎?荊棘林中寂靜得可怕,除了偶爾荊棘收卷枝條的“吱呀”聲,就只剩下我和青空的腳步聲了。他一個字都沒有再說,我都不知道一個人怎麼能安靜成這樣,在這種極度寂靜的環境下,正常人都會忍不住要說話來排解恐怖的感覺。我突然開始懷念他剛纔的言語和笑容,直覺上,他本該是那樣的人,而非現在這樣冷漠。

“青空,”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喚他,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壓抑的安靜了,“你確定不會走錯路嗎?我們已經走了好久了,周圍的景色都沒變……”

他沉聲道:“我認得路。”

“可是……”他還不明白嗎?我其實是想讓他和我說話啊,這麼安靜我實在討厭。

“那個……青空,你剛纔說了卡卡的能力,那琴川和春歌呢?你們的年紀是不是差不多大?”

我沒話找話說,希望他可以搭腔。

他卻不說話,徑自走着,停都沒有停一下。我惱了,正要將他的手甩開,他卻突然輕聲道:“我們四個是一起長大的,我和卡卡的感情最好。”

我的惱火剛起了個頭就給他的話給壓了下去,“是嗎?那你的能力是什麼?對了,你們的獠牙平時都藏在哪裡啊?你們在魔界的族人平時都吃什麼?難道是魔界動物的血液嗎?”我問了一連串的問題,興沖沖地豎着耳朵等答案。

他突然笑了,“你是我見過的人裡面最會問問題的了,怎麼會有這麼多問題?你平時就想着這些嗎?”

我把他的話當讚揚,“是啊,快回答我啊!對了,還有魔界有多大啊?除了你們吸血鬼族的,還有什麼別的種族嗎?爲什麼這裡的天空都是紅色的?還有……我們到底走多久才能出去?我好餓。”我說着說着一時興奮,走得快了一點,居然一腳踢到了旁邊的一株荊棘上,腳背上頓時傳來一陣劇痛。荊棘的倒刺刺進我的腳背裡了!我的天,我哀叫了一聲,差點跪到了地上。腳背上明顯刺着一根手指一樣粗的荊棘刺,居然還在扭動着要往我身體裡鑽。

我嚇得叫了起來,顧不得害怕,急忙伸手去拔那根讓我痛苦不堪的荊棘刺。

青空飛快地抓住了我的手,“別碰它,我來。”

他的手指只輕輕碰了一下那根刺,眼看着它就如同被焚燒一般灰化,瞬間散落在地上。而我可憐的腳背清楚地露出了一個血洞,流出來的血把腳上的布條都浸溼了。那種疼痛簡直像會跑步一樣,瞬間蔓延到了我全身,等我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我已經痛得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

我真的不是想哭,可是這種痛真不是人受的滋味,簡直連每一寸皮膚都覺得火燒一般的痛楚,我根本不能動,動一下就感覺自己要四分五裂了。眼淚瞬間衝了上來,我怎麼壓抑都沒有用,青空柔聲道:“別怕,這種荊棘有點毒,我馬上幫你解除。”

他蹲了下來,把手蓋在我腳背的傷口上,頓時有一種冰冷的類似液體的東西從傷口鑽了進來,所到之處頓時不再疼痛。我驚訝地看着自己活動自如的腳趾,幾次看他施展這種治療術已經覺得很神奇,可是用在自己的身上,更是感覺佩服到了極點。很快我就不覺得疼,可是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好像跑完幾百裡之後那種骨頭都要散開的疲憊。

我疑惑地看着青空,他替我重新包紮了腳上的布條,說道:“那是荊棘毒的副作用,我也沒辦法幫你解除。”然後便將我拉了起來,“撐住,馬上就好。”他說着轉過了身去,微微彎下了腰,“上來吧,我揹你。”

靠在他的背上,隨着他的步子節奏慢慢顛簸着,他的頭髮滑在我臉上,有點癢。我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竟是有種很柔軟的東西彷彿被引發了出來,有點懶懶的,有點澀,卻一點都不讓我討厭。周圍的安靜突然不再讓我討厭,覺得就這樣走着也蠻不錯的……

“怎麼不說話?”他問我,“剛纔不是還有一堆問題的嗎?”

我咬了咬脣,輕聲道:“我剛纔問了那麼多,你還沒回答呢。”

他笑了笑,我立即能感覺到身下的震動,而他託着我兩條腿的手突然竟讓我臉紅起來,心跳陡然加速,臉更是紅得一發不可收拾。好在他看不見……我偷偷地想着,居然有些莫名的心安。

“以前一定有人說過你很會問問題,你的那些問題還真蠻有意思的。”

於是他便開始說了起來,聲音有些低沉,有些柔軟,像捉不住的雲彩,卻真實存在。從他有什麼本領,到獠牙是怎麼藏起來的;再從魔界有多大,到魔界的其他種族。他說了很久,聲音柔柔地繚繞在我耳朵旁,剛纔所經歷的一切此刻都化做了寧靜呼吸,安逸得彷彿午後的小憩。

荊棘海無限蔓延,彷彿要伸展到天邊,觸目滿是囂張的綠,猙獰的尖刺如刀鋒利,我卻從心底希望這一刻可以延長。靠在他背上,安靜地聽着他說話,但願這一路便永遠這麼走下去。

我不記得他揹着我走了多久,或許我根本就沒有再去計算時間,當眼前豁然開朗時,竟也沒有反應過來。

“發什麼呆呢?我們已經走過荊棘海了。你舒服一些了嗎?”他低聲問我,臉微微轉了過來。

熟悉的淡雅香味又籠罩住了我,我一時慌亂,急忙說道:“還好,就是覺得腿還有點沒力氣。不過應該可以自己試着走了。”

他將我放了下來,我試着走了幾步,點頭道:“感覺好很多了,你放心吧……謝謝你一直揹着我。”

他卻沒說話,只對我微微笑了一下。

“這裡是離族人地盤最近的一個地方了,走過這個小平原,我們就到了。”

我極目望去,前方竟是大片的岩石林,這算什麼平原啊?那些巨大的突起的岩石全部散發着喑啞的紅,彷彿千百年來的血跡凝結在上面風化的色彩,有種妖異的美。岩石就這樣層疊着,擁擠地一直堆到天邊的樣子。這樣的奇景,在人世間是絕對看不到的。

“這裡……總也有一個名稱吧,叫什麼平原?”我驚豔地問着,可惜了這裡和暗夜城堡一樣沒有太陽,不然夕陽下看這些美麗的岩石,一定極壯觀。

他想了想,道:“不知道,沒有人想過給這個地方取名字,因爲它其實並不大,我們走上一天就可以穿越了。”說着他微微皺起了眉,“不過這裡經常作爲戰場用,希望今天不要碰到戰爭,不然就麻煩了。”

我笑了起來,“既然沒有名字,我便來給它取一個吧!叫它探險者岩石林。你看,又是愚人沙漠又是腐屍荊棘海的,我叫它探險者不是也蠻確切的嗎?我現在正像在魔界裡探險一樣呢!”

我笑得很開心,可是我現在的身體狀況一點都不好。兩天沒吃東西,好在荊棘林裡可以割開荊棘喝它的汁液,雖然極其難喝而且有些發臭,不過總比兩天不喝水來得好。加上我的腳還是陣陣發軟沒什麼力氣,眼前也時而有些發暈。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隨便找一些能吃的東西狠狠吃上一頓,然後躺在地上好好睡一覺。

我暗地咳嗽了一聲,可憐地看着青空,小聲問道:“你累嗎?背了我一整天,需要休息一下嗎?”

他瞥了我一眼,嘴角彎了起來,“如果你累得走不動了,可以在這裡睡一覺,先不去你的探險者岩石林。那裡隨時有戰爭發生,太危險。”

我尷尬地笑了,奇怪,他怎麼聽出來我累了?

“那……我就休息了,如果你也想睡覺的話就把我叫起來吧!”我很義氣地說着,接着顧不得地上是髒是乾淨,坐了下去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青空……”我的頭慢慢地往下垂,感覺自己快要陷入深度的睡眠,於是迷迷糊糊地叫他,“我……我好睏,要睡覺了……”

他走了過來,輕聲道:“睡吧,我在這裡。”感覺他的手在輕柔地*我的頭髮,昏昏沉沉的我已經無法聯想這個動作到底是什麼含義,眼皮眼看就要粘在一起。

忽然一個深沉嘹亮的號角聲從不遠處突然響了起來,幾乎是瞬間的事,四周突然全部響起了號角聲,在空曠的野地裡,簡直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淒厲刺耳。我的神經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睡意突然就消失了。

“怎麼了?”我飛快地坐了起來,驚恐地看着四周,半個人的影子都沒有,這些震天響的號角聲從哪裡來的?

青空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今天運氣不好,這裡有戰爭!”

話音剛落,便有驚天動地的嚎叫聲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一時間天地都爲之震動。

青空忽然將我拉了起來,急道:“快,快回荊棘海里面去,這裡馬上會很危險!”

他拖着我的手,飛快地跑回了荊棘林裡面,然後將我按在地上,“坐下來,千萬不要出聲,等戰鬥結束後,我們才能走!”說着他跟着坐在了我身邊,長臂一伸,竟將我攬進了懷裡。

我頓時一陣大緊張,不是因爲那些震天響的號角和吼叫,而是因爲我的鼻子裡現在正充滿了青空淡雅的香味。幾乎是立即就回想到那雙冰冷的脣和那些急切的吻,我的臉本能地燒了起來,訕訕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體溫非常低,或許就是這個原因,此刻貼着他胸口的我的臉纔會覺得很舒服,至少這種冰涼可以降低我臉上的熱度不讓我太丟人……

“別亂動,再被荊棘刺到了,又要受一次苦了。”他的聲音極力地壓低,幾乎是貼在我耳朵邊說的,清涼的吐氣噴在我耳朵上,害得我幾乎要開始發抖。奇怪,我今天到底怎麼了?身體怎麼變得這麼敏感?以前和他相處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在意過啊……

忽地他捏緊了我的肩膀,“快看,他們要從岩石後面出來了!”

我勉強定了定糊爛的思緒,仔細看去,立即倒抽了一口氣!老天,那些……是什麼怪物啊?我從未見過面目如此猙獰的生物,足足有幾百個,整齊地排列成排,每個都是足有兩米多高的身段,全身血紅,滿是醜陋的疙瘩突起,再仔細一點看,上面竟還有粘膩的液體,緩慢地從那些疙瘩裡面滴出來落在地上。說他們像莫名的怪物,卻又有手腳和分明的腦袋;說他們像人類,那些手腳都是一般粗壯,上面還有一尺來長得尖利的紅色爪子,哪裡有人類長成這種德行的?腦袋雖然長在脖子上,可是卻像一個被砸爛了之後勉強拼湊起來的破瓦罐,上面還有兩隻不停亂動恐怖詭異的東西,我姑且把它們稱做“眼睛”。

在這些怪物隊伍前面,站着一個領頭的特別高大粗壯的怪物,淒厲的嚎叫聲就是從它嘴裡發出的,隨着它的嚎叫,後面的那幾百人也跟着呼喊幾聲,看上去像是在振奮士氣。這些怪物人數雖然不多,可是一起吼叫起來,卻頗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青空低聲說道:“它們是魔界南方的種族,叫紅屍,可以說是魔界中最兇殘的一個種族,極其喜好殺戮。凡是和它們戰鬥的對象,一旦被抓住,都會被它們生吞活剝着吃了。它們是魔界裡最低等的沒有開化的種族,沒有文化,沒有理智,最大的願望就是殺戮和貪吃。今天不知道它們和哪個種族發生衝突了……”

我打了個寒戰,“它們生吃?怎麼這麼殘忍?”

青空低頭看了我一眼,笑道:“你就安心吧!像你這樣瘦弱的小丫頭,都不夠它們塞牙縫的,紅屍纔不屑一顧。”

我有些惱,剛要辯解一番,對面的岩石後面卻已經衝出了一大片黑壓壓的人潮。青空“咦”了一聲,“這不是死妖族嗎?這個種族居然會和紅屍對上……倒很奇怪。”

“死妖族?妖怎麼還有死的?”我看了過去,卻發現那些人和紅屍族不一樣,每個都長得不太一樣,雖然統一地都穿着藍色的衣服,可是有的背上有透明的大翅膀,有的頭上有角,有的肩膀上長好幾隻手,還有的眉毛上面還長着兩隻眼睛,面目都很詭異,而且普遍身材嬌小,就連最高大的看上去都不到對面紅屍的腰間。

“他們都是曾經生長在魔界的植物或者是動物,死了之後幻化成的妖魔,不是很強大的種族,不過性情都比較和平,稍微懂一點魔法。但他們最厲害的武器卻是可以驅使魔界非常強大的妖獸——噴火黑龍。今天和紅屍戰鬥,他們一定把黑龍帶來了,等會你就可以大開眼界。”

他竟是說得極輕鬆,等着看戲的模樣。我有些無奈,嘆道:“青空……不知道他們要打多久,我的肚子已經快餓扁了,我們什麼時候能到族人的地盤?至少讓我吃點東西啊……”

他笑了,“別急,等會你就有吃的了,黑龍肉滋味很棒的。”

我吃黑龍?!我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那種東西的肉怎麼能吃?難道沒有牛肉豬肉什麼的嗎?再說現在正要打仗啊!你怎麼把人家的黑龍抓過來吃?”

他挑起了眉毛,“放心好了,我自是有把握。好好看吧,他們看上去快開打了。”

他說對了,他們確實已經要開打,每個隊伍的領頭人都開始更大聲地激烈嚎叫,隊伍後面的號角手把號角吹得如火如荼,連空氣都開始震盪。死妖族的人神情肅殺,有的人眼睛裡甚至都發出了可怕的藍光。

忽然,所有的號角,吼叫,在一瞬間突然全部停止,整個野地突然陷入了極度的安靜中,我正訝異,卻聽兩隊的領頭人忽地大聲喊了什麼,下一秒,地面劇烈地震動,兩邊的戰士飛快地向對方衝了過去,夾雜着嘶吼與再度響起的號角,一時間塵土飛揚,將整個岩石林都籠罩了住。兩隊的人如潮水一般,迅速對衝到了一起,然後“嘩啦”一下,波浪一樣散開。

“開始了!”青空低聲說着,碧綠的眼睛裡有一絲興奮,“好久沒有看到魔界戰爭的盛大了,今天卻可以身臨其境,也是運氣。”

幾乎是一瞬間,死妖們開始釋放魔法,塵土迷濛中,只見跳躍的紅色或藍色光芒,夾雜着紅屍間斷的痛呼,或有死妖淒厲地尖叫,血肉橫飛,連塵土都開始閃耀出血腥的紅。作爲戰場矗立在其中的岩石上面,很快就被鮮血染紅浸透,變成了詭異的鮮紅。這時我才知道,岩石上面的紅色根本不是天生的,而是幾千年戰爭濺上去的血所染,難怪紅得那麼妖異……

戰鬥很慘烈,我親眼看到一個死妖被紅屍抓着脖子提了起來,背後的透明翅膀都被扯爛了。死妖身材小,常常幾個人圍着一隻紅屍拼命施魔法,而沒有任何魔法和武器的紅屍戰鬥的時候都是用自己的爪子去抓,或者用牙齒去啃,極其野蠻。地上很快積滿了鮮血,屍體倒下去的時候,都會四濺,如同小池塘。

我別過了腦袋不忍再看,青空嘆道:“幾千年下來了,戰爭卻始終沒有完結的一天。那些岩石上,不知道染了多少我們族人的血。妖魔的野心無論多少鮮血的代價都無法消失,選擇離開魔界的祖先,實在是明智。”

眼看戰場上死妖的數量越來越少,青空眯起了眼睛說道:“看樣子黑龍馬上就要上場了,這個戰鬥,死妖必然會贏。”

他輕輕推開我,站了起來,笑道:“等着吧,馬上就給你弄食物。”

話音剛落,岩石後面忽然傳出驚天動地的哮聲,竟有如天上突然打下一個霹靂一般。我的耳朵給這突然的聲浪刺得陣陣發痛,急忙用手捂住,瞪大了眼睛看過去。

戰場上的紅屍突然全部驚駭地四處逃散,地面陡然震動了起來,沉悶而且緩慢,似乎將有什麼大秘密要從岩石後面現身一般。幾乎是瞬間的事情,岩石後忽然平地衝起了漫天的黑色火焰,整個紅色的天空都立即暗淡了下來,連我在荊棘林這麼遙遠的距離,都覺得周圍的溫度突然上升,帶着一種乾燥的灼熱感。

十幾條黑色的巨大怪獸在死妖的驅使下從岩石後面嘶吼着衝了出來,我呆了一下,望着那些背後長着醜陋大尾巴的怪獸,結巴道:“那……那些……難道就是……黑龍嗎?”

青空點頭,“很巨大吧!那些黑色的火焰,連我都沒有辦法抵擋,是魔界溫度最高的妖火。死妖既然將它們帶了出來,必是想拿下戰鬥的勝利。看來這一塊的地形今天又要改變了。”

黑龍仰起了滿是粗糙皺摺的長脖子,驚天動地地吼叫了一番,粗長的大尾巴利落地甩動着,立即有無數紅屍被砸中撲倒在地。黑龍們立即用它們的巨大腳掌去踩,紅屍躲的躲,跑的跑,尖叫不斷,場面頓時一片凌亂。

一隻黑龍猛地張大了猙獰的嘴,血紅的口中,那些鋸子一樣的利牙竟然也是黑色的!它低下了腦袋,濃烈如墨的火焰瞬間從它口中噴出,砸在地上立即反彈,整個地面一下子凹進去一大塊,也變得漆黑無比。凡是沾染上一點黑色火焰的紅屍都在瞬間全身燃燒,連灰都沒有留下,可怕的威力看得我下巴差點掉下來。

青空忽然張開五指,每個指尖青光忽閃,立即有細長繚繞的青色細線突了出來。他一邊活動着五個指頭,一邊笑道:“聽說黑龍的後腿肉是極品,今天雖然不運氣遇到了戰爭,卻有口福來享受黑龍肉。”

五條長長的細柔青線隨着他手指的活動不停地扭曲着,彷彿有生命一般。他忽地將那些線拋了出去,青光微弱地一閃,立即竄進了凌亂的戰場。我呆呆地看着那些青線將一隻黑龍纏了住,竟如最鋒利的刀一般,那條可憐的黑龍立即四分五裂,黑色的濃稠血液噴得漫天都是。青空的食指微微一勾,那些青色的線竟然纏着一大塊黑色的東西急速飛回,直直地向我砸過來。

我嚇了一跳,本能地抱着腦袋,側過了身體。“砰”的一聲,那塊黑色的東西準準地掉在我身邊,濺起了一地的灰塵。

青空彎腰將那塊東西撈了起來,笑道:“也只有偷襲才能成功,如果給它發現對這裡噴上一口火,我們可都死定了。”

我驚魂未定地看着他手上的那塊東西,上面還滴着黑色的血,竟果然是一塊肉。極厚實的一層皮,皮下竟然是晶瑩剔透淺黑色的肉,看上去如同黑色水晶一樣半透明。

戰場上的死妖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龍突然少了一隻,依然在驅使剩下的黑龍噴着火追趕紅屍。青空從腰間拿出匕首,飛快地將皮割掉,然後坐到了我身邊把匕首遞給了我。

“抱歉,只有生肉,你稍微將就一點吧。”

我拿着匕首,怔怔地看着那塊透明的龍肉,忽然一點吃的*都沒有了。我把刀還給他,勉強笑道:“算了……我……不敢吃……”

青空也沒勸我,只是用刀將龍肉切成很薄的片,邊切邊道:“先提醒你,魔界的族人那裡沒有像你這樣的混血,所有的食物都是半生的,飲料也都是你最不喜歡的龍血,到時候可別抱怨。”說着他用刀挑起一塊肉放到我嘴邊,碧綠色的眼睛竟極溫柔,“不過回到城堡之後,會有很多你喜歡吃的東西,所以現在暫時忍耐一下,把這塊肉吃了吧。如果實在討厭,就別咬,直接嚥下去。”

我真的不是被他的溫柔感動的,真的,只是因爲聽了他的話,只是因爲我的肚子餓得厲害……只是這些原因而已……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我竟然已經聽話地把那塊生肉咬在嘴裡了!沖天的血腥味頓時充滿了我的鼻子和口腔,我臉色一變,差點要吐出來。開什麼玩笑?這種東西居然是魔界的極品?!

我忍得眼淚都出來了,急忙將它嚥了下去,可殘留在嘴裡的血腥味卻讓我直噁心。真倒黴,附近又沒有水,難道還要喝荊棘那難喝的汁液嗎?看一旁青空吃得一臉幸福,彷彿那龍肉真的是極品,我好生羨慕。

就在我們試吃龍肉的時候,身後荊棘林的外面居然傳來廝打聲,夾雜着紅屍的低吼和死妖尖利的叫聲。青空臉色微微變了變,示意我不要出聲。然後動作輕微地湊過去隔着荊棘向外看,原來居然有幾個紅屍和死妖打到這裡來了。

三個死妖氣力不足,已經倒下了兩個,還剩一個正與兩隻紅屍死命地撐着戰鬥,可頭上的藍色犄角已經被紅屍打斷,看起來也已經奄奄一息了。突然,它的胳膊被紅屍一把抓住,竟生生從肩膀上扯了下來,殷紅的鮮血伴隨着那個可憐死妖的慘叫如同噴泉一般四處噴灑,我本來吃了龍肉滿嘴的血腥味就不舒服,看到這殘忍的一幕,終於忍不住*了出來。

我立即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因爲那兩隻紅屍分明是聽到了我的聲音向荊棘林裡面望過來了!我的臉色發白,抱歉地看着青空,他卻拍了拍我,說道:“你向後站一點,我來對付。”

兩隻紅屍如同發現寶貝一樣,立即竄進了荊棘林!青空將我往後面輕輕一推,擋在了它們面前。

紅屍撲了過來,風聲凌厲,青空不慌不忙,利落地一腳,竟將其中一隻踹到了荊棘上。它立即劇烈地吼了起來,中了荊棘毒動彈不得。眼看着那些荊棘枝條緩慢地伸了下來將它裹了住,倒刺根根*它身體裡面,我的腿又開始發軟。如果剛纔不是青空救我的話,我一定也和這個紅屍有一樣的下場!

另一隻紅屍居然聰明地不去攻擊青空,趁着他將同伴踢到荊棘上的時候,直直地向我衝了過來。我大驚,本能地後退,腳後跟突然絆到了什麼東西,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忽然感覺從腳後跟那裡又有那種可怕的疼痛飛躥到全身,我不禁低聲咒罵了一句自己。我竟然又被荊棘傷到了,看來我和這個荊棘林犯衝,一天被荊棘刺兩遍!

那隻紅屍速度極快,瞬間便衝到了我面前,帶着一陣腥風,它的爪子飛快地紮下來。我動彈不得,心裡卻一點都不緊張,可能是因爲青空在這裡。青色的細線猶如長了眼睛一般,突然纏住了攻擊我的紅屍,這一次,卻沒有將它扯碎。我眼看着紅屍被青色線吊了起來丟進荊棘裡,那些枝條頓時發瘋一樣將它飛快地裹住,淒厲的吼叫聽得我牙齒開始發酸。

青空嘆着氣走過來蹲在了我面前,“怎麼又被荊棘刺中了?好沒用的小姑娘。”

我給他說得慚愧極了,偏偏渾身痛得不能動,不然早就挖一個坑跳進去算了。他替我除了毒,又將我背到了背上,回頭輕輕一笑,“看來你很喜歡讓我揹你。”

我的臉立刻炸紅,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突然就回想起在荊棘林裡他揹着我走的場景,青空說得沒錯,我好像真的蠻喜歡讓他揹着的……

死妖們已經將黑龍帶走,只有剩下的幾個死妖正在尋找沒有死的同伴,看見我們走進了岩石林也沒有過來,只是很好奇地打量着。

“你這麼重,我的腰要是被你壓斷了,可怎麼賠我?”他一邊揹着我繞過凌亂的戰場,一邊輕柔地和我開着玩笑。

我咬了咬嘴脣,小聲問道:“我真的很重嗎?”

他突然笑得很開心,我從沒有見他笑得這麼開朗過,碧綠的眼睛都如同盪漾的湖水,脣角彎彎的,竟有一種孩子的天真。

“是啊,你好重的,不過,就算再重,我還是很喜歡。”他忽地對我笑,我的心顫了一下,竟好似有個人在上面輕輕呵氣一般。他說了什麼?喜歡?

身體突然一點力氣都沒有,我知道那和荊棘的毒素沒有關係,因爲我連手指尖都在輕微地發抖,或許他只是開了個玩笑,可是卻如同一塊大石頭砸進了我的心裡,到現在還波瀾不止。心情居然是高興的,整個人都輕了好多。

“青空……”我鼓足了勇氣叫他,把一直憋在心裡的問題說了出來,“你……爲什麼要咬我的脖子……還有,爲什麼要來不顧一切地救我?”

我說完了之後,他突然安靜了,我的心都揪起來,感覺背後在不停地冒汗。他會怎麼回答?他說了之後我又該怎麼回覆他?我的腦袋好像突然短路了一樣,什麼答案都想不到,屏着呼吸等他說話。

半晌,他慢慢回過頭來,對上了我的眼睛,眼裡竟是笑意橫生,微微帶着一種邪氣。

“你說呢?”他這樣回答。

穿過了岩石林,沒有遇到別的意外,我們來到了一扇巨大的黑色鐵門前。

“這裡就是你說的族人的地盤嗎?”我在他背上問着,一邊四處打量。周圍全是極高的圍牆,仔細一看竟都是生鐵做的,當真是銅牆鐵壁了,看來魔界的族人把自己的立場擺的很明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說準確一點,這裡被魔界稱爲吸血鬼城鎮,所有的吸血鬼都集中在這裡。其實暗夜城堡的祖先們也都是從這裡離開到人界的,所以這裡算是吸血鬼的總部吧。”

他擡手便要去按門旁邊的紅色門鈴,我急忙說道:“對了,我的身體好像已經有力氣了,謝謝你揹我,現在我可以自己走了。”

開玩笑,裡面也不知道住了多少古怪的吸血鬼,那個曾經侮辱過我的什麼芙蓉夫人也是魔界的,我可不想讓他們看我這麼狼狽的樣子。我喜麗亞雖然不是什麼厲害的人物,不過面子還是要的!

青空看了看我,便將我放了下來。腳一碰到地面,立即就是一軟,差點跌下去,他伸手攬住了我的腰,笑道:“要面子的下場。”

奇怪,我想什麼他怎麼知道?我瞪了他一眼,他卻也沒有再將我揹回去,只是攬着我的腰讓我整個人靠在他身上。

按下門鈴,等了一會,門鈴上方居然“刷”的一聲亮起了一個小屏幕,讓我驚奇極了。原來魔界也會用電啊,好先進!看他們打仗那麼原始,我還以爲這裡過着古代的日子呢!

屏幕上映出一張慘白的臉,冷冰冰地說道:“誰?這裡不歡迎外族人。”

青空湊近了屏幕上面的小攝像頭,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又恢復成以前那個冷漠高貴的青空了。

“是我,開門。”

冷漠的語調,沒來由地讓我的心抖了一下。他,這算是戴上面具了嗎?

屏幕上的人一看到青空,急忙換上了一張恭敬的笑臉,“原來是青空大人,我馬上開門!”

巨大的鐵門帶着刺耳的摩擦聲緩慢地打開,無論我怎麼想,也沒想到會在門開了之後看到這樣的場景。我本以爲這裡和暗夜城堡一樣,開了門是個吊橋之類的東西,然後就是一個巨大的建築,裡面住着所有的族人,卻沒想到我居然看到了一條熱鬧的街道。

是的,的確是一條街道,人來人往,還很熱鬧,兩旁邊全是各種商店,居然還是透明的玻璃櫥窗。從我這個距離來看,什麼也看不清,不過隱約可以看出櫥窗裡面陳列着衣服和餐具之類的。我好奇極了,真想馬上就進去仔細看看。可是門打開後,對面卻站了一個彎腰行禮的人。

“歡迎您,青空大人,卡卡大人在三天前就吩咐我您這兩天可能會來。我一直在等您。”

那個人用一種極恭敬的語氣說完,才直起了腰,正是屏幕上的那個人,臉色彷彿是天生的慘白,不過吸血鬼的臉色基本都是這樣。我很奇怪,暗夜城堡裡還有狼人和透明人做護衛管傢什麼的,也有混血人當看門人,這裡居然用一個“純種”的吸血鬼當守門人,是不是太“浪費”了?

青空點了點頭,問道:“卡卡現在在城堡裡面嗎?”

那人低頭答道:“是,卡卡大人正在茉莉城堡做客,等着您的大駕光臨。”

原來卡卡沒事。我終於安下了心,突然又覺得不對勁——茉莉城堡?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嗯,好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啊……

青空沒有再說什麼,攬着我向前走去,我剛擡眼,正好對上那人打量我的疑惑眼光,我偷偷對他做了個鬼臉,那人嚇得急忙低頭不敢再看我。哈,把他嚇到了。

我終於把這條街道看得仔細,銅牆鐵壁裡,竟圈住了一個小小的城市,雖然不像人類的城市裡有汽車飛機什麼的,可是能想到的商品這裡都有得賣。街道兩旁有賣衣服的,居然還是牛仔褲和裙子之類的!還有書店,傢俱店,雜貨店……基本上除了這裡走動的人全部是吸血鬼之外,和其他任何一個普通城市沒有什麼區別。

街道上很熱鬧,氣氛也很和睦,如果不是我的身體還在發軟,我一定會衝到書店裡面看看這裡會賣什麼書,再去對面的咖啡店看看裡面有沒有藍山咖啡和黑森林蛋糕。青空見我整個人沒有力氣地靠在他身上還要四處張望的模樣,突然笑了,“你別急,茉莉城堡在東邊,很遠的。今天和明天我們都會留在這個城市裡。等茉莉家族的專車來接,有的是時間讓你玩。”

我急忙把一肚子的問題提了出來:“什麼叫這個城市?難道那個高大的圍牆裡面圍的不只是一個城市嗎?茉莉城堡是什麼?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是你和我說過嗎?”

他點頭,“那道圍牆就是我們吸血鬼族的結界,非常廣闊,裡面一共有三個城市。目前我們在最南邊的一個城市,茉莉城堡在東邊的另一個城市,如果要走過去的話,恐怕要花半個多月。至於你對茉莉城堡熟悉,我想那是因爲暗夜城堡的那次盛典上,茉莉家族的人有來參加的原因。你忘了嗎?那個變身成妖魔天使的席米就是茉莉家族的,還有被你潑了一臉鮮血的芙蓉夫人也是茉莉家族的。”

他不說還好,我一聽芙蓉夫人,整個臉都皺了。我的天,我居然要到那個該死女人的城堡裡去?!想起來就渾身不舒服……

“我……我可不想和芙蓉夫人再見面……”我咕噥着,“我怕這次我會直接把牛肉扣到她臉上。”青空笑道:“她恐怕也不想和你見面,那次的事情把她嚇到了,臨走的時候一個勁地說以後再也不來這裡了。你的膽子可真夠大的。”

我哼了一聲:“膽子大也沒有用啊,那個時候如果不是我老媽跳出來阻止,你們早就用焚燒之刑把我燒死了啊。”說完才驚覺自己的語氣竟帶了一絲撒嬌意味的埋怨,我怎麼會和青空這樣說話的?

他突然看着我,低聲道:“那次我們並沒有要殺你的意思,只是小小地嚇唬你一下。嗯,算是體現我們城堡的權威吧。其實當時如果你母親不來阻止,我們也會在行刑之前把你救下來的。不過,我本以爲你會哀求,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還硬朗,居然連眼淚都沒流……”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有一道光芒瞬間閃過,快得讓我看不出是什麼意思,“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你挺不簡單的,沒想到果然身世驚人。”他挑着眉毛笑了,“看你當時明明害怕得要死還要裝出不怕的樣子和我們說話,真是很可愛。”

我的臉有些發紅,“誰說我怕了?”切,知道也不要說出來嘛,一點面子都不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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