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中)

神職者不會對信奉之神以外的任何人下跪,維克多彎下腰,朝牆壁上漸漸清晰的影象躬身行禮,這是它所能表現出的最大敬意。雖然只是魔法傳影,依然得謹慎對待。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看出破綻。

“聽說你混得不錯啊,維克多。”漆黑的骷髏頭閃爍着兩團深紅色的火焰,取代眼球的靈魂之火似要看穿精神,讓不知恐懼爲何物的亡靈也不免生出緊張感。

“一切都謹遵大人的命令,門德爾一族是最佳人選,既身處政治旋渦中心,又有足夠的實力存活到十年後的大戰。”其實一開始維克多並沒有考慮那麼多,他只單純的想找個傀儡,沒想到第一個控制的傀儡屍就具有非凡的身世。

“確實,那一族有堅持到大戰的本錢,但再適合的身份也經不住你這麼折騰,阿爾貝雷希特固然可以提供你最強的庇護,卻也不是萬能的,一旦你失去能爲他所用價值,教會將不會再姑息你這個在他們眼皮底下亂竄的神官。”

雖說已從薩芬那裡瞭解到自己升職了,可真從巫妖王口中親自證實,還是讓維克多暗自竊喜。當然,這種姑且可以被稱爲喜悅的心情不是因爲升職,在下層世界混了八十年,總算是沒有辜負神祭後裔之名。

壓下不該有的情緒,維克多維持亡靈的死板:“閣下,我用虛影之身也是不得以而爲之。傀儡屍雖能隱藏氣息,但速度遠遠無法和能隨意移動的虛影相比。”

“是什麼事讓你急切到不顧被教會發現的危險”傀儡術是帕格洛特發明的得意之作,巫妖王能辨別出維克多沒有使用傀儡屍,卻無法在使用魔法傳影的情況下分辨從虛影中散發出的異樣氣息。

“是這樣”將剛纔對薩芬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維克多加油添醋的數落秘密潛伏在極南的另一位同袍的不是,德維西爾絕對不會想到,自己偶然興起答應的舉手之勞會給他帶來覆滅之災。

聽了維克多的報告,帕格洛特用施了特殊法術的手指輕點深黑色的顱骨,抽取了用魔法存儲其中的記憶,仔細一查,發現確實在極南派有一名牧師德維西爾,是死對頭西格瑪的部下。

火焰之眼閃了閃,帕格洛特思考維克多話中的真假,對這番加過料的報告他並沒有全信。

死一般的沉寂在巷道里蔓延,薩芬的目光散射在腳下的鵝卵石上,彷彿身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維克多不敢移開視線,怕一個小動作就引起帕格洛特起的猜疑。

“德維西爾是西格瑪的人,是死神座下的牧師,即使他真的參與人類設計你的陰謀,也不能出賣他的消息給教會。黑暗一族雖不像光明一系諸多條規,但叛神是重罪。你該知道的,維克多。”過了許久,帕格洛特纔回答。

“踩着同伴上位是黑暗一族的美德,只要做的夠縝密,神是絕對不會怪罪的。”和盧西恩相比,維克多顧忌太少,只要不是太出格,出賣同伴根本算不得什麼。

“呵呵看來你已經計劃好了,那麼放手去做吧,記得別讓人抓到把柄,畢竟西格瑪的勢力與我不相上下。”想看死對頭出醜的念頭壓過了一貫的謹慎,帕格洛特同意維克多請求。

隨着黑曜石的光漸漸黯淡牆,投射在壁上的骷髏影象也變得模糊,最後消失。雕像似的薩芬如同突然從睡夢中清醒,將惹眼的首飾重新戴回額頭。

“城西的極南酒館有兩個,都是七十以上年紀的大法師。城北的驛站有六個,年紀都不大,三名大法師,兩名學徒,一名見習。城東民居兩個,一男一女,準導師級別。”像背書似的,薩芬將他知道的情報全盤托出。

維克多眯眼。一男一女就是他們了。準魔導師級別,剛好符合阿爾貝雷希特顧問團的要求,所有的魔法顧問當中,就它的位階最低。

“需要幫忙嗎”

“不,我一個就夠了。這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你作爲帕格洛特大人的手下算不得秘密吧,插手反而會讓我暴露身份,反正我來南方是秘密行動,對外界而言,我還待在晶曜。至於西格瑪大人那邊,收到的只會是他的手下不小心被教會發現了行蹤的報告。”說完,維克多恢復虛影的真正姿態,貼着牆角的陰影移動,很快就從薩芬的視線裡消失。

黑魔導師目送遠去的影子,久久沒有啓動傳送卷軸。他本想說自己投入巫妖王座下也不過最近的事,可轉念一想,還是決定不參與到這個披着政治外衣的爭鬥當中。

歹毒、狠辣,踏着鮮血和同伴上位,這會是我以後的模樣嗎拋棄多餘的情感,只餘下永遠無法填滿的慾望。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頭戴印有十七字符的男人猛拍桌面,將坐在他對面的女子從走神中喚回。

“誒你剛說什麼”較小的面具上印着十六,從對方快要具像化的怒氣上,年紀不大的女性意識到自己又發呆了。

“現在都沒成功的消息傳來,我們是不是該考慮離開了。”十七號憤然起身,眼角瞄向角落,角落的法陣裡坐着一具乾屍,寬大的長袍在他身上顯得鬆鬆垮垮;“從一開始我們就不該和那傢伙聯手”

“當初可是你自己同意這個計劃的,怎麼現在又反悔了”十六號嘆了口氣,若非他擔心地位受威脅,她根本不會參與這個瘋狂的計劃。

“你難道沒聽說陛下已經打算提升他做十八號嗎失去號碼的顧問是什麼下場你清楚,不單是受恥笑那麼簡單,陛下身邊不留無能之輩可惡,好不容易混到這位置,我不甘心那傢伙那傢伙憑藉着亡靈法師這種作弊手段,區區一個進階,爬升這麼快,誰服氣既沒有任何功績,又沒能力,只是好命有個便宜老爸”頭戴十七號面具的男子在狹小的屋中來回踱步,下意識的咬住拇指的指甲。

數字是顧問團成員的排名,亦是身份的象徵,私底下各自有什麼身份除了阿爾貝雷希特少有人知道。當然,私交不錯的除外,比如這兩位。

“奇怪他說過施法過程雖然耗時,可一旦控制了就能很快完成任務的,怎麼現在還沒動靜。”十六號仔細觀察,骷髏依然低垂着腦袋,和剛施法時並無差別。

“哼說不定已經失敗了。”十七號走到閣樓唯一的窗戶旁向外觀望。根據約定,法術開始他們就停止攻擊,可這一個小時過去了,城主府那邊不但沒有一點騷動,連在街上巡邏的士兵都撤了。

十六號正想說話,突然覺察到不對勁,她抓起放在矮桌上的法杖。

“誰”

空氣產生細微的扭曲,元素也有些紊亂,種種跡象表明有什麼東西入侵了她製作的結界。

“夜安。”迴應十六號的是她從未聽過的嗓音。

不是死神牧師意識到這點,十六號迅速啓動法杖內儲存的法術。劈啪一聲,一記得閃電將閣樓的牆壁打穿,傍晚的夕陽順着破損處射入閣樓,將這不大的空間瞬間染成鮮紅。

“我本以爲設計瞭如此精巧計劃的人應該是聰明絕頂的人物,沒想到這計中計還有後着,連我的反擊也被算計進去。”巫妖從陰影中緩緩聚形,現身的方法讓兩名準魔導師級別的法師都嚇了一跳。

“你維克多伍德”脾氣暴躁的十七號抽出隨身法杖。

“正是。”禮貌的一躬,貴族派頭十足,維克多的這一舉動立刻引起十七號的不滿,一記冰槍瞬息砸到。

“叮”護身結界擋下冰槍,維克多對攻擊不以爲意,打量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將排名高於他的兩位同袍打量一番後說明來意。

“我運氣真是不錯,德維西爾的靈魂還沒回來。”早在進入閣樓的第一眼,維克多就看到坐在牆角的乾屍了。而它這麼一說,饒是性格急噪的十七號也注意到不對勁了。

見鬼,這傢伙能一口叫出死神牧師的名字,難道我們被反算計了,牧師是他的同夥

“慌什麼”十六顯然比十七號鎮定得多,法杖始終對準站維克多。其實她倒是期盼維克動手,最好還是使用亡靈法術,如此一來她準備的退路才能用上,就算陛下再怎麼看好他,也不會不顧忌教會的面子,根本沒必要爲了區區一個亡靈法師與教皇鬧得不愉快。

將十六號的鎮定收盡眼底,維克多發出讓兩人同時生出雞皮疙瘩的冷笑;“你們既然能把我和盧西恩都算計在內,怎麼就沒想到我跟這位聖騎士再怎麼不合,也還是親兄弟,這胳膊肘哪能往外拐呢。”血統可真是絕佳的作弊工具,即使腦子不大靈活的人也能憑藉祖上蒙陰獲得資質平庸的法師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成就。作爲血統成就的前成員,維克多更看不起沒經過努力就憑白獲得地位的人:“我原本以爲阿爾貝雷希特的顧問都是諸如培羅的精銳,卻不曾到也會有像你們這種空有位階的廢物。”

就在這時,一團青綠色的半透明光團從維克多頭頂身後的縫隙蔓入閣樓,坐在自己設下的結界中的德維西爾睜開緊閉的雙眼。

這就是維克多篤定德維西爾還滯留在沙珂斯最主要的原因。沒與像墮靈這樣的特殊血統支持,普通牧師要用上全部的靈魂操縱傀儡屍,維克多有足夠的時間張網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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