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天熱的不像話。
太陽像熊熊燃燒的火炬,炙烤着萬物。哪怕有山上茂密的樹葉的遮擋,走到半山腰的時候,一個個累的汗流夾背。小老六一屁股坐在青石臺階上,大口地喘氣。
卞愛望向來時路,城市匍匐在山腳,高樓大廈像一個個火柴盒,再無厚重巍峨之感,取而代之的是單薄與渺小。人比螞蟻還小,變成芝麻粒大小的黑點。
參天的古樹枝丫叢叢疊疊,裂開的灰色樹皮訴說着歲月的變遷。低矮的灌木兀自驕傲的生長,厚厚的落葉堆積,散發出腐爛的黴味。不時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長期被城市快節奏的生活折磨疲憊不堪的身心放鬆下來。
風在林間穿梭,吹動衣襟。
他們彷彿回到豆蔻年華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時代。
武銘取笑小老六,這傢伙還故作一臉輕鬆。
“小甜筒,還能撐住嗎?不行,讓小軍扶你一把。可別逞強。逞強可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死無名,拿水。”小老六白嫩嫩的小手一伸。
“好嘞!大小姐。”武銘點頭哈腰遞過一瓶水。
“你不累?”秦幕濃眉一挑,問武銘。
“咳。我會走路的時候就爬山,習慣了。我們老家的山路彎彎曲曲,高低不平,比這難走多了。山裡的娃皮實禁摔打,哪個不是飛毛腿。不像城裡的孩子,太嬌嫩!”
同是農村出身的王小軍卞愛贊同武銘,可小甜筒明顯不高興。
“武銘,你搞城鄉歧視。瞧不起城裡小孩。”小甜筒不滿。
“我哪敢呀。純屬實話實說。”武銘叫屈。
秦幕冷冷地看着兩人互掐,咕嚕咕嚕把一瓶水喝光。
“走吧。小心腳下。”陳曉渡站起來說。
“悠着點,保存實力。離山頂還遠着呢。”秦幕提醒大家。
蜿蜒的青石路隨山勢起伏宛如一條青龍騰空而起,微微的白霧漸漸升起,如薄煙瀰漫似白紗飄逸,更添幾分縹緲仙氣。
“喂,哥們,揹包給我!”秦幕路上對陳曉渡說。
陳曉渡看他一眼,沒理他,繼續前進。
莫名的,陳曉渡有點排斥這個秦幕。總覺得他突然來不是單純的找同學那麼簡單。
山路越來越陡,越來越窄。兩邊是十幾米深的山澗。
“大青山之所以叫大青山,據說是據說是因爲山上的路全是青石鋪就,即使到了冬天,萬物蕭瑟,大青山自然蒼翠如昨。”秦幕邊走邊解說。
“爲什麼冬天還這麼青?”卞愛問。
“青石、松濤、竹海是大青山的主要特色。松柏一層一層呈寶塔式環繞山體,直至山頂。地勢平坦之處,竹林遍佈。尤其是風雨來臨之前,松濤陣陣,竹林颯颯,氣勢恢宏磅礴,似乎有山妖鬼怪出來,挺嚇人的。不知道今天咱們運氣如何,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親眼目睹一番。”
秦幕用手比劃了一下。
“秦幕,你少胡說。這天氣晴好,那會有什麼雨?”小老六說。
“山裡的天氣變化無常,不好說。”武銘給她一個白癡的表情。城裡的孩子就是單純。
“哦,到了。那兒有個涼亭,周圍地勢平坦。咱們可以在那兒休息吃午餐。”秦幕說。
大家在涼亭裡各自找地方坐下,吃着帶來的餅乾麪包。
搭建涼亭的木板油漆斑駁,上面被人刻了字。
不遠處開着一些野花,小小的白色花朵在山凹裡兀自開放,毫不起眼的無名小花在僻靜的山野獨享穿林而來的山風,怡然自得,與世無爭,似歸隱山林的居士,雖粗茶布衣,然悠然自樂。
“我去周圍轉轉。”陳曉渡說。
“我也去。”武銘道。
兩人鑽進左邊的樹林,一會消失不見。
“小心迷路!別走遠了。”小老六對兩人喊。
“你們原地等候,我去那邊看看。”秦幕跳下臺階,向右邊走去。
“咱倆一塊。小甜筒,小愛,你倆別亂走。”王小軍交代兩個女生。
“好。你們小心點。”卞愛說。
兩個女生相視一笑,跑向山坡,跑進那片白色的野花叢中,細細地尋找什麼。
唱山歌 哎
這邊唱來那邊和
那邊和
山歌好比春江水 叻
不怕險灘 灣又多
噢 灣又多
一會,王小軍的歌聲傳過來。
“二貨唱的難聽死了。”小老六豎起耳朵聽了一會說。
“難聽還聽的那麼久。口是心非。”卞愛在草叢裡撿到一些蘑菇,“老六,你喜歡小軍嗎?”
“我?怎麼可能?”小老六嘴撅老高,“他整天就喜歡捉弄我。”
小老六採了一大束野花,又蹦又跳,高興地像個孩子。
卞愛發現一棵大大樹後面有很多野蘑菇,想着採回去燒湯給大家喝,像只兔子歡快的奔過去,誰料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卞愛忍痛站起來,一瘸一拐地採蘑菇。
不一會,秦幕和王小軍回來了。
秦幕手裡拿着兩根棍子。
“小蝸牛,這個給你。老六,你的。”說着把另一根遞給小老六。
“這還差不多。謝謝啦!”小老六甜甜地說。
“小甜筒,小愛,”王小軍的手背在身後,故作神秘地說,“猜猜我手裡有什麼。猜對有賞哦。”
“大樹。”老六指着他身後的樹說。
“去你的,你以爲腦筋急轉彎呢。”王小軍搖頭。
“山果。”卞愛說。
王小軍還搖頭。
“吃的還是用的?”老六問,“給點提示。”
“用的。女生喜歡的……”
“花。”沒等王小軍說完,老六打斷他。
王小軍變魔術似的拿出一束淡紫色的野花。
“哇。好漂亮。”老六讚歎。
“小甜筒,給你!”王小軍把花往她面前鄭重其事的遞到她面前。
“小軍,咱們做成花環送給老六。”卞愛找來一根又軟又細的藤條。
秦幕坐在一塊石頭上,看卞愛一枝一枝的把花編好,細長的手指在花間靈活地穿來穿去,細密彎彎的睫毛輕輕扇動,彷彿蝴蝶翅膀。漆黑的長髮滑落在懷裡的野花之上。
她恬靜的猶如山間的野花,似乎和靜默的山水融爲一體,美好的讓人忍不住駐足。
真是一個特別的姑娘。秦幕託着下巴想。
“曉渡他們怎麼還不來?到竹海那邊還需要一段時間呢?”王小軍突然說。
“太陽偏西了,得抓緊時間,天黑不好下山。”老六說。
卞愛望着兩人離去的方向,眼裡滿是關心。
“好了。”卞愛從地上站起來。“小軍,給。”
王小軍說:“好嘞。現在由著名導演王小軍先生給何琳女士頒獎。”
他走到老六跟前,看着那雙可愛活潑的眼睛,緩緩的嚴肅的把花環戴在老六的脖子上。
兩人距離如此之近,近的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
老六頭一縮,想躲。
“何琳,平時看你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原來是個膽小鬼。”秦幕故意激她。
“誰說我怕了。來,二貨先生,給本姑娘帶上。”老六故作鎮靜。
王小軍不敢直視她那雙明亮的眸子,他聞道來自她的專屬香甜氣息,心咚咚地狂跳起來。
老六不肯在秦幕面前露怯,強迫自己直視王小軍的眼睛。仔細看這傢伙的眼睛還是挺好看的,黑白分明的丹鳳眼,眼仁呈淺棕色,眉毛又黑又密。平時老擠兌她,這時候卻緊張的從臉紅到脖子,膽小鬼!
老六在心裡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她手摸花環,眼神自然清亮,坦然地注視對方。
就在兩人姿勢讓人無限遐想之時,武銘的聲音傳過來。
“曉渡,這次沒白去。你看,採到了這麼多的草藥。我們那裡的人把它們曬乾,拿到集市上賣,好幾十塊錢一斤呢!”
“回去曬乾由你處理。”
陳曉渡的聲音。
王小軍趁機逃開老六的目光,秦幕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來了,來了。”小老六興奮地說。
“誰不知道他們來了。聲音那麼大,三里路都能聽見。”王小軍對小老六翻個白眼。
小老六氣的腮幫子鼓起來,像只氣蛤蟆。
要不是看在他送花的份上,小老六又要和他槓上。
整理好行李,繼續出發。
秦幕主動背起陳曉渡的揹包,陳曉渡不好再拒絕,就幫武銘揹包。武銘把一捆草藥繫結實提在手上。
小老六柱着棍子,脖子上戴着紫色花環,跟在卞愛後面。
陳曉渡回頭問,“還能堅持嗎?”
“能。”小老六有氣無力的回答。
“需要幫忙的話別客氣。小愛,你腳怎麼了?”
“曉渡,剛纔你們採草藥的時候,小愛的腳崴了一下。”小老六回答。
“疼嗎?要不要我扶你?”陳曉渡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不用,沒多大事。有棍子足夠了。”卞愛道。
她總是這樣,生怕給別人添麻煩。
“咱們不急。慢點也沒關係。”陳曉渡安慰說。
一路上,秦幕走在前面幫大家探路,不時地和大家逗笑幾句,一改平日的耍酷痞氣。這樣的他卞愛覺得真實,纔像一個二十歲青年該有的樣子。
太陽在樹梢上的時候,一行人到達了竹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