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飛機,安然就被這個城市熟悉的氣息包圍。
它還是那麼廣袤溫潤,明淨安詳。
如今已經深秋時節,連空氣裡都透着一股清涼。
ZCN總部已經砸重金在市中心租下一個高層大廈。
安然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往目的地。
呵,真是巧了,跟南宮集團的辦公大廈竟然只隔了一條馬路。
安然帶着同事們用了三天時間規劃好各個部門,她制定了公司暫行管理條例和部門負責人選,百里無涯沒有提出絲毫異議。
一到六層是ZCN的辦公區域,七到九層是錄影室和演播大廳,他們的設備器材全部是美國運來最頂端的產品。
安然親自着手編輯,記者,導演和主播的招聘。
半個月下來,電視臺已經初具規模。
“喬總,思安電視臺發過來的邀請函。”戴着眼鏡的秘書艾拉遞給安然一張精美的請帖。
安然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T市除了原有的市電視臺,僅有一個叫思安的私立電視臺。
ZCN早就研究過這家電視臺,背景是財力雄厚的南宮集團,建於三年前,剛開始是存粹玩票性質的公益媒體,這兩年發展勢頭很猛,開發出的有償收費廣告業務比較貼近中小企業,迅速在T市壯大。
她知道,思安的控股人是南宮晚。
思安,思念誰呢?她心中冷笑。
見還是不見?
思索良久,她用座機打給百里無涯。
“百里,思安電視臺有個酒會邀請,你替我出席,探探那邊的口風。”
這個時候把百里無涯扔出去再合適不過。
請柬是給她這個負責人發的,她不想這麼快見到南宮晚,也只有派ZCN副總才能堵住對方的悠悠之口。
***
南宮晚仔細看着ZCN所有的資料,幾大負責人的詳細情況。
忽然,他手一抖。
他揉了下眼睛,再看——
喬夕顏!
真像!
有時候他也看不起自己,自她走後,一個相似的背影就能讓他看上半天。
喬夕顏。
越看越像。
他打開電腦,輸入喬夕顏三個字。
信息很少,但他還是在ZCN的官網裡找到一張清晰的證件照。
這一刻,他彷彿窒息了。
那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樑,櫻花般的脣瓣,特別是那雙清澈的雙目,不是她又是誰?
他猛然起身。
安然正在演播室忙着指導剛上崗的小主播,艾拉匆忙趕來,低聲道,“喬總,南宮集團執行人南宮晚先生在前臺要見你。”
安然愣住,隨即道,“說我不在。”
艾拉應聲而去。
此刻她的心已經亂了方寸。
她扔下一臉懵懂的小主播,緩緩上了十樓休息室。
她把自己反鎖在裡面,呆了整整一下午。 щщщ¸тт kǎn¸c ○
他親自來,說明他已經在懷疑喬夕顏的身份了。
難道他也不曾忘了那段相處的日子?難道他的心裡還有她?她腦子亂哄哄。
走出休息室,她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開始加班補下午的工作。
“朱莉。”百里無涯已經回來,“思安電視臺負責人沒見到,只有個副職應付了我一下午。”
“能看出他們的意圖嗎?”
“好像有幾分合作的意向,但是還不確定。”百里無涯忍不住一笑,“從下飛機起你就像個緊繃的陀螺,現在放下手頭的工作,我們去吃晚餐。”
“我已經叫了外賣。”她連忙拒絕。
“一起吃頓飯就那麼難?”他不打算讓步,“你曾經在這裡生活過很長時間,我這個異鄉人初來乍到,你就不能帶我逛逛這兒享用一下美食?”
“抱歉,我最近壓力很大,沒有心情。”
“減壓,馬上減壓。我載你去兜風或者血拼?”
安然搖頭,她一直在準備明天ZCN在T市的第一場新聞發佈會。
作爲中國區總裁,她必須以最優雅最具專業技能的演講說服到場的觀衆,還要在公衆面前答疑解惑。
明天上午T市商圈的頂級人物都會聚在國際會展中心,她的一切就將曝光在公衆的視線下。如果南宮晚用一點手段,就會查到小莫。
如今,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她要做的就是徹底忘記安然,做好喬夕顏。
“朱莉,自從我跟你求婚後,我們好像連朋友都算不上了?”
“有嗎?”她轉身。
“你一直在躲着我,排斥我。”他走近她,“難道愛一個人也有錯?”
“沒錯。你如果認爲把時間放到一個永遠都不可能愛你的人身上很划算,你就愛吧。”她直接把他晾在那裡走掉。
百里無涯一手打翻辦公桌上的小花盆,一室狼藉。
ZCN在T市的第一場新聞發佈會相當隆重。
用安然的話來說,先聲奪人很重要。
幾百人的大禮堂坐滿了商界政界文藝界的翹楚。
着一身合體阿瑪尼黑色套裝的安然立在主席臺正中央,她略施粉黛,及腰的黑色微卷長髮簡單地束在腦後,幹練簡潔。
她操着一口正宗的美式英語,脆如琳琅的嗓音通過話筒傳到禮堂的各個角落。她的一顰一笑牽動着在座所有人的心絃,她一個簡單的手勢都無比優雅。
持續三十分鐘的全英文演講征服了所有人。
潮水般的掌聲響徹整個禮堂。
禮堂後門,一個高頃落寞的男人深深凝望着主席臺上那個意氣風發的女人,失魂落魄道,“安安。”
禮堂裡還有一個失魂落魄的男人和女人。
左燮和蔣依依。
左燮狠握住椅子扶手,雙手青筋暴露,整個人帶着不可抑止的興奮。
角落裡的蔣依依早已忘了打開錄影機,她雙目有些恍惚。
主席臺上,百里無涯正認真回答記者提問。
安然微微含笑的目光掃過大禮堂下的衆人,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五年了,那張宜嗔宜喜的臉龐已然不見,只餘冷漠和孤寂。他靜靜站着,只是深深望着她。
她心跳如鼓。
五年前在西里斯的陰差陽錯,後來的甜蜜和爭吵,同時出現在倆人的腦海中。
還記得第一次吵架後在青崖村的重逢。
還記得領證時的幸福瞬間。
還記得看到他跟邱熙園同桌用餐時的傷心。
還記得臨走前他在電話裡吼着讓她回來。
一幕幕,往事如煙。
她是喬夕顏,她一遍遍告訴自己。
她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再次對着臺下露出標誌性的笑容。
新聞發佈會十分成功。
晚上就是ZCN的答謝酒會。
安然和百里無涯作爲舉辦方代表舉着香檳一一給到場的客人打招呼。
安然穿了件香檳色的一字領長裙,她特意化了個濃妝,烏黑的長髮鬆鬆垮垮挽在腦後,風韻十足。
很多男人都主動上前來給這個美豔動人的女總裁套近乎。
安然一臉微笑穿梭在酒會的各個角落,她感到有雙灼熱的眼睛默默盯着自己。
酒會過半,她有些微醺。
百里無涯讓司機送她回去休息。
一出門,深秋的涼風襲來,助理給她披上外套。
她笑着揮手,“去照顧百里吧,他喝得也不少。”
助理囑咐了幾句,又折返去了酒會。
她從未喝過如此多的酒,此刻胃裡像火燒一樣難受,她忙尋了個角落吐起來。
一個高頃男子身影緩緩走到她背後,雙手伸了幾次想抱住她,可最終僵在空中。
“安安,是你嗎?”
聽到這個熟悉入骨的聲音,她渾身血液逆流,酒頓時醒了一半。
她不是他嘴裡的安安!
她早就聽聞他砸重金捧紅了一個年輕的女主播,T市坊間傳聞他與那個女人曖昧不清。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一股錐心的疼痛使她思維更加清晰。
她笑着直起身子,用英語道,“先生叫誰呢?你也是來參加酒會的同仁?”
南宮晚一把抱住她,眼中閃爍着熊熊欲燃的火焰,“別再騙我,我知道你就是安然,你是我的安安。”
還是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清潤氣息,他的身體碰到她那一刻,她心中竟然有了強烈的期盼,“對不起,你認錯人了。”
“五年,你一聲不響走了五年,你知道這一千八百多個日夜我是怎麼捱過來的嗎?”他用力晃着她雙肩,俯身對着她的脣瓣落下,“安安,你聽我給你解釋,五年前在茉莉餐廳——”
聽到茉莉餐廳四個字,她心中一陣惡寒,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先生,我不認識你,請控制你的情緒。”
她的司機也趕來攙扶她。
她飛快上車,車子揚長而去。
南宮晚望着漸漸看不到的車影,摸了下依然發燙的臉頰,道“安安,你是跑不掉的。”
安然坐在車裡渾身顫抖,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低泣起來。
她的心到現在依然會爲他疼,她有些看不起自己。
她又是一夜難眠。
御園。
南宮晚在書房查閱着關於ZCN人員入職的所有檔案。
難怪他在國內找了五年都沒有任何線索,原來她不僅出了國,還換了身份。
喬夕顏明明就是安然,五年前,究竟是誰幫她去了美國?誰又幫她弄了這麼個美籍華人的身份?
試問T市誰有力扛南宮家的實力,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韋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