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面目僵硬地注視着大門之內,那個有資格開門見禮的男人並不是她所認識的任何人。在審視那些將大門打開並列隊於兩旁的僕役們時也是如此,她覺得這些傢伙們都是出現在自己家中的陌生人。
是不知道哪個邊角旮旯裡的親戚過繼過來了?是自己又在白日裡發了一場渾夢?又或者是因爲這裡並不是自己家?
然而呆立在相見之時顯然不是好主意,宅邸主人、僕役、以及遠處的閒人們都露出了納罕的表情。甚至就是本應最爲貼心的王濤也在悄悄地捅了捅她的腰肢,並壓低了聲音催促道:“就別愣着了,說點啥唄?”
“你是誰?爲何在這裡?”
本來不提醒還好,一提醒就令紅衣下意識地張口。但光是這問題就直接驚到了所有人,甚至還不乏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來的。也只有部分長居於此的街坊才隱隱覺得聲音有些熟悉,但一時之間卻又沒法同心中的形象對上號。
都說女大十八變,紅衣可以說是在變化最大的歲數裡隨父遠遊,然後還由於自身難以抵擋的原因滯留在外地多年。但凡認識他的許多人恐怕都早已將她淡忘掉了,至少現場的旁觀者中還真沒幾個能認出來者何人。?
最爲熟識的王濤其實還好,他立刻就可以在心中腦補出家中更換了惡奴管家的劇情,甚至連後續的打臉橋段都一併演繹了三四種。既然事情還在預料之中發展就沒必要做太多幹預,只要靜靜地站在一旁爲紅衣做支撐就是了。
圍在周圍偷瞧狀況的人們倒是發出了一陣低聲的譁然,他們本來是要搞清來者意圖的,可沒想到提問者第一句話就像是個迷路之人。如此表現立刻就讓大家覺得這人似乎也不是什麼全職全能之輩,完全不似從天而降找上門來的應有模樣。
至於鼓起勇氣露面的宅邸主人卻是在原地晃了兩晃,先前的擔憂、恐懼和硬着頭皮迎接都被沖淡了幾分。更多的是打從心底產生了濃濃的心塞感覺,也就是不好在場面上將自己的惱怒暴露出來,否則他都想要當場破口怒罵了。
不請自來地闖入這座城邑的是你們,以莫名的閃光和刺耳的噪音打擾到大家的是你們,繞着這座府邸轉了數圈的是你們,降落在大門口以使全城目光注意到這邊的是你們,按常理來說怎麼都不可能是小事吧?
是看着我李家的生意太興旺就想要打壓一番?是看着我李家的兒孫有靈根就想要接引修仙?又或者是這間府邸壓了你們家的靈脈了?結果等鼓起勇氣見面了才發現哪一個可能都不是,反而這些不速之客當衆詢問自己是誰,天下還有如此的道理嗎!?
“或許……或許是串錯門了吧?”
一聲小聲的討論從僕役之中傳出,當即就令感到不可思議的衆人們差點兒繃不住。而這種沒規矩的舉動立刻就遭到了主人惡狠狠的掃視,至於犯事的傢伙也被嚇得戰戰兢兢,大概是逃不過事後會被髮賣出去的可能。
不過串錯門也好,方纔所擔心的種種壞事都將變得與己無關,懸在嗓子眼的心臟終於可以落回去了。當然可能的潛在好事也會是同樣的結果,不過卻不會立刻被當事人感到有多麼惋惜。
但再是怎樣的不滿都得給從天而降的異人以面子,光是偷眼觀察到的那麼多輛懸浮車就很令人嘖舌。
見識淺的只當是什麼不可思議的大型法器,只要無所不能的仙人念念咒就可以做出各種事情。見識深一些的則會琢磨這是有多少金器打造出來,而從上到下這麼多部分都是如此細緻的器物又是多麼的精巧,恐怕也只能由神工巧匠的手藝才能製造出來。
想想自己家裡才能置辦下多少的金器?而人家隨隨便便就能在街面上擺下了這麼多,光是這樣一番顯露就足以展示他的家底了。所以雙方光是財富上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再想想最頂級的匠人又怎能是尋常人接觸的到?那麼要得到這樣的東西又得花費怎樣的代價?所以雙方在權勢上也不可能是一個量級的。
當然這也是這個城邑里頭的人在暗自臆測,他們在信息有限之下也只能是以常理進行推導。任誰都不希望在不知根不知底的情況下被麻煩突然找上,因爲同樣的麻煩也有可能在某一天突然落在自己的頭上,所謂的兔死狐悲就是這樣的情形了。
所以許多人在看向這李家的目光中都帶上了幾分憐憫,也只有曾經存在過節的人才會帶上幾分快意。
而這位當事人的心情也隨着涉及的內容變多漸漸放鬆了下來,因爲被問到的也無非就是自己名姓、家中來歷而已。這些問題其實並不是紅衣真正關心的部分,所以交談在經過了幾個回合後就轉入了此處宅邸的信息上。
比如前任主人他們爲何會離開這裡,當時那一家人都是什麼狀況,而在之後又到哪裡去了什麼的。
這處府邸的男主人也是非常有眼力,不但是在說話中小步降階迎到了宅門之外,更是在對答之中一直保持着有問必答的狀態。不過這樣的做派倒也並非是單向地輸出,在從紅衣嘴中得到問題的時候也能同時獲取許多重要的信息。
對於問題本身的琢磨便能知道對方想要知道什麼,而結合着上下內容一串聯就不難在心中湊出了一副拼圖:原來這從上到下都被罩起來的女子找的並非是自己,而是先前出售這處房產的破落之家。再從其相當關切的語氣中也能聽出是非常在意,說不定就算是真找着了也不會給對方帶去多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