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回歸到神明的懷抱中,一如初生時純潔的赤子……”
現場的哀悼由神僕公開主持,特意做作出來的腔調絕對與平常說話有所不同,似乎要刻意營造出一種並非凡塵的感覺。雖然在儀式上只能因爲眼下的條件因陋就簡,但是就其選用的禱詞而言已是高出平常的規格,可以說是軍團長這一等級所能享受的極限了。
雖然戰死的緣由可以歸入陣前疏忽的範疇,但因爲多年搭檔的緣故便還是將其歸納入英勇犧牲中。這是神僕利用自己職權送出的一點人情,不然等此戰過後還得面臨相關家屬的糾纏和質疑,索性還不如在眼下就給出個結果吧。
當然這祈禱既可以是爲了不幸犧牲的軍團長而哀悼,也是在爲護主犧牲的親衛們和之前戰死的士兵們哀悼。不過眼下就已經不幸戰死士兵們只是相當搭了個順風車,屬於臨時活動獲得酬賓贈禮的那種。
畢竟按說這種項目應該是在戰鬥之後的收尾工作,但軍團長總歸不是一般的戰士,還是應該立刻獲得尊貴之人祝福的。所以就連帶着一般戰士也跟着蹭上了好處,只不過一般人平時也不會刻意追求這種好處就是了。
因爲由高級神僕親自主持的亡者祝福還真的不多見,貴族和賤民的死亡概率相差還是太大了。所以一旦有所下溢就是尋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殊榮,只不過被輪到頭上的士兵們此事也早已什麼都不知道了。
履行對同層次之人的義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神僕此舉的另一個含義則是在試圖挽救低落的士氣。
相處多年的主官身死會令士兵們感到很大的震動,就彷彿一直以來崇敬的某個符號突然破碎了。眼下要找到一個可替代的符號顯然是極不現實的事情,所以用死後歸宿來做出許諾便是權宜之計。
各級神僕都一直在告訴大家死後也能獲得良好待遇了,而且還是越爲神明做出奉獻的人就越是能得到善報。所以死亡也實在不是什麼值得害怕的事情,那只是大家前往另一個世界的過渡形態而已。
所以還是請諸君全力奮戰吧!就當是爲了犧牲的軍團長,就當是爲了一直注視着大家的神明!!
同樣的事情也會令各級軍官同樣面色難看,但是他們受到震動的理由其實還存在着些許的不同:平日裡認真訓練和全力戰鬥爲的是什麼?不就是能步步高昇到更加安全的位置麼,不就是爲了能在安全的地方享受各種榮華富貴麼?
而他們仰望的那個存在突然倒下了,他們一直努力追趕的那個參照突然就失去了性命,就似乎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能撐過去。掛掉時的甲冑也被撕裂得不成樣子,那種慘淡的模樣簡直跟一般小兵的死相併無二致。
那麼自己這些人到底是爲了什麼而奮鬥呢?那樣的前途真的有保障麼?
“軍團長已經在戰鬥中英勇地奉獻出了生命,他的忠勇親衛們也都履行了保衛的職責。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是我們聖軍的楷模,所以就值得每一個還活着的人認真效仿。”黑色斑駁的鱗片顯示出神僕比在場所有人還要老邁,作爲長者的訓話當然是衆位軍官們需要認真傾聽的。然而接下來的話鋒卻是緊接着一轉:“軍團的最高長官都犧牲了,那這場戰鬥的結果還有別的可能嗎?唯有成功的獲得此次聖戰而已,也唯有勝利才能洗脫全軍坐視最高長官殞命的恥辱!不然戰敗的我軍將喪失所有的榮譽,從上到下一個都跑不了嚴酷的軍法審判,包括我!所以大家還是認真起來吧!拋去沒用的悲傷和幻想,拿出所有的本事用在此次攻堅上,不然我們的下場必將比尋常的刑徒還要悽慘!”
神僕所召集的陣前軍議並不需要多麼大的嗓門,只需要直指人心的質問就可以讓軍官們緊張起來。明明白白的將最糟糕結果擺出來就直接戳破了許多軍官的僥倖心理,哪怕是想要偷懶或走別的渠道都必然會被堵死了。
這樣的說辭看上去實在同針對小兵的安撫不一樣,因爲數量衆多的武裝者才掌握有最多的直接暴力。倘若將他們嚇壞的話就會起到反作用,神僕總得將慣常愛兵如子的那一面加倍表現出來。
但在面對軍官們則不需要那麼多虛僞的東西,安撫方面的話語只要按程序走一遍就是了,但一定得讓這些軍中的骨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不然任由他們的意志懈怠下去就會影響到執行的效果,那麼此行任務是否能得到完成就不是很確定了。
如果說軍團長的死亡給他們帶來了物傷其類的哀傷,使得不少人就對自己的奮鬥目標產生了動搖,那麼神僕的發言就敲響了在場每個人的安全警鈴,以至於大家不得不開始認真考慮該如何而戰了。
指揮序列確定之下便能立刻讓相應軍官擔起職責,其實指揮權早在舉行哀悼之前就已經完成了轉移並確定,剩下的就只有按預先計劃去執行戰鬥而已。突發事件導致的士氣動搖和疑惑也被轉職人員予以了彌補,那麼接下來需要做的便是讓事情重新迴歸到正常的方向上。
“不要再去計算充分時會產生多少傷亡了,那都是最膽怯之輩纔會做的可恥行爲!大家要記得軍團長那樣的高級武士是我們軍團的榮耀,他的被偷襲而死也同樣是我們的恥辱!爲了軍團長而戰!給我上!”
簡單的陣前演講是要求所有人原地向後轉作出的,這就好像是在等待被人從後面突襲似的。於是格魯古人、河青人和草原人就轟然而笑,哪怕是隔着很遠也要做出挑釁之事。
但其實是因爲新繼任的軍官需要讓軍團所有人都看到自己,但又不想成爲敵人的又一戰功。這才選擇了站在安全的地方做動員,但卻不知一個“給我上”是多麼地傷害大家的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