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近距離觀看過就知道誰強誰弱,河青城的人們便認慫匆匆離去,在外界的強敵卻因信息的不對稱而猜疑不已。預想受到的反擊過大便放不開手腳,這樣就是想要發起攻擊都有些遲疑了。
不過至於是真弱還是在示弱,這對攻擊一方而言並不是太大問題。他們的耐心已經被時間逼迫到了極限,當有些問題被重視到一定程度後就超過人命,這樣就值得再派出一次攻擊波去弄清楚了。
人力資源在圍攻黑門的武裝一邊並非缺乏,他們更關心的是怎麼計算都覺得不夠用的寶貴時間。進入更高軌道的艦隊便會露出柔軟的腹部,艦隊其實也不想陷入這麼危險的逃跑姿態。要留下就必須先弄清生死問題,這是大家都關心的重大事項。
於是新的突擊力量便再次組成,不但投入的人數和載具更多,就是連作戰的策略也有所改變。
在接下來的突擊中並沒出現一味向前的狂突猛進,而是分成多個小隊不斷作出大機動姿態地靠近。甚至於在變化飛行軌跡的事情上還要更熱心,幾乎將附近空域變成了特技動作的展示場。
但也不是說他們一直都在玩花活,駕駛員們在確定某個距離上不會受到攻擊後才做推進,然後又以頻繁的變向動作來測試守軍反應。
頻頻的繞圈推進讓人目不暇接,在防守方也對此感到頗爲眼花。其實有智腦協助編制攻擊的優先列表的,不停發生的變動也不存在太dà má煩。因爲被鎖定的大批敵對目標會不停地改變距離,這些參數都會影響着攻擊優先度在一直髮生改變。
擅長大量數據運算的智能當然不會被這種小事情難住,就算在多上幾百倍也能做從容應對。可體現在操作上卻就沒那麼簡單了,自動系統的電機得不停地將炮口做調動,如此才能瞄準被放在列表最前端的目標。
這算是出在防守方的軟肋上了,他們現有的dàn yào數目實在不足以支撐起一場戰鬥,所以根本不願在現在的距離上做貿然射擊。
放以前資源充沛時早就衝上去打得滿天花了,節約什麼的從來都不在考慮中。也就是近期被迫降下後才失去了後勤來源,以至於不得不頻頻向彼此做類似的互相告誡。
如果命中概率太小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會打偏,每一fā làng費的dàn yào都會意味着自己命運的倒計時。沒有人想要過快地迎來己方滅亡,以往輕輕的按鍵便在此時會顯得格外沉重。
越是不敢開火就越是說明心虛,這樣的表現也分外堅定了攻擊方的判斷。陷入防守方還擊範圍的次數便愈加增多,越是能吸引到防守火力就越是能達成目的。
摒除了死亡威脅的機甲駕駛員們再無顧及,如果只是區區引誘火力的夥計還敢於忍受輕微創傷。就是受到影響飛行姿態的傷害也被允許退出戰鬥,因爲照眼下發展似乎沒必要承受太大的傷亡。
就是偶爾會有些命中會打得太刁鑽,就算極力做出閃避也被一發取走性命,這同時也會引發攻擊一方的怒火和嘆息。但不論怎麼說還是使得防守方的射擊頻率愈加降低,乃至於非是八成以上的命中概率才肯忍痛射擊。
本來還可以熬到防守方怎麼都不肯射擊的時候,那樣便能大大降低己方的傷亡率。但無論是在艦船上的將軍們還是在遠處的聯隊長官都無法忍耐,於是一層壓一層的命令就被下達到了前線:
“全線衝鋒,幹掉他們!”
簡潔明確的命令並沒有進擊的時間表和路線,功能強大的智能網絡自然會給每一臺機甲賦予任務。這其中不但會考慮到攻擊所能造成的最大效果,就是連其中每一臺機甲的狀態差異都會考慮進去。
專業的士兵們自然積累了大量的實戰經驗,而在確認領到的任務路線後也會毫不猶豫地執行。
他們自身未必會像蟲羣那樣分泌信息素做溝通,可也不乏類似的功能將彼此聯繫起來。不但在行軍時如同受到一個大腦操控,就是在進攻時也能獲得平均且足夠的機動空間。
蟲子以億萬年的演化將秩序和組織制度固定在基因之中,足以使得渺小的自身在周圍的環境中稱霸一方。走智慧路線的羣體起先可能會步履維艱,可一旦邁過自身的瓶頸就能在大地和天空上綻放,就是步入宇宙也只是時間問題。
可雙方的道路卻如同殊途同歸,現在圍繞黑門做攻擊的力量就如同蟲柱繚繞。在彼此協調和視死如歸上絲毫不存在任何的遲疑,壯大到巔峰的飛蟲與機甲戰羣在這一刻彷佛重合如一,只是充滿向着目標進攻的熾熱yù wàng。
防守方作爲機甲單位也明白這陣勢意味着什麼,於是就氣息急促地報上簡短的數字:
“7!”
“12!”
“8!”
這些一位或兩位的數字令他們都心慌不已,意味着再接下來所能射出的炮彈就只有這麼多了。且不說數發射擊能否精確地擊中敵人,就是擊中了也未必會造成致命傷害。
更何況正在遠處逡巡盤桓的敵人可實在是太多,光是出現在視野中的就有數百。而在遠處偵測到熱能反應的就更多,彷彿空降到這星球上的所有敵人都在向此趕來。
就算是好運到炮炮擊殺都沒法改變眼下頹勢,因爲敵人比自己的dàn yào多啊,這還怎麼守住現在的防線呢?
任何人的生命都有終結的時刻,大部分人其實都未必會知道確切的時間。唯獨在外防守的幾人開始感到愈加沉重,並且開始出現跑馬燈一般的過往回憶。
幼兒、少年、青年、歡喜、憤怒、悲傷……一樁樁的記憶原本在激戰之時都不敢冒頭,所有的資源統統都讓位於戰鬥本能。在這戰鬥的間隙卻不甘成爲阻擋敵人進擊的矮牆,於是就開始頑強地在他們心頭冒芽。
守不住了,這裡也不是己方的指定防區,爲何非要在此處堅守不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