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胎氣
皇后得知甄嬛在景仁宮門口暈倒,忙叫人把她擡進了偏殿,又讓人趕緊去太醫院請太醫,沈眉莊特意交代去請溫實初來。
“沒事沒事,別怕。”沈眉莊將安陵容扶到一旁坐下,輕聲安慰道,“嬛兒定是這幾日太累了,所以才暈倒的,沒事。”
安陵容眼眶裡包着一汪淚,遠遠看了一眼曹琴默,狠狠咬了咬後槽牙。她還沒看曹琴默給她寫了什麼,也猜到或許她有什麼難處,但她前後對沈眉莊和甄嬛都全然不在意,肆意利用,這樣的人,就算真心投靠,安陵容也不樂意用她。
溫實初滿頭大汗地趕來,上前給甄嬛把脈,細細地診斷了許久,才起身回話:“回皇后娘娘,莞貴人已經懷孕一月有餘,但她體虛血虧,近來又憂思過度,眼下胎氣不穩,需臥牀靜養,否則會有小產的風險。”
皇后臉色飛快地扭曲了一瞬,立刻掛上喜憂參半的表情:“就按溫太醫所說,讓莞貴人好好安胎要緊。剪秋,等下莞貴人醒了,讓人擡轎送她回去,萬不可有一絲一毫的閃失。”又對溫實初說道,“莞貴人向來信任你,本宮就將她和她腹中胎兒全都交託在你手上了。”
溫實初低頭應是。
沈眉莊知道甄嬛有孕,自是欣喜不已,安陵容卻是愁容滿面:“莞姐姐身子虛弱,又暈倒,溫太醫,姐姐身子沒事嗎?”
“微臣會開張方子,好好爲莞貴人調理一番,再靜靜地養些時日,再看情況。”溫實初也不敢打包票,方纔的脈象顯示,甄嬛的胎氣卻是有些不妥,所以他極爲小心。
聽溫實初如此說,皇后也不敢耽擱,立刻讓他下去開方熬藥。
見安陵容如此關心甄嬛,富察貴人有些不高興地在一旁撇嘴:“不就是懷個孕,也值得鬧這麼大動靜出來,真是矯情。”
在場誰都沒有應聲,畢竟說起懷孕矯情,滿宮裡最矯情的就是富察貴人自己了,怎麼還好意思說別人。
安陵容和沈眉莊守着甄嬛,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甄嬛才幽幽轉醒,在得知自己有孕一個月後,甄嬛恍惚了一瞬,轉而露出一絲笑容:“前日容兒還同我說起孩子的事情呢,可巧就有了。”
“你醒了就好,剛那麼慘白着臉倒下,可把容兒嚇壞了。”沈眉莊鬆了口氣,說道。
甄嬛握了握安陵容的手:“我沒事,你別擔心。”
“姐姐還說呢,若是聽眉姐姐的話,昨日就請太醫來看,也不會有今日這一出了。”安陵容瞧着甄嬛臉色還是不太好,忙說道,“姐姐快些回碎玉軒吧,皇后娘娘免了你這個月的晨昏定省,姐姐可要好好安胎養身子。”
“好好好,都聽你的。”甄嬛連聲答應,與沈眉莊對視一笑,“容兒真是越來越有當額孃的自覺了,事事都變得嘮叨起來。”
沈眉莊忍不住一笑,安陵容嗔道:“姐姐又笑話我。”
送甄嬛上轎後,安陵容也打道回春禧殿,揮退了一應服侍的人後,她才從袖口的夾層裡拿出曹琴默給她的紙條,打開來看,只見上面寫着:“年羹堯賣官鬻爵,每月逢二,御花園小荷塘,華妃會傳遞名單出宮。”
安陵容看完,沉着眼眸思考了半晌,才點了火摺子將紙條燒燬。
嬪妃接連有孕,如今宮裡已經有三位有孕的嬪妃,太后知道甄嬛懷孕後很是高興,一揮手,賞了她不少東西。
安陵容來給太后請安的時候,竹息正好帶着一堆東西往碎玉軒去。
“坐吧。”太后對着安陵容慈愛地笑笑,“看你這肚子,懷的像是個公主。”到了這個歲數,太后早已不在意嬪妃生的是皇子還是公主了,只要是孩子,她都喜歡,“你向來懂事,生的女兒必定也會乖巧可愛。”
“臣妾也希望是個公主呢。”安陵容摸了摸自己圓圓的肚子,笑着說道,“常說,女孩是貼心的小棉襖,臣妾的臨盆之日差不多就在起秋風的那陣子,正好可以穿在身上,整個冬天都暖暖和和的,多好。”
太后忍俊不禁:“你這個促狹鬼,哪有這麼說自己孩子的。”
安陵容身後的芬若不禁露出笑容,也跟着湊趣說了兩句,一時間,氣氛正好,但過後竹息送完禮回來,臉色卻是有些難看。
“太后,奴婢去了碎玉軒給莞貴人送賞賜,正趕上她處罰身邊的宮女,便多問了兩句,那宮女竟然因爲曹貴人昨日與莞貴人發生齟齬,拿香灰拌了馬尿去灑在翊坤宮的牆角,被莞貴人逼問了出來,挨板子的時候還止不住地喊冤。”竹息回稟太后說道,“莞貴人說,此人心胸狹隘,打着爲她好的旗號做出這等下作的事情,打死了也不爲過,但那宮女是皇后賞的人,她又不好發落得太狠,正爲難呢。”
安陵容一聽就知道,這說的是竹青。
這事兒往小了說,不過是宮女犯渾,迷信而已,往大了說,可以說是這宮女惡意詛咒,用心狠毒。很明顯,太后更傾向於後一種:“這樣的人也配說自己是皇后身邊出來的?沒得攀污了皇后,打發她去慎刑司服苦役,別驚了哀家的小皇孫。”
過後,安陵容回到春禧殿,叫來蒔蘿吩咐道:“去慎刑司說一聲,竹青身強體健,是幹活的好手,讓慎刑司總管只管用她。”
蒔蘿明白安陵容的意思,點頭應下。
寶娟,不親手送你上路是我對你最後的仁慈。
安陵容坐在窗前,緩緩喝了口茶。
皇后這邊得了消息,只是冷冷地罵了一句“無用”,隨即又問:“淳常在那邊,她可有說過了?”
剪秋點頭:“是,前兩日她同素雲說了不少話,奴婢讓人瞧了,淳常在雖然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但和甄嬛相處已不如從前那般親密無間,想來是聽進去了不少。”
“好歹最後還做成了一件事。”皇后摘下護甲,又卸下妝環,“本宮沒想到,容貴人和莞貴人居然感情這麼要好,竹青從中挑撥了那麼久,也不過讓她們疏離了一兩個月,這兩人之間怕是行不通了。”又淨了淨手,由着剪秋慢慢擦拭手指,“如今宮裡一個接一個地有孕,本宮看着真是心煩。”
剪秋聞言,低着頭說道:“娘娘,景仁宮的花再等半個月差不多都開了,各宮小主都等着今春的賞花大會,娘娘不如提上行程來?”轉而壓低聲音,又說道,“聽聞富察貴人拿着今年上貢的蜀錦新做了一身衣裳,只等着賞花大會豔壓羣芳呢。”
皇后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忽而笑起來:“好啊,那就好好辦起來吧。”
松子跳上腳蹬,懶洋洋地“喵”了一聲,甩着尾巴趴在皇后的腳邊,抱着一顆貓薄荷球撕咬,鬧得動靜大了些,被皇后一腳踢開了去。
四月初三,皇后遍邀六宮來景仁宮賞花,除了遵循太醫囑咐臥牀安胎的甄嬛,其餘人都到齊了,一時間,景仁宮裡分不清到底是百花更嬌豔,還是嬪妃更嬌豔。
“這皇后娘娘宮裡地氣最暖,花也開得最早最豔麗。”富察貴人仗着自己有孕,站在皇后左手邊的位置,一路賞花一路笑。
“這景仁宮是地氣最好,可你呢,是福氣最好。”皇后看了眼富察貴人的肚子,眼中隱晦地劃過一抹陰冷,面上卻依舊笑容滿滿,“這都四個月了。”
富察貴人全然不知道危險已經靠近,她笑着擡眸說道:“是啊,太醫說,過了四個月,這胎就穩了。”
齊妃在一旁湊趣說道:“當年臣妾懷三阿哥的時候,害喜就害得特別厲害,這腳腫得根本就穿不上鞋。”她又看看富察貴人的腳,意有所指地說,“本宮看你倒是挺好的,沒見一點腫。”
富察貴人笑了聲,還沒說話,華妃就在另一邊開口道:“聽說齊妃懷孕那會兒,三阿哥就身強力壯地愛鬧騰,所以如今性子就急些,皇上教導起來都得費點勁呢。”
齊妃氣結,她總是說不過華妃。
“說得也是,這身強力壯鬧騰的勁兒,也只有齊妃娘娘受得起,華妃娘娘這身嬌肉貴的,哪能經得起生兒育女的辛苦啊。”富察貴人幫齊妃說話,話裡話外嘲諷華妃多年無子,只等着看華妃變臉,她好再說兩句。
豈料華妃今日卻是變了性子,只是牽了牽嘴角看了富察貴人一眼,轉身走到一旁賞花去了。
若換做往常,華妃再怎麼都要回上兩句,無子是紮在她心頭多年的一根刺,誰碰都不行,但這個刺眼下卻已經被拔出去了,她心裡自然高興。華妃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想起昨晚周楠診脈後所說的話,不禁在無人處露出了笑容。
周楠說,她如今體內已有了三分胎氣,因爲月份太淺,未能有完全的把握,等到一個月的時候再行把脈,就能看出來。
話雖沒有說滿,但華妃認定自己已經懷上了,她期盼多年,終於又能有一個孩子,自然是心情好。
“現在你有身孕,不應該站這麼久,你看容貴人,一來就在那邊陰涼處坐着吃茶,你過去和她一道坐着吧。”皇后喚來剪秋,“另拿個鵝羽軟墊給富察貴人墊上,彆着涼了。”
剪秋俯身應是,富察貴人也謝恩退下。
行至廊中坐下,富察貴人又和安陵容搭話:“容貴人,難爲你今日也來賞花,我還以爲你會推脫自己身子重不來了呢。”
“哪就這麼嬌貴了。”安陵容淡淡笑着,同她說些客套話,“章太醫同我說,過了五個月,平日裡最好多走動走動,不然到時候生的時候沒有力氣,容易難產,而且,有孕之人總是悶在屋裡,也容易心情不好,皇后娘娘辦這個賞花大會,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不來呢。”
說着,沈眉莊同敬妃和欣常在一道走過來,見富察貴人正拿着脂粉補妝,沈眉莊便說了一句:“這脂粉果然香甜美如清露,那日內務府拿來與本宮瞧的時候就覺得甚好,到底是皇上特意讓人爲你制的,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是啊,皇上知我素來愛用這些,就讓人精心製作了送來,既不傷害胎兒,又潤澤肌膚。”富察貴人揚起笑容,得意地說道,“容貴人,我看你今日臉上一點粉都沒擦,可是沒有好用的脂粉?不如我送你幾盒?”
安陵容用手帕掩了掩鼻子,笑了笑:“皇上特意爲姐姐所制的東西,我怎麼好意思要呢。更何況,我孕中對氣味尤爲敏感,一應帶香味的東西都戒掉了,多謝姐姐好意。”
富察貴人也猜到了安陵容不會收,只是客氣一句罷了:“也是,到底是皇上對我的一片心意。容貴人如此客氣,那我也就不勉強你收下了。”
“既然是皇上的心意呀,富察貴人你就好好留着吧,最好拿個香案給它供起來。”欣常在看不慣富察貴人的輕狂樣,當即笑着陰陽怪氣道,“你說你這塗在臉上風吹日曬的,再把皇上的心意給曬化了。說到底還是得看人,底子好就是底子好,你瞧瞧容貴人,臉上一點脂粉沒擦,比你擦了脂粉還要膚容雪白,白費什麼勁兒呢。”
富察貴人面色一僵,擡頭看了眼安陵容凝脂一般的面容,生氣地將手裡的脂粉盒塞進了抱琴手裡。
欣常在纔不理會她,拉着沈眉莊的手,一面說着“誰沒懷過孩子似的”,一面朝着皇后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