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毀容
安陵容靜靜地坐在一旁,她知道,現在的皇上不需要她說什麼,只要陪着他就夠了,更何況事情涉及朝政,更沒有她說話的地方。
隆科多完了,佟家也就完了,瑾貴人自然也不會再有威脅了。
只是安陵容沒有料到,事情會來得這麼快。
這日請安,安陵容正饒有興致地看着康常巧舌如簧地在皇后面前表現自己,江福海突然神色凝重地進來,走到皇后身邊低聲說了幾句,皇后驟然臉色大變:“當真?”
衆人均噤聲安靜下來,連正和康常在鬥嘴的祺嬪也停住了話頭,齊齊擡頭看向皇后。
“皇上今日早朝生了好大的氣,本宮現下要去養心殿,你們跪安吧。”皇后不欲多說,淡淡地說了一句就把衆人打發了,扶着剪秋的手急匆匆地趕往養心殿。
安陵容看着皇后離開的背影,眼眸輕輕閃了一下,故意動作慢了一些,等到最後才起身離開,剛走出景仁宮,就遠遠地看見康常在站在長街口,一轉身就進了御花園。她笑了笑,讓人擡着轎攆也朝着御花園的方向走去。
“參見榮妃娘娘。”康常在果然等在花叢後面。
安陵容擡手示意落轎,扶着翠音的手慢慢走下來:“春來百花盛開,康常在若是興致好,不如陪本宮一道賞花?”她揮手讓服侍的人都退下,只留了翠音在身邊。
康常在上道地笑着開口說道:“是啊,花開迷人眼,臣妾可要好好看一看,能陪娘娘走一道,是嬪妾的榮幸。”她小意奉承地走在安陵容身側,討巧地說着閒話,等走到無人的地方了,她才微微變了變臉色,“榮妃娘娘,你教的,嬪妾都一一照做了,可是皇后根本不多看嬪妾一眼。”
“康常在,恩寵是要自己搶的,難不成白等着從天上掉下來不成?”安陵容對着她笑笑,聲音帶着一絲蠱惑的意味,“女子的花期就這麼短,若是不能趁着這段時間牢牢把握住,等年紀再大一些就更沒有指望了。”她拿着扇子,輕輕拍了一下康常在的肚子,“等你有了孩子,就可以和本宮一樣高枕無憂了,得再加把勁才行啊。”
康常在期待地摸了摸肚子,轉而又面露沮喪:“如今皇上進後宮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大多時候又都是貞嬪和祺嬪在伺候,哪裡輪得到嬪妾呀。”
“此言差矣。”安陵容輕笑着搖了搖扇子,“這新入宮的嬪妃中,婉貴人和瑾貴人都在禁足,順貴人臥病在牀,胡貴人年紀太小,孫答應默默無聞,就只剩下了你一個。康常在,別怪本宮說得不好聽,這樣的機會要是都把握不住,那往後不得寵可就真怨不得別人了。”
安陵容頓了頓,壓低了聲音說道:“若想要得寵,就要往上爬,誰擋了你的路,想辦法除掉就是了,不然,你就活該被她們壓一頭。”
康常在全身一震,但卻沒急着反駁,只低着頭思索。
“當然,也不是讓你去害人性命,這其中的分寸,還得你自己把握纔好。”安陵容笑眯眯地留下一句,扶着翠音的手慢悠悠地走遠。
遠處的假山轉角處,剪秋微微側身將自己藏進陰影裡,等到安陵容走遠了,才又走出來。
回到未央宮後,安陵容馬不停蹄地宣了周楠進宮。
“今日早朝是怎麼回事?”安陵容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地問道。
周楠支吾了一下:“前陣子,瑾貴人指使人在娘娘宮裡行巫蠱之術的事情被季兄知道了,他不知實情,只當時瑾貴人想要藉機加害娘娘,氣得厲害,轉頭就去查佟家的罪行,結果……隆科多的家僕牛倫依仗權勢索取賄賂,季兄揪着這個案子不放,一再審訊,竟審出了隆科多曾經收受年羹堯財物的事情來,今早他就在早朝時上奏了此事,皇上當即罷免了隆科多吏部尚書的職務,朝中多位大臣力保隆科多,皇上又斥責他結黨營私,當庭大怒。”
“原來如此。”安陵容瞭然地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你提醒他多加小心,別衝動行事,巫蠱的事情,你找個合適的時間和他解釋一下。”
周楠鬆了口氣:“是。”而後上前給安陵容把脈,“娘娘這一胎懷象很好,不必過多擔憂。”
“嗯。”安陵容摸了一顆酸棗含在嘴裡,笑着點了點頭。
四月的天開始微微有些熱起來了,近來皇后忙得焦頭爛額,不是康常在和祺嬪貞嬪鬧矛盾,就是太后病情加重需要侍疾,再就是後宮瑣事數不勝數,幾次頭風發作,夜裡傳召太醫。
這日,皇后再一次免了衆人請安,安陵容難得來碎玉軒串門。
“一眨眼,朧月都會爬了。”安陵容眉眼溫柔地看着在地上翻滾爬行的朧月,笑着說道,“安康剛會爬的時候我就在做小護膝了,剩下好些個沒用過的,我帶了來,剛好朧月用得上。”
護膝還沒有巴掌大,放在手心裡看,精緻得不得了,沈眉莊越看越喜歡:“你的手藝向來是好的,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收下了。”她讓採月拿去先收起來,而後讓乳母帶朧月去偏殿玩,“近來皇后可是忙得厲害,你背地裡又安排了不少事情吧?”
“姐姐難道沒有?”安陵容對着沈眉莊狡黠地眨眨眼,“她不是喜歡大包大攬嗎?就讓她管個夠嘍,我看她還是挺開心的。”
“你啊。”沈眉莊忍俊不禁,轉而看着她說道,“得虧你懷孕不像旁人一樣身量飛漲,都四個多月了,這肚子不仔細看還真瞧不出來。”
安陵容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笑了笑,只說道:“也幸虧她忙得連軸轉,纔沒有時間來關注我。今年前朝事多,怕也去不了圓明園了,就看皇后接下來怎麼做了。”她接過採月遞過來的茶,慢慢喝了一口,“若是她放權,最有可能協理六宮的就是敬妃,爲着六阿哥,她可以藉此培育自己的勢力,若是她不放權,必定會細查背後推波助瀾的人,一旦她意識到這一點,我必定會暴露。”
“那怎麼辦?”沈眉莊皺起眉頭。
“不怎麼辦,我要的就是她發現我在背後做手腳。”安陵容笑着說道。
沈眉莊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如今我真是越發看不透你的心思了。”
“姐姐只要知道,我永遠不會害你就是了。”安陵容拉住沈眉莊的手,眉眼舒展道,“那些個腌臢手段,姐姐越少沾染越好,就守着朧月,安靜平淡地過日子。”
“你可千萬別做傷害自己的事情。”沈眉莊回握住她的手,關切地說道,“也別太護着我,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說纔是。我不太會那些個彎彎繞繞、勾心鬥角,但是容兒,我更不願看到你身陷險境,我已經失去了嬛兒,不能再失去你。”
安陵容有些動容,溫柔了眉眼,垂眸淺笑:“姐姐,我答應你就是。”
沈眉莊這才安心地點了點頭。
誰料安陵容緊接着就說道:“皇后若是發現背後是我,必定會對我出手,姐姐可要按住了性子,別慌亂中出錯。”
“什麼?”沈眉莊一驚。
安陵容卻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還有半個月,瑾貴人和婉貴人的禁足期就要到了,大概有人要坐不住了。”
沒過兩天,宮裡就鬧出了一件大事。
祺嬪被貓抓傷了臉!
“三道血淋淋的傷口,奴婢遠遠看了一眼都覺得觸目驚心。”豆蔻給安陵容帶來了最新的消息,“祺嬪鬧騰得厲害,所有太醫都被叫去了儲秀宮,拿了最好的金瘡藥去止血,又包紮了傷口,但溫太醫說,傷口太深,哪怕是好了也要留疤,讓祺嬪有個心理準備。祺嬪當即砸了藥箱,哭着鬧着讓他們調製祛疤的藥膏來。”
“唉,祺嬪可是少見的美人呢,就這麼毀了容可怎麼是好。”安陵容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對翠音說道,“本宮妝匣裡還有小半盒舒痕膠,是上次安康用剩下的,你拿了去送給祺嬪,就說本宮也只剩下了這麼一點,再沒多的了,送給她聊表心意吧。”
翠音止住笑意,領命下去了。
“蒔蘿,讓人透點消息給景仁宮,幫着皇后儘快查清那隻貓的來歷。”安陵容慢慢地摸着護甲上精緻得花紋,沉沉說道。
景仁宮裡,皇后正在生悶氣:“當真是可惜了祺嬪的那張臉,好好的,怎麼會有貓撲上去?”她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本宮總覺得近來事情多得很,一件接一件的。”她擡起頭來,看向剪秋,“太后今日身子可好些了嗎?”
“太醫說好多了,今早都能下牀走兩步了。”剪秋回道,轉而猶豫着開口道,“娘娘,奴婢最近聽到一些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便是。”皇后慢慢摘下耳環。
“有人說,抓傷祺嬪的那隻貓是康答應餵養的,她日日用祺嬪常用的香料調教,才導致那貓一見着祺嬪就撲了上去。”剪秋把自己聽到的消息說給皇后聽,“而且,上次在御花園,奴婢親眼瞧見康常在和榮妃走得很近,兩人說笑散步,很是親暱。”
“榮妃?”皇后皺起了眉頭,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臉色一點一點地沉了下來,“這麼看來,最近宮裡發生的這些事情也是她推波助瀾,爲的就是讓本宮無暇顧及貞嬪和祺嬪,好讓她有機會擺弄康常在,然後便是坐山觀虎鬥,臥枕享天成。”
“娘娘,可不能讓她這麼得意下去。”剪秋忿忿不平道,“她今日還假惺惺地送了半盒舒痕膠給祺嬪,怕不是還存了要拉攏祺嬪的心思,那舒痕膠可是給安康公主用過的,效果極好。”
皇后徹底黑下了臉,一掌將髮簪拍到梳妝檯上:“她可真是好心計啊!”她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地冷靜了下來,“欽天監的正使可還得用?”
“進大人一直以來都效忠於娘娘。”剪秋抿脣笑道。
“讓他近日去向皇上進言,就說榮妃不祥,需要閉宮靜修半年。”皇后緩了臉色,低聲吩咐道,“把榮妃的情況都和他說得清楚一些,到時候在皇上面前點上兩句就行,也別說得太過,困住她就好,等本宮緩過這一陣了再讓她出來。”
“是,奴婢明白。”剪秋領命下去。
皇后靜靜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最近一段時間操勞了些,她的臉肉眼可見的蒼老了,眼角的細紋也多了起來,想起安陵容那張越養越秀麗的臉,頓時心裡升騰起一股怒意,用力甩下錦帛蓋上了鏡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