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默的話還沒有說完,被唐小鹿截斷,而當她柔軟輕緩的嗓音落入她的耳中,季子默只覺得她耳中一片嗡嗡作響,像是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刺進了她的耳朵,她的耳朵很疼,她幾乎是以爲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小鹿,你,你剛剛說什麼?”如果這時候在季子默的面前擺了一面鏡子,她一定是能夠看到鏡子裡面的自己臉色有多麼的蒼白,那種接近於死亡的蒼白。
“默默,孩子是顧教授的。”
“默默你知道的,我很喜歡顧教授,所以這個孩子,我和他的孩子,我一定要留下來。”
手被小鹿握住,這是夏日,她的手也明明是很暖,可當她手握住自己手的那刻,當她聲音通過空氣傳播進她耳裡,季子默只覺得徹骨的寒冷,是那種冰冷的蛇爬在皮膚上的感覺,很陰冷,很毛骨悚然。
“小鹿,你怎麼會懷上顧教授的孩子,你和他,怎麼,怎麼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呢?”季子默覺得自己真是人才,這個時候,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可不笑難道要哭嗎?但其實,其實她這個笑容也不見得有多麼的真心,多麼的甜吧。
“我和他,說起來該是緣分,天註定的吧。”
“什麼意思?”
“就是開學那時候,我和朋友一起去酒吧玩,本來我們學生麼,一直去的都是比較中低檔的消費,那一次因爲有個朋友從國外留學回來,他訂的地是個很高級的,我們就去玩,在那邊我就看到他了,他在哪兒喝酒,然後我和他就發生關係了。”
“是他帶着你去發生關係的嗎?”
“那倒不是,是我,默默,這裡我不否認,是我用了一點小心思,但不管怎麼樣我和他是睡了,我肚子裡面是懷上了他的孩子,默默,你不信?那我給你看照片,在酒吧的,還有房間的。”
唐小鹿從包裡面拿出手機,將相冊翻開,而如此,一張一張他的在酒吧的照片便顯在她的面前,然後是他和小鹿兩個人躺在牀上的,他只露出一個側顏。
可是已經夠了,全部都夠了,有這些照片,加上所有時間,地點,事件的吻合,就是夠了。
“他,他還不知道你懷了孩子是嗎?”
“是,我和他發生關係本來就是我設計的,他怎麼可能會知道,默默,你先不要告訴他好不好,就算是他不喜歡我,先讓我把這個孩子給生下來好不好?這樣的,能夠擁有他的一個孩子,我心裡也就快樂了,我就很滿足了。”
“我不奢望他喜歡我,無論我怎麼自欺欺人,我怎麼的不肯承認,我知道他是不喜歡我的,可默默,我是真的很愛,很愛他,我想要把這個孩子留下來,是真的,只要擁有他的孩子,一想到我的孩子身體裡面也流着他的血液,我的心裡就會很開心,我”
“夠了!”
“默默?你怎麼……”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呢喃聲,像是入了魔一般的,而當然的,她的,唐小鹿剛剛的聲音也像是魔咒聲一般的,在季子默的耳畔徘徊不散去。
“小鹿,我我還有事情,我先走了,你,這個事情你自己先決定吧,或者和梅子商量一下,我現在,我現在先走了,再,再見。”
季子默從草坪上起身,一下沒能起得來,是全身失去了力氣的那種感覺,她手撐在地上,咬牙用力,三回,整整三回,才從草坪上起身,步伐不穩的朝着外面走,原本步子雖不穩,卻還竭力的保持着平緩,後來,隨着情緒的起伏,她停不下來,她奔跑起來。
……
“醫生,我要打胎。”季子默出了學校之後,她腦海裡面只浮現四個字,醫院和打胎。
沒有去大醫院,她就在附近不遠找了一家比較正統的醫院,她進去婦產科,排隊掛號,然後準備打胎。
“要打胎?現在?”而坐在季子默面前的醫生是被她這麼突然的一聲給嚇住了,甚至重複問了一句。
“是,就現在。”
“這位小姐,不好意思,流產手術是要先預約的。”醫生已經恢復冷靜。
“不可以馬上開始嗎?”
“是,要對你的身體先做一番檢查,另外在術前也有些的注意事項,比如說體溫要控制在一個度數,以及手術當天早晨是禁食的,人流前一週避免有夫妻生活。”
“這些注意事項我都符合,我今天早晨沒有吃東西,醫生就現在給我做好不好?錢不是問題的,現在,就現在馬上給我做。”
“對不起,小姐,這個,我不能答應你。”
“醫生,求求你,求求你現在就給我做。”
“小姐,我們這裡雖然不是什麼很大的醫院,但也是很正規的,我們醫生有自己的醫生道德守則,這個手術,我現在不能給你做,如果要做,那就按着程序走,很抱歉,沒有其他什麼事情,你先請回吧,喊下一位病人的號進來。”
“醫生。”
醫生不肯給做手術,季子默覺得十分無助,但是打胎的事情,她不能再等,她怕每多等一分鐘,她就會失去一分勇氣。
其實已經沒有退路,無論是這個孩子,還是說她和他,都是沒有退路,如果說厲少澤的事情,如果說他前妻的事情,他們都可以互相被原諒,和好,遺忘,這一件,不能,她的老公讓別的女人懷了孩子,還是在她也懷了孩子的情況下,還是和她的好友。
沒有退路了,他們,或許是有緣無分,或許情深緣淺,哦不,他們之間情也不見得有多深,或許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呢!
……
“喂,是我。”
“能不能求你幫我一個忙?”
“我想要打胎,現在馬上立刻,你能不能幫我找到醫院,幫我做,你能不能幫幫我?”
她走進醫院的時候還是大晴天,現在她不過是在醫院裡面打了一個轉,再出來,外面竟然就下起了傾盆的大雨,爲什麼,季子默這時候有點兒矯情的想,是因爲她和顧疏白,因爲她和他的孩子,上天要接着她的孩子走了,所以下了一場雨,閉上眼的瞬間,眼眶裡面的淚也如正在下着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