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安大郎的酒坊很小,可是他做出來的果酒卻很不錯,大米家裡有的是,還能用二鍋頭參和了提高點酒精度,更不用說,那山溪裡出來的水質了,等着第一鍋酒出來的時候趙依依就知道,只怕這一次自家在外人的眼裡看來,又多了一個鐵打的營生。

當然這其中也不是沒有不利之處的,像是把這酒作坊放到那石廳中,就讓那個地方到處都是瀰漫着酒香,大寶他們兩個一開始還能覺得聞着過癮,可是連着半日之後,兩個孩子直接就醉倒了,這下可好,他們這是沒法子在這石屋裡住了,只能又一次搬回了原來的大火炕上睡。

“大虎,你姐姐家這酒真是你姐夫自己做的?”

趙錢氏端着碗,小心的再抿了一口碗裡帶着些琥珀『色』的酒,眉眼全是驚奇和歡喜。只覺得這酒比往日吃過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去。

“姐說,是櫻桃酒,林叔那山上出的櫻桃,姐夫自己釀的,聽說原本就會些這本事,只是置辦釀酒的東西太費錢,所以從來沒有用過,這不是,如今姐夫有了些家底,在加上他又認了些字,偷學了些木匠本事,參照着書裡說的,自己把這器物都折騰出來了嗎,既然弄出來自然就開始試着釀了。好在這真是弄的很不錯,姐夫這下子估計樂壞了,他一心想着多攢些錢,好蓋房子呢!又有了這麼一個手藝,可不就是來錢的大路子。”

趙大虎如今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大孩子了,去過縣城,能進山打獵,會做些篾匠活計,還能識得幾個字,這讓他在村子裡的那一羣差不多大的孩子中很有威信了,當然,這個威信更多的是因爲他教導朋友們認字得來的,村子裡的孩子都是貧困人家的孩子,那裡有什麼讀書的機會,能識字,這在村子裡簡直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了,可是如今趙大虎卻是免費的教導他們,雖然不過是一日一個時辰,三五日才教十個字,可就是這樣,能跟着學上一些,也足夠他們感激不盡的,畢竟讀書識字的好處沒人不知道,不說長大後可能的那些賬房,文書,這樣遮風避雨,不用出大力氣的體面活計,就是出去賣些家裡的東西,也不至於讓人騙了去不是!

也因爲這個,趙錢氏如今在村子裡也體面了很多,不少跟着趙大虎學認字的孩子的家裡時不時會送些個東西過來,不是你家兩個雞蛋,就是他家一把蔬菜的,讓家裡的日子越發的好過了起來。

如今聽到自家女婿家又有了新的營生,趙錢氏更是歡喜的不行,她心裡明白着呢,這閨女雖然不是親生的,可是到底和自家兒子是一個爹的親姐弟,感情好的很,有了好事兒從不會忘了自家兒子,所以只要這女婿家日子好過了,那麼自家兒子將來也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沒看見如今這孩子打獵,認字的,這可都是女婿教的,真是沒想到啊!這麼一個山民,居然有那麼大的本事,這門親事還真是做得好啊!

“你姐夫就是有心啊!真是沒有想到,他這本事學了這麼多,如今場面打開了,一樣樣的拿出來,哪一樣不是掙錢的好本事,尋常人家,就是會其中一樣,也足夠養家餬口了。他卻會這麼多,你姐姐以後可是有福了。”

聽得自家娘這麼說,趙大虎也忍不住驕傲了起來,仰着腦袋,很有幾分自豪的說道:

“那是,姐夫本事大着呢!我跟着去縣城的時候,路上和他打招呼的不是一個兩個的,那人面可廣了,就是那衙門裡的捕頭什麼的,也和姐夫關係好的很,聽說連縣太爺,姐夫也能說的上話。我都瞧見那縣太爺家的管事和姐夫說話呢!娘,你這酒少喝些,姐說這東西一日一小杯,對身子好,可是後勁也足。”

“知道,娘還能不懂這些。不多喝,你姐夫那裡你多去去,多學學,長姐如母,長兄如父,你沒有兄弟,你姐夫就是這個長兄,看看他如今這日子過的怎麼樣,你就該知道自己該怎麼走這路了,娘能陪你多少年啊!你還是要有這麼個人在前頭領着,娘才放心啊!對了,你這字認得怎麼樣了?”

說是不多喝,可是這一碗酒下去,趙錢氏還是有些醉了,難得嘴上嘮叨了起來,把往日裡自己心裡那些個想頭都往外說了,她也不想着佔安大郎多少便宜,只是想着讓自己的兒子多一個依靠,這纔是慈母心呢。

“有了近百個了。”

趙大虎小心的把酒罈子蓋好,看着自家娘臉上泛起的紅暈,就知道不能再給她喝了,自然要好生藏起來,嘴上搭話卻依然不停,他們娘兩難得這樣坐在一起說說這些閒話,他也有些不捨得走開。

“那就好,那就好啊!什麼都比不得這個,哎,說起來,咱們家幾代子人了,就沒有一個是識字的,你爹那墓碑都是刻好了咱們才知道那幾個畫畫是你爹的名字,你說說,這都什麼事兒啊!”

說起死去的丈夫,趙錢氏心裡也很是不得勁,女人啊,當了寡『婦』這一輩子就只能指望兒子了,兒子就是命根子,只要是能讓兒子好的,她是怎麼樣都成,如今不過是鼓勵自己兒子上進,自然更是不在話下。

“你是不知道啊!前幾日,娘去洗衣裳,那幾個和你玩的小子的娘那一臉的感激呦,就差沒把娘手裡的盆子都搶了,幫着全洗乾淨呢!以前那些孩子砍了柴火,明明三文一捆能賣出去的,可每一次回來,這錢都沒有對數過,盡是讓人給欺負騙了去,如今可好了,這些孩子,那個吃這虧了?這才幾天啊!就有了這樣的好處,你說說,這讀書認字有多好?”

趙錢氏以前和村子裡人關係好,多是因爲她嘴巴會說,和人打交道利索,可是如今那感覺不一樣啊!好像一下子自己成了大人物了,這感覺,怎麼想怎麼美,她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眼睛都笑沒了。

“娘,這事兒有什麼好多說的,倒是如今家裡不種地了,這菜地上姐姐給的種子你好生弄了纔是正緊,姐說了,這都是這邊沒有的菜式,若是種的好了,說不得還能去鎮子上賣上幾個錢呢!這種菜比種糧食快,說不得錢還能多些。”

趙大虎也想着給家裡多添點進項,忍住多說了幾句,不想這幾句倒是把自家娘說的笑了起來。

“哎呦,我的傻兒子,你就是個小笨蛋啊,你也不想想,咱們這是什麼地方,是山裡,野菜什麼的都是不怎麼花錢的東西,附近也都是窮人多,這樣的人家那裡有什麼出門買菜的?不是採了野菜就是自家菜地有菜吃的,賣給誰去?就是鎮子上,那空地哪家沒有?大半的人家都自家種着菜,還能來買你的?沒人買了吃,在新奇也沒用。若是縣城,那說不得還能有些進項,可是這裡?那就是做夢了,還不如賣種子掙錢多。”

別看趙錢氏是個女人,可是有些時候她看的可比尋常人還清楚,一個女人想要當家養家,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成的,沒有這份眼力見,早就日子沒法子過了。

趙大虎聽了自家孃的話,倒是也愣了,不過轉眼就覺得這話有道理,不過他依然不想放棄這個他看着有些好處的事兒。

“那就種了到時候賣到縣城去,姐夫說了,他準備買個騾子什麼的,以後走山道去縣城運貨送貨的,咱們種了我就背到姐夫那裡去,讓姐夫幫着賣了,縣城好些酒樓的人姐夫都認識,肯定收,不然姐也不會再院子裡種了。”

說道讓安大郎賣,這個趙錢氏覺得可以,也信得過的很。一想到掙錢,這有些醉醺醺的腦子,那是立馬就醒了,眨巴了一下眼睛,立馬說道:

“這倒是個好主意,你姐夫走貨的事兒只要不停,這事兒咱們還真是能做,不過這次你帶來的種子也不多,估計咱們自家吃還差不多,沒多少能賣的,下次你去的時候問問,能不能多買點種子回來,我瞧着這絲瓜什麼的長得挺快的。”

“你還說,這次得來的種子,纔出苗,你就給了七叔他們一半,可不就是沒有多少了嘛。”

趙大虎忍不住嘟囔了,自家好不容易纔讓姐姐給了一包,這還是姐姐翻箱倒櫃才找出來的剩下的最後一些了(其實是趙依依遮掩着重新買的),可娘也太不珍惜了些吧。

“你個小孩子懂什麼,咱們兩家住得這麼近,當初你爹剛沒的時候,受了他們多少的恩惠,如今咱們有好東西,那就是到了該回人情的時候,怎麼能這樣算計。”

趙錢氏或許碎嘴,或許貪財,可是同時她也是個講究恩義的人,在這情義上頭很有些講究,這話一出口,就是趙大虎也覺得在理,沒有什麼錯處可挑。

“我也就是那麼一說,這種子咱們自家都不夠,我還想着等着留了種再分給別人呢!”

聽到兒子不是那忘恩負義的意思,趙錢氏這才放心,臉上又帶了幾分笑意。

“好,我兒子想的長遠,這樣,娘明兒去和你七嬸說一聲,就說這種子不怎麼好得,讓她記得留種就是了,對了,你姐不是說過些日子還有別的種子嘛,你別忘了也帶來一些,咱們家吃了野菜這麼些年,如今也換些東西吃吃,嚐嚐外頭的好東西。”

“知道了,娘。“

趙依依家的酒不僅是送到了趙大虎這裡,也一樣送到了林家,武家,林叔在家喝着酒的時候,也正說着安大郎一家子。

“真是沒想到啊!這孩子居然還留着這一手,比他爹強多了。”

林叔邊喝酒,邊感慨,他是看着安大郎長大的,如今看着他日子越過越好,自然是欣慰的很,倒是一邊的林嬸,看着自家男人這樣,忍不住『插』嘴說道:

“要我說,這是他娶媳『婦』娶的好,他那個媳『婦』看着就是個有旺夫命的孩子,你瞧瞧,這才嫁過來大半年吧,不說打獵本事上去了,就是這木匠,走貨,釀酒的一樣樣都做出來了,家裡可是還多養了兩個孩子呢!就這樣都能一日日的愈發寬裕了,大郎還說要建屋子,聽聽,這是存銀也有了,這日子都過成這樣了,若是在下去,還不知道怎麼好呢!我瞧着都覺得這媳『婦』像是身上帶着財神的。”

“什麼財神,那是大郎自己本事,若不是他自己什麼都學,人聰明,能有這些本事?家裡的事兒,日子想過的好,那就該靠男人,不過這媳『婦』,確實持家還是很不錯的,那做飯的手藝也好。”

男人總是幫着男人說話,林叔就覺得這是安大郎自己本事好的緣故,聽得林嬸不忿的很。

“難不成這一家子掙錢,這女人就沒有出力?看看大郎媳『婦』,那繡花的本事,那真是拿出來看着就像是繡房裡出來的,荷包,手帕,聽說能賣出去五文到十文一個呢!就是一天一個,那一個月也能掙不少錢。還有這孩子還能辨認不少的『藥』材,這賣『藥』材又是一筆收入,人家大郎媳『婦』也掙了不少。”

這兩口子沒事兒居然就拿着安大郎兩口子開始鬥嘴了,一邊湊過頭想要偷喝一口的林二娃聽了半響,越聽越是覺得無趣,忍不住說道:

“爹,娘,你們說這些做什麼?反正都是人家兩口子的事兒,他們自己都不分這些,你們倒是說得起勁。”

他這一說,林叔和林嬸一下子都回頭看向了兒子,林叔更是直接笑罵道:

“你個臭小子,也也知道什麼是兩口子,難不成你這是提醒爹,該給你相看媳『婦』,說親事了不成?”

這一個玩笑立馬把林二娃的臉給說紅了,斜着眼睛看了這個有點老不正經的爹一眼,人家林二娃一把抱起桌子上的酒罈子就往裡走。

“你個死孩子,把酒罈子給我放下,你才幾歲,就像管着你爹了不成?”

一邊林嬸笑着參合,大聲支援兒子:

“藏得好,兒子啊,好好藏着,這是給家裡省錢呢!留着你娶媳『婦』送聘禮用正好!”

武家那邊兩兄弟,那就是兩家人,一個l型的屋子,一共五間,一邊是三間,一邊是兩間,三間的是武大山夫妻帶着孩子,兩間的則是武大林夫妻,外頭平臺上還有兩間小屋子,一個是廚房,一個是柴房兼儲藏間。這會兒武大山家裡所有人都在三間屋子中那間堂屋裡坐着吃飯說話,武大山一口就喝下了一碗酒,笑咧咧的說道:

“安大郎這小子夠義氣,這才新出來的頭幾罈子酒,就知道給我們哥兩送來兩罈子。”

“哥,你說,安大郎這本事哪兒學的?怎麼就會這麼多?”

武大林往常不怎麼愛說話,可是不愛說話的人往往觀察的比較仔細,心思也細膩些,這一開口就說出了關鍵問題,若是安大郎他們兩個在,只怕這會兒背心都要出汗了,倒是武大山一臉的不在意,擺擺手說道:

“這有什麼好想的,我記得爹哪會兒就說過,安家原本好像是什麼兵營裡的人,當時逃過來的時候,身上有些家底,我估『摸』着可能不是什麼尋常的小兵,可能是個什麼官兒呢!這樣的人家,就是在落魄了,多少總有些家底,你看看安大郎那身板就知道了,不是幾代人都是習武出身,能有這樣的身板?還有他那個『射』箭的本事,在咱們這一片都是數得上的,那大刀也舞得好,說不得還有祖傳的武藝什麼的,若不是那時候天下大『亂』,這樣的人家咱們連見上一面都不可能,這樣的人家有什麼傳家的本事,那都是正常的。就是鎮子上那些個裁縫鋪子都有幾手絕活呢!何況是他們這樣的人家。”

武大山這一說,直接把思路往幾十年前扯了,這一扯還真是讓人沒法子尋根究底了,就是武大林聽了也忍不住點頭,一邊武大林的新媳『婦』難得也『插』嘴顯示了一下自己的消息路子,說道:

“我聽我爹說,那些大戶人家,就是做個點心都有自家的方子,和外頭都是不能比的,若是這樣說,豈不是說富貴人家藏得本事很多?”

“那可不是,人家家裡連着木匠,鐵匠都是自家家養的下人,怎麼能和外頭的人比,咦,這樣一說,說不得這安大郎木匠手藝就是原本人家家裡的本事呢,這樣一說,倒是什麼都清楚了,看看安大郎媳『婦』這做飯的本事,再想想她媳『婦』那一手的繡活,可不就是大戶人家的做派嘛,果然,咱們以前都小看他們家了。”

說道後來,武大山背脊都挺直了,這年頭人人心裡對於等級這東西都很是敏感和敬畏,突然發現自己往日稱兄道弟的人可能是什麼大家子後人,他這心裡突然就涌起了一股子自豪感來,真是奇奇怪怪的複雜情緒啊!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安大郎家的一樁樁稀奇事兒事兒在武家立馬就成了理所應當了,甚至武大林還說了一句:

“若是這麼說,那安大郎也是個苦命的人了,好好的大戶人家,一個戰『亂』就成了這樣,前些年他過成什麼樣我們也不是沒看到,也虧得他們家在這裡一住就是幾代人,只怕是怕了外頭的事兒了。”

人這東西,從來就是喜歡說嘴的,誰人背後不說人,這都是常態了,武家兄弟這麼一出想當然,不用多久,想來很有可能會傳出去,再慢慢的或許整個縣城裡都會隱隱的有些這樣那樣的說頭,也許在人們口耳相傳中,還會在添加些什麼,這個就是不知道的事兒了,但是這對於安大郎和趙依依來說其實是好的,在他們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有人把他們的這些所作所爲做了一個最恰當,最合理的解釋,但是現在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兒。

“怎麼樣?多少錢?”

把自己做的酒賣給鋪子,這是他們剛想到的,避開兩個孩子,這兩口子去了酒坊,把一罈子酒收進了鋪子。

“三十一斤,一罈子十斤,300元,大郎,咱們掙了,那罈子纔多少錢?櫻桃更是不花錢,看樣子,咱們就是這個釀酒也能掙不少呢!只是咱們這米酒估計是不成的,咱們米價格也不低,成本高,可是鋪子裡收購價卻不高,這做出來還不如賣出去的給外頭村子鎮子上合算。咱們以後還是想着果酒賣給鋪子的好。倒是酒糟,你想怎麼辦了沒有?這東西能喂牲口什麼的。”

“這個我想好了,到時候運出去,各家村子有養牲口的一定會要,哪怕一車只能賣幾個銅板呢!也是錢不是。還有上次你說的不是還能餵魚嘛,咱們小河這裡不行就挖口池子,自己養上一些也成啊!”

趙依依這會兒臉上全是笑容,那升級的50000元的數字有時候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可是如今看看,只要他們努力其實還是有很多的法子的,獵物,皮子,野菜,『藥』材,手工製品,如今還有酒,只要能不斷的想法子,這錢總能掙出來的。

對於安大郎說的養魚的事兒,趙依依也覺得好,他們住在山上,這養豬什麼的就別想了,這都是招惹獵物猛獸的,不合算,可是養魚卻沒事兒,野獸能游泳的可沒幾個,不用擔心讓這些牲口得了去。

“那到是不錯,咱們家這裡什麼都好,就是沒有魚吃,能自己養上一些,家裡也多些吃的,要是多了,做些魚乾什麼的,冬日也多點吃食,只是這東西只怕賣不出錢來,咱們這兒靠着大河,捕魚吃飯的也多。”

“沒事兒,這不是還有山裡的村子嘛,下面鎮子上沒幾個會把魚賣給山上的人,運起來麻煩,咱們這兒可沒有這個顧忌。”

兩口子越說越覺得這法子好了,忍不住又想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