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凱拉收斂心神,潮溼的水流在她掌心彙集成冰,如魚羣一般隨身而動:“是啊,索拉剛愈戰愈勇,從小小的貧民窟一路打到費爾倫敦,不知多少人對他又怕又恨,這些事很多人都知道。”
“索拉剛憑藉頑強的毅力戰勝強敵,從一名不爲人知的無名小卒努力崛起,逐漸擁有了名氣與財富。但不管如何,索拉剛失蹤沒有一個朋友,即使是往昔的貧民窟同伴,也爲了錢財利益簽下暗殺合約,讓他頗感心痛。”
“直到有一天索拉剛突然醒悟過來,他的身邊已經一無所有,他發現自己本質上只是一名角鬥士,他和奴隸牲口的區別其實不大。在那些貴族的眼裡,他僅僅只是一件用於取樂的工具。”
陳咬鋼看向獨眼凱拉,莫名的,他感覺獨眼凱拉想借助索拉剛的事情試探自己:“但他最終收穫愛情了,不是嗎?”
“據我所知,索拉剛因爲屢次拒絕參戰,最終引起了貴族們的嚴重不滿。貴族們無法接受一個拒絕創造價值的角鬥士,便他在心灰意冷之時,將他強行投入一場車輪戰的角鬥之中。”
“本來索拉剛戰意全無,他厭倦了這永無止境的殺戮,決定把這場角鬥當做自己的結局。可是當他真的被對手放倒,等待着被對手處決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觀衆席上,有一名妙齡少女在爲他吶喊助威,痛哭流淚。”
“索拉剛彷彿尋找到了人生的意義,重新燃起了鬥志,並且在敵人就要動手處決之前,成功反殺了對方。之後他愈戰愈勇,成功擊敗了鬥技之王,並且拿着王冠和獎勵,爬到觀衆席位向那位少女求婚。”
“在那件遺物的作用下,少女發出了令人癡狂的歌聲,她答應了求婚,並且和索拉剛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獨眼凱拉輕聲笑道,環身遊動的冰梭閃閃發光:“呵,原來你也知道這個故事?很多男人們都覺得這個傳說無比浪漫,那些身無分文的窮光蛋渴望得到財富與愛情,一頭扎進了瘋狂而野蠻的鬥技場,但幾乎沒有幾個人能完整的走出鬥技場。”
陳咬鋼拋出一隻藤蔓球,藤蔓落地生根,在地窟之中埋伏預備:“可惜那是一個悲劇故事,人類的身軀是無法承受那股異樣之力的。索拉剛的妻子被那條項鍊詛咒了,在項鍊融化的時候,她逐漸變成了人魚的模樣,人性與理智也隨之消散。”
“據我所知,當索拉剛目睹妻子開始生啃魚肉,習性越來越接近野獸的時候,他便離開了獅子帝國,決心找到解除詛咒的辦法。自此一去,鬥技之王從此杳無音信,沒過多久,人們又有了新的鬥技之王,城塞中只剩下索拉剛的傳說。”
獨眼凱拉握緊拳頭,一寸寸冰梭逐漸凝聚成一杆杆冰槍:“還不到半年的時間,索拉剛的妻子就徹底變異了。我以爲那些事情已經結束,便恢復了海盜的生活,爲獅子帝國做過一些微不足道的貢獻,那些事就不提了。”
“直到有一天,我們在海神的干擾下遭遇了巨型漩渦和風暴,黑鹿號觸礁了。一隻比黑鹿號還要龐大的海怪爬上船來,將它的精粹射入了我的眼睛,讓我能夠看清它偉岸的軀殼,讓我能夠瞥見那無底海淵之中的扭曲宮殿……”
“我立即發現,那股詛咒變異在我身上開始爆發,我當即挖掉了那顆眼球,並且還以顏色。”
“我……不太清楚我們到底是怎麼逃出來的,有一段時間,我甚至以爲我已經死在了海底,我身邊的一切都是幻覺。直到心眼修女讓我重獲辨別真僞的能力,讓我找回了真實活着的感覺,我才決定在羅格守望隱姓埋名,直到那場流星雨……”
陳咬鋼目光堅定:“幹掉詛咒的源頭,這場噩夢就會結束。”
獨眼凱拉卻看着這名魁梧的野蠻人:“你會成爲下一位索拉剛嗎?”
陳咬鋼面色奇怪:“爲什麼這樣問?”
獨眼凱拉眼中泛着海洋的靈光,她專注地盯着陳咬鋼的眼睛:“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告訴我,它說你到現在爲止都沒有真心的朋友,而我覺得,你不應該是那種沒有朋友和同伴的人。”
“其實不止是我,就連阿蕾菈也感覺到你身上有很多不能對任何人說的秘密,你其實一直很孤獨。殺戮與掠奪的終點是無窮無盡的空虛與痛苦,我怕你會重蹈覆轍讓悲劇重演,所以纔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陳咬鋼心思微動,獨眼凱拉這一句話確實戳到了他的心坎兒上。
可是自己身爲穿越者,時時刻刻面臨着被上位觀測者發現的壓力,不管是多麼要好的朋友,也絕對不能自曝身份。萬一被天神和魔神發現是異界來客,接下來的命運絕對是死路一條。
而且陳咬鋼知道歷史的走向,爲了保護野蠻人不被滅族,在不可預期的未來改變那條世界線,他必須拼命推動主線發展,爭取在惡魔大軍殺穿蠻族攻陷聖山之前,回到野蠻人的故鄉去扭轉戰局。
穿越就和出生一般,陳咬鋼既然沒辦法選擇自己的種族與命運,他就必須爲自己的種族和國家去考慮。哪怕陳咬鋼對那些故鄉沒有一絲感情與認同,他也只能這樣做。
畢竟這個世界的種族歧視太瘋狂,一名落單的野蠻人再怎麼強大,日日夜夜被人當作異類惦記排擠,早晚都會身心俱疲。
獨眼凱拉拆開衣袖,五彩斑斕的鱗片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看着那些鱗片縫隙中的鮮嫩血肉,時不時有淡紅的黏液溢出體表。在遊戲世界裡被和諧的畫面,如今看來是如此的清晰恐怖,難以想象海神的詛咒對凱拉造成了多麼持久的折磨。
“海盜團解體的時候,我就體會過這種衆叛親離的感覺,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你其實也很害怕變成異類吧。”
“身爲異類,不管做什麼都會被所有人針對,沒有自尊,沒有自我,沒有認同。我知道你爲什麼每次和夏娜見面都會生氣,是因爲羅格姐妹一直是母系社會,夏娜那種人,打心底就沒有養成把男人當人看的意識,我說的沒錯吧?”
陳咬鋼把護石繫到腰帶上,黑暗隱去了他的表情:“謝謝,但我沒那麼軟弱,別閒聊了,我們還是準備好應對敵人吧。”
蘭登大叫道:“我的媽!這下面的水池裡有好多盲鰻,它們到底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