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睜眼還是漫天烏雲。
經歷了昨日的混亂,各大工會組織亂哄哄地爭論着脫離獨立的事項,頗有一拍兩散的莽夫氣概,而大多數養尊處優的貴族則對此不屑一顧。在他們看來,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即便有流星擊中城區,死的也只不過是些平民而已。
唯一能夠讓貴族們感到恐慌的,便是荒郊野外越來越多的怪物羣體。要是沒有那些拿錢賣命的傭兵,賣血賣力地填起那些人頭坑,那羣怪物早晚能爬到城塞裡來,把活人變成它們的同類。
一部分人對威廉領主還是有信心的,只要能守住索斯坦姆與貴族的利益,他們便沒必要和王室成員起衝突。
但另一部分人卻被傭兵們的恐慌所感染,終於產生動搖之心,一起加入了聲討質問威廉領主的隊伍。
在貴族世家與傭兵工會爭執不休的時候,索斯坦姆人民臉上的疲憊虛弱絲毫未減。在這個誰都管不過誰的時候,他們的話語與力量微乎其微,他們甚至沒有團結一致的勇氣,組織民間工會爲自己的正當利益發聲。
“看看天邊的那抹白光,夥計們,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爲了今晚的麪包和肉湯,去工作吧……”
“新的一天,新的苦難,日復一日,直到我們精疲力盡地倒下爲止……”
“神啊,救救我們吧,爲什麼這場噩夢會降臨在我們的頭上,這是噩夢嗎?爲什麼我還沒有醒過來……”
“當流星隕落的時候,那天我剛好不在家,而我的妻子和女兒徹底的消失了。當搜救隊翻開廢墟的時候,我甚至分不清楚哪堆肉泥是我的孩子,哈哈哈哈,這瘋狂的世界啊……”
“那些傭兵分明就是在發死人財吧!我好幾次看見,他們把裝備從同伴的屍體上扒下來扔到市集裡賣,真是晦氣!”
“最近有人在宣傳末日言論,說什麼惡魔將統治人類,向惡魔臣服是唯一活命的機會……”
“嗯?那羣聖殿騎士好像早就撤走了吧,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回來審判異教徒……幹活吧,我們還是不要瞎摻合比較好。”
衣衫破爛、麻布矇頭的平民,在索斯坦姆的市集上交頭接耳,因爲失去耕地和伐木、採礦之類的工作,他們現在大多靠苦力或手藝謀生。比起那些籠子裡等待交易的奴隸、身上烙着疤痕的被流放者,這幫平民的模樣也好不到哪裡去。
在這堪稱死氣沉沉的市集裡,一羣樣貌姣好的女人,總是能夠吸引大多數失落者的目光。
“一羣**人,索斯坦姆的風氣就是她們敗壞的!這幫破壞他人家庭的蕩婦什麼時候能夠死光?”
“也不能這麼說,那些傭兵在和怪物拼死拼活的時候,他們總得解決一下生理需求,總不能到死都是光棍吧?”
“放屁,我纔不會讓我的老婆做這種事,我也不會去嘗試,你希望你女兒長大變成這樣嗎……”
薇妮雅小心翼翼地拉起兜帽,她知道自從決定出賣身體開始,一切就無法回頭了。至於未來是怎樣的,她儘量不去多想,因爲那個女人說,有人決定要拯救索斯坦姆,她只需要做好她的工作便是。
一羣娼妓從渡鳥街的市集出發,在旁人的白眼和竊語中快速靠向領主城堡。
一名姐妹輕輕拉住薇妮雅的手臂:“一起玩,你說的好買賣是真的嗎?有人花錢,讓我們給那些守衛找點樂子?”
薇妮雅虛僞地笑道:“是啊,不過你們可要小心了,守衛可都是些粗人,萬一他們亂動手,我們可得準備逃跑。”
“怎麼跑?一邊脫衣服一邊跑,在地上留下絲巾腰帶,等他們一步步找過來?”
“誰知道呢,看情況吧,反正給錢太少我是不會答應的。”
薇妮雅下意識地望向天空,在那兩隻烏鴉的監視下,她的神經有些緊繃。
“一起玩,你今天怎麼有點心不在焉啊,那些烏鴉有什麼好看的?等你死後,它們自然會落下來啄食你的肉。”
“沒什麼……我只是在算怎麼分錢,你們就讓他們越開心越好,就像以前那樣,讓他們玩到忘記自己是誰。”
另一名屁股扭得像娜迦海妖的姐妹,不滿地看了薇妮雅一眼:“總之現在大家都不好過,多謝你介紹生意,不過我可告訴你了,現在我纔是頭牌,你可別搶我的風頭和報酬。”
“唉,也不知道你當初發什麼神經,一定要離開我們。給了那麼多賠償金,現在可好了,結果你還是在幹老本行……”
一路低聲交流,身披斗篷衆女在薇妮雅的指引下,靠近一隊巡邏的士兵。
一名原本走得好好的姐妹,頓時就像骨頭散架了一樣,她先是一摔,緊接着胸前的扣繩就連續崩斷。在士兵靠近她的時候,她順勢起身,一雙老辣的賊手摸入士兵腰際借力起身,故意抖了抖她傲人的胸膛,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哼,真是個騷貨……”
“承認吧,男人的性格里就是有些吵鬧又放蕩的部分~”
“我可以和她上牀,但我絕對不會娶她當老婆。”
巡邏士兵們互換眼色,發出一陣促狹的譏笑。
可是還不等他們走出這段街道,其他女人也糾纏而上,在他們面前表演着各路神秘的脫衣技巧。
“長官大人,一天到晚巡邏有什麼意思,反正城裡的空屋這麼多,不如我們來玩玩嘛~”
“這可是別人的家,你們怎麼……”衛兵們顯然很少光顧風俗場所,不清楚這些女人最終會吸走他們多少時間。
“借用幾分鐘而已嘛,我們又不是偷東西,你可以很快樂,我也可以很快樂啊~”
陳咬鋼化身烏鴉落在屋脊之上,看到那些四散而出的女人已經纏住不少衛兵,他便一路指引,向着監獄入口飛去。
薇妮雅等人一路走來,在這滿城皆喪的黑暗世界,並沒有任何人察覺到她們的古怪。
不過當她們靠近監獄的時候,那些獄卒還是立即就起了疑心,一名認出薇妮雅的邪教徒出面攔住了她:“你怎麼回事,我們不是叫你等待任務和指示嗎?你怎麼拐着一羣女人到這裡來了?”
薇妮雅搔首弄姿地笑道,眼中漸漸泛起粉紅的魔光,在她說話的時候,一雙手已經纏在了邪教徒的身上。
“沒什麼事,就是覺得現在有點怪無聊的,反正女主人終究會成功,我們提前慶祝一下有什麼不好?”
邪教徒雖然對薇妮雅的技巧很滿意,但他還是有點懷疑:“昨天的風聲有些不對,索斯坦姆城有傳送魔法的痕跡,巡邏隊卻沒找到人。而且布魯斯統領也看見一名奇怪的醫師出現在城裡,你可別在這時候給我壞事。”
薇妮雅心思轉動,卻仍然笑道:“怎麼會呢,我們是特地來犒勞你們的,就佔用一小會兒~”
邪教徒上下打量着薇妮雅,在她腰間一捏,忽然摸出一把獻祭小刀邪笑道:“嘿,我就知道你這小浪貨寂寞難耐,反正這裡沒有別人,這事我說了算,想來就儘管來。”
眼看着薇妮雅衆女入侵獄卒警戒區域,陳咬鋼悄悄落在監獄附近,解除烏鴉變身形態,尋找到了最隱蔽的狙擊地點。
陳咬鋼別在領口的胸針,傳來微弱的魔法波動:“陳,我們的人就位了,隨時可以動手。”
“薇妮雅口中的女主人是誰,你們查到她的下落沒有?”
操縱胸針的盜賊:“我們溜進邪教徒的藏身處,找到了許多手稿。他們似乎打算混合骨灰、屍塊與血液,復活某個古代的亡靈。那些人一直在製作防腐藥劑,應該是在遮掩布魯斯統領身上的腐爛氣息,真可怕,那傢伙居然是個亡靈怪物。”
“那些邪教徒的教會似乎有點來頭,好像是在很久以前就存在的黑魔法學派了,他們會召喚惡魔嗎?”
陳咬鋼悄悄後退幾步:“那你們要小心了,他們的女主人可能就藏在監牢之下,利用流星的邪惡力量來完成復活儀式。”
“知道,我們準備入侵了,你那邊好了嗎?”
“我已經好了。”陳咬鋼拉滿大弓,以極其刁鑽的暗殺角度,瞄準了三名被女人纏上的獄卒。
在那些獄卒漸漸陷入魅惑,忘記自己的職責與正當位置的時候,一陣魔法監測響起,獄卒頓時察覺不妙。
可惜爲時已晚,褲子都脫了,跑路豈是有那麼方便的?
弓弦收放,三支重箭破空而去,眨眼間就命中獄卒們的頭部,在詛咒與附魔的威力增幅下,三名獄卒瞬間斃命!
“不好,有刺客!”邪教徒大吃一驚,可惜他的布甲裝束,在陳咬鋼眼裡毫無防護性能可言。還沒走出幾步,一支重箭當即將他射翻在地。
衆女雖然風流,但遇見如此突兀的殺人事件,遇害者的黑血濺了她們一身,當即便是嚇得奪路而逃。
“你們這羣賤人,你們……”邪教徒口吐鮮血,他想將背心窩的箭矢拔出,卻有心無力。
一道寬碩的影子從上方躍過,緊接着又有三名獄卒被箭矢爆眼秒殺。
“快通知布魯斯統領,有人——”邪教徒剛剛吼出,就被從天而落的一招躍擊結束了生命。
在邪教徒死亡的那一刻,所有獄卒的眼中冒出了怪異的紅光,他們揹着武器,如食屍鬼一般的四肢着地,四面八方地攀爬過來。甚至那些已經被射死的獄卒,身上也漸漸浮現潰爛的跡象。
“殺!殺!”
“奶奶的,搞不好他們一直在吃那些遇難者的屍體,已經快要完全蛻變成不死怪物了!”陳咬鋼心頭閃過一個念頭,一隻半型食屍鬼便如瘋狗般飛撲而至。
那半型食屍鬼,被野蠻人旋身一腳踹了個結實,當場脊骨折斷,慘叫着撞向門口的方尖燈座。
可是沒過幾秒鐘,它渾身骨骼發出怪響,居然又掙扎着爬了起來,再度撲向陳咬鋼。
監獄前的獄卒庭院非常狹窄,十幾只半型食屍鬼突然變身,讓陳咬鋼的精神瞬間集中起來。
這些嘍囉不是一般的零碎野怪,長期食用受到混沌污染的屍體,它們的攻擊會變得極度噁心。面對極有可能存在的食屍鬼血瘟疫,還有骨骼脆化的疾病與詛咒,陳咬鋼必須儘快解決他們。
“陳,我們觸發陷阱了!地下監牢裡有好多活屍,天吶,他們居然把活屍關在牢房裡用流星碎片做實驗!”
“離它們遠點!尤其要避開那些紅色牙齒的,千萬別被它們咬了!”陳咬鋼怒吼一聲,不管其他人是什麼狀況,他用精準而連貫的側身踏步躲開撲擊,焰形大劍橫掃而過,食屍鬼的腦袋頓時飛落,迸濺出一團黃綠惡臭的液體。
這些食屍鬼,變異的速度相當之快!
不知道怎麼回事,世界線出現了奇怪的波動。血腥女伯爵不僅沒有在一棵樹上吊死,甚至已經掌握了“墓土轉生”的能力,還提前開始了碎片實驗,這讓陳咬鋼立即察覺了自己的失算之處。
“奶奶的,武器上沒祝福屬性,沒辦法一次性殺死亡靈生物,布魯斯統領一定在趕來的路上,你們可要快點溜了!”
陳咬鋼揮動焰形大劍擊退食屍鬼羣,擡手釋放藤蔓束縛,甩動巨劍處決補刀。
“殺!”即使被砍斷了脖子,半型食屍鬼的腦袋依然瘋狂地撕咬着藤蔓。
幾名食屍鬼包夾而來,卻被陳咬鋼頂着攻擊撞破一面,五指扣入那食屍鬼的腦袋旋身飛擲,一把踩住一隻食屍鬼的胸膛,直接將它的腦袋擰下來,一腳踹到牆上當場破碎。
剩餘的幾名食屍鬼左右挪跳,發現不敵之後竟然想要逃跑。
原本以爲只是監牢裡的囚犯在鬧事,結果湊過來圍觀的人們,在看到食屍鬼之後當即大吃一驚。
“不想死就給我滾!”陳咬鋼心情暴躁,要是血瘟疫在索斯坦姆蔓延,這座城塞就徹底報廢了!
此時已經來不及拉弓,他乾脆摸起獄卒腰間的戰斧,掄起胳膊飛擲而去。
“哼,有種就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