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自爆發之時起就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
除了二十名留在門口阻擋追兵的死士，其他人跟隨希澤卡文吼叫着衝進了寢宮前的院落。
隨着他們的突進，禁衛軍大陣開始運轉起來。
一隊隊兵士跟隨着行軍鼓的節奏錯落有致的後退或前進，整個大陣呈順時針方向緩慢旋轉，從高空望去就像汪洋中正在生成的巨大漩渦。
死士們呼喊着衝進大陣，轉瞬間就有十幾人被旋轉的陣法所絞殺。
那些禁衛軍運用陣法極其嫺熟，忽而隨着陣勢衝上來揮出一劍，忽而又跟隨同伴的步伐擺脫與死士的糾纏。
死士們剛剛抵擋住對方揮灑下的劍網，還不待他們追擊，帝國士兵就隨着陣型的衍變疾速遠遁，而其他方向又迎來了另一波禁衛軍的進攻。
如此往復數次，就已經有上百名死士倒在了血泊中，而此時距離戰鬥開始纔過去了短短的幾十秒！
“防守！”
希澤卡文知道再這樣下去死士們會被徹底消耗殆盡，連忙命令衆人改變各自爲戰的局面，面向外組成了一個緊密的防守陣型。
這一策略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緊緊收攏在一起的死士們如同大海中的頑石，勉力抵擋住了禁衛軍如同浪潮般的攻擊。
不過這種安全只是暫時性的，依然有死士在對方連綿不絕的進攻中倒下去，倖存者的體力也在疲於抵擋中快速流逝，被全殲的命運雖然得到了延緩，卻終究不能阻擋住這種必敗的態勢。
每一個死士都能夠明顯感覺到，隨着陣型的變動，無論哪一名禁衛軍士兵前進一步都好像能攻擊到自己，後退一步就會遠遠躲開自己的追殺。
進攻時光刃翻飛如同排山倒海，後撤時行跡飄忽如同霧裡看花，禁衛軍士兵在經過年復一年的不斷苦練後，已經將大陣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
希澤卡文站在防守圈的最中間，面沉似水。
環形防禦體系最講究平衡，他雖然武力超羣，在這種以整體方式爲主的戰鬥中卻發揮不出更大的作用，只能退到內部居中指揮，對周圍情況自然也看得更加清晰。
死士已經摺損了超過二百人，環形防衛體系縮小了整整一大圈，滿地的血污和屍體，踩上去腳底甚至都會打滑。
反觀禁衛軍方面，由於有着高深戰陣的輔助，那些武技遠遠低於死士的兵士們氣勢如虹，而且開戰至今竟然沒有出現任何傷亡！
這是希澤卡文第一次見識到戰陣的威力，他雖然年過百歲，見識也極廣，卻終究沒有看過大兵團之間的作戰，自然也不會懂得戰陣會在大規模作戰中發揮出多麼恐怖的威力。
暴喝一聲，他飛身躍到環形防線被禁衛軍衝開的一個破口處，揮舞利劍將準備隨陣勢涌入的敵人逼退，直到其他死士把這個缺口堵住，他才重新退回到防禦圈中心。
在這一衝一堵中，又有十幾名死士倒了下去，而希澤卡文還沒來得及感嘆與喘息，另外一個方向的防線就再次被禁衛軍突破。
這一次希澤卡文沒有再動，因爲他知道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這種情況也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想要讓死士們組成的防線堅持得更久，他必須採取更加激進的方法。
於是他長嘯一聲，如大鵬展翅般高高躍起，然後一頭扎進了黑壓壓的敵軍深處。
希澤卡文雖然沒有見識過真正的軍陣，卻知道每種陣法都有破解之道。他要找出禁衛軍戰陣的陣眼，擾亂整個大陣的運行，這樣也許才能延緩住死士被敵方屠戮速度。
一股猛烈的龍捲風在漩渦中綻放，希澤卡文散發出了自己最強的勢，此時的他如入無人之境，在陣法中橫衝直撞，所到之處總會造成敵人手忙腳亂、人仰馬翻。
在他神聖領域的強大威壓下，禁衛軍終於出現了傷亡，只是受傷者雖多，死亡者卻寥寥無幾。
因爲禁衛軍的兵士不僅手持可以抵禦一切攻擊的光子護盾，而且還身披防禦力強悍的重甲，哪怕是希澤卡文是聖騎士，也很難在沒有擊中要害的情況下殺掉眼前的敵人。
地內人軍隊配備的服裝本就具有多重防禦功效，例如那些登臨地表的帝國騎士，他們的作訓服就有防彈功能，只是這種看似堅韌的織物並不能抵擋住激光劍的切割。
禁衛軍身穿的重甲卻完全不同，這種以高科技手段鑄就的盔甲採用了一種全新的合成材料，而且這種材料的分子是以納米級整齊排列的，防禦等級達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雖然它仍然無法與禁衛軍手中的光子護盾相提並論，但即使是希澤卡文這樣的神聖領域強者，如果不動用全力，也根本不可能用激光劍洞穿這種無比堅固的鎧甲。
頭腦中靈機一動，希澤卡文突然衝到一名兵士身前，在揮劍將其砍飛的同時，伸手搶過了對方的光子護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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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盾！”
他把盾牌拋向死士所在的方位，然後又如法炮製的連續奪得上百面盾牌，並把它們全部遠遠的扔了過去。
希澤
卡文不知道會有多少盾牌落在死士手中，更不知道這些盾牌究竟可以起到多大的作用，他只希望在得到自己的援助後，死士們可以堅持的更久，堅持到他成功破除禁衛軍陣法的時刻。
做完這些，他不再停留，開始繼續向陣中挺進。
隨着越來越接近戰陣中心，希澤卡文面臨的阻力也越來越大。
那些禁衛軍兵士展現出了強大的意志力，他們無懼於希澤卡文身邊劇烈涌動的旋風，隨着陣勢成羣結隊的衝上來，然後又被旋風帶得旋轉着倒飛出去。
這種類似於自殺式的衝鋒雖然不會真的要了他們的命，但無論衝上來多少人也根本無法靠近希澤卡文的身前，看上去全無意義。
但希澤卡文卻知道，禁衛軍正用這種看似笨拙的方法快速消耗着他的勢，如果任由對方這樣衝擊下去，不用等到衝入戰陣中心，他的勢就已經全部消耗一空了。
面對這樣危急的局面，希澤卡文的心裡卻爲之一鬆。
禁衛軍如此拼命阻擋，說明他之前的判斷並沒有錯，戰陣的陣眼就在中心附近，否則對方兵士不會變得如此瘋狂。
他再次長嘯一聲，藉着自己產生的旋風騰空而起，在空中稍加辨認後，對着前方人員最密集的地方俯衝下去。
無數閃耀着刺眼光芒的激光劍豎立而起，甚至還有數百支激光劍被人凌空拋出，就像一片由光刃組成的叢林，上面又加蓋了一張層層疊疊的劍網。
希澤卡文不驚反喜，緊縮身體避開要害，在火光電石中穿透劍網越過劍林，成功突入了戰陣中心。
消散的旋風再次揚起，儘管沒有了之前的威勢，卻依然彰顯着神聖領域的強悍。
如潮的人流被排擠開，幾乎在眨眼間希澤卡文就清空了附近的所有禁衛軍，讓戰陣中心成爲了一塊真空地帶。
戰鼓聲隆隆依舊，負責帶動整個大陣運轉的人卻全部失去了位置。
整齊劃一的陣法先是出現了輕微的不協調，然後不斷翻騰的浪花便偏離了運行軌道，組成波浪的禁衛軍相互擁擠衝撞，奔流不息的巨大漩渦在混亂中戛然而止。
“漂亮！”
雖然處於不同陣營，甚至對方還在賓客面前讓自己精心調教的大陣轟然崩塌，但奧格斯格陛下還是對希澤卡文的勇猛與睿智讚賞有加，忍不住開口稱讚了一句。
此時剩下的死士已不足百人，希澤卡文更是主動鑽進了層層的包圍之中，陣法雖然被破，這些闖入者的結局卻已註定，奧格斯格的心情已經完全放鬆下來。
他轉頭望向自己的弟弟，奧古斯汀一向愛惜人才，這一點無需仔細觀察，只從奧古斯汀對待那些紈絝子弟的態度就能看出來。
在得到重用後，奧古斯汀沒有放棄那些遊手好閒的二世祖，而是根據他們各自的特點安排了相應的工作。這些被譽爲爛泥扶不上牆的傢伙雖然沒有因此表現出過人的天賦，但對本職工作還算比較上心，也沒有捅出什麼大簍子來。
如今希澤卡文展現出了不凡的能力，奧格斯格猜測弟弟一定起了招攬之心，於是微笑着詢問道：“你不會是想要把他收於麾下吧？”
奧古斯汀躬身一禮，尷尬的笑了笑道：“微臣正有此意。”
奧格斯格剛想說‘那就放手去做吧’，卻沒想到一直沉默不語的博格突然開口道：“親王殿下還是不用白費力氣了，這位老者命不久矣，就算你能成功將其招攬，他也不能給你帶來任何功績。”
緊閉雙眼的阿爾瓦突然睜開眼睛，他顯然也聽到了之前的交談。
雖然這位行政人員不懂武技，看人卻極準，他瞧了眼正在人羣中搏殺的希澤卡文，接着博格的話道：“以這位老者表現出的決然態度來看，相信他對自己的主人無比忠心，不管親王殿下拿出何種優厚條件，恐怕也難以將他收服。”
聽他們這麼一說，奧古斯汀只能輕嘆一聲，放棄了招攬希澤卡文的想法。
奧格斯格陛下用手指輕輕敲擊着護欄，他並不完全贊同阿爾瓦的話，因爲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永遠無法收買的人。只是既然博格說對方已經行將就木，而奧古斯汀又選擇了默認，他自然不會再繼續勉強。
更何況他還要考慮到禁衛軍的軍心，下面那位老者造成百多名兵士的傷亡，如果弟弟想要招攬，他這個做哥哥的自當鼎力相助，現在弟弟放棄了這個想法，他當然不會爲了一個老者寒了將士的心。
輕輕擡起手，奧格斯格的貼身侍衛立即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博格詫異的看了眼這位年過古稀的老者，他可以清楚探查到對方的修爲，和自己這個僞神相比，老者的武技只是到達了神聖領域的巔峰，雖然看上去只有一步之遙，中間卻隔着天塹般的差距。
可就是這樣一位老者，博格在之前竟然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甚至在他站定身形前，博格都沒有發覺他是如何來到奧格斯格身邊的。
“匿蹤術？”
博格並沒有把這句話問出來，因爲匿蹤術是帝國騎士嚴禁修煉的一種
禁術，只有那種見不得光的殺手職業，才懂得這種秘術的修煉法門。
奧格斯格陛下竟然用殺手來擔任自己的貼身侍衛，這不僅展現了他有針對性的防禦策略，也彰顯了他不拘一格啓用人才的治國方針，更將他珍惜自己生命的想法展露無遺。
博格突然發現，即使他沒有被阿爾瓦送進皇宮，奧格斯格也不可能遭到刺殺。因爲即使是他這種僞神級別的曠世高手，在面對這個貼身侍衛時都會感到棘手，更不用說別人了。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一個神聖領域巔峰的殺手來負責貼身保護，還有什麼殺手能成功偷襲奧格斯格陛下呢？
在博格的沉思中，奧格斯格回身對侍衛低聲交代了幾句，那位貼身侍衛領命後躬身一禮，在直起身後倏然消失在原地。
這一次博格觀察的十分仔細，不僅目光始終盯在對方身上，還用神識進行了鎖定，別說是一名聖騎士，就算是同級別的僞神也很難逃脫他的監控。
可這些辦法卻對那位貼身侍衛毫無作用，他就那樣憑空消失在空氣中，甚至沒有留下任何氣息。
博格沉吟片刻，轉而啞然失笑。
既然對方和自己是盟友關係，又何必非要探查出他的底細呢？這種做法不僅會被對方視爲不友好的行爲，更是在爲難自己，何苦哀哉？
想通這一點，他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將注意力重新投回到臺下的戰場。
浴血奮戰中的希澤卡文此時一身輕鬆，在破除禁衛軍的戰陣後，死士們已經脫離了被迅速殲滅的危險局面。而且他正對着死士的方向衝殺，準備與殘餘的隊伍匯合。如果他能成功做到這一點，就能幫助死士們堅持更長的時間。
可惜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正是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奧格斯格陛下才會召來自己的貼身侍衛，並讓他傳令給了隱藏在暗處的神聖領域強者。
當希澤卡文衝擊到距離死士不足三十米的地方時，不得不被迫停下了前進的腳步——三名聖騎士腳踏旋風，呼嘯着落在了他的身前。
“神聖領域強者！”
希澤卡文的眼睛眯了起來，佈滿鮮血和傷痕的臉頰也開始劇烈顫抖。
不是因爲恐懼，而是因爲興奮。
他始終沒有忘記臨行前普林斯交代給自己的任務，只是一路衝殺過來，一直沒有聖騎士現身。沒想到現在聖騎士卻冒了出來，而且一下子就出來了三個。
希澤卡文眼露精光，甚至忘記了思考自己能否力敵，仰天長笑道：“既然來了，就都給我留下吧！”
意氣風發的話語隨風飄散升騰，壓制住了場間人聲鼎沸的拼殺聲和嘶吼聲，遠遠的傳到了寢宮前的平臺上。
奧格斯格陛下用力拍了下欄杆，不知爲何突然輕笑一聲，笑聲中充滿了讚許之意。
博格也揚了揚眉，不過與奧格斯格毫不掩飾的賞識不同，他只是感到奇怪，他很好奇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已經精疲力竭的老者爲何還會如此信心滿滿。
緊跟着，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一種和剛纔那位貼身侍衛修煉的匿蹤術一樣，被所有地內人稱爲禁忌的可能。
博格張了張嘴，準備出言提醒奧格斯格陛下，但是在想起慘死的蒂姆大主教，以及宗教戰爭爆發后皇族袖手旁觀的態度後，他最終卻選擇了保持沉默。
希澤卡文已經和對方的三名聖騎士戰在一起，由於他經歷了長時間的戰鬥，身上又佈滿了無數深淺不一的傷口，在這場實力懸殊的比拼中，他從一開始就落於了明顯的下風。
伴隨着激光劍的迎來送往，四股龍捲風也不停的衝撞傾軋，明顯比對方纖細很多的旋風在經過數次激烈的碰撞後，逐漸顯現出了瀕臨潰散的跡象。
希澤卡文的生命力已消耗殆盡，即使沒有這三名聖騎士的圍剿，他也不可能再堅持到下一個時辰。
可就算是這樣，他仍然爆發出了高昂的戰意，哪怕他的劍法已經變得雜亂無章，哪怕他身上不斷被對方刺中，他依然邁步向前，直面對方如雨般的攻擊。
面對着勇往直前的希澤卡文，三名神聖領域強者漸漸心生寒意。
他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明知希澤卡文已是強弩之末，毫無目的揮舞的光刃也不可能傷到自己，但三名聖騎士還是決定儘快結束戰鬥，從這種可怕的夢魘中解脫出來。
憑藉多年聯手對敵培養起的默契，左右兩人揮劍佯攻，中間的聖騎士趁着希澤卡文橫劍抵擋的間隙，手中激光劍疾速刺向希澤卡文的胸口。
也許是來不及反應，也許是故意爲之，一直拼命搏殺的希澤卡文竟然沒有做出任何迴應，甚至順着之前的動作主動迎着激光劍衝了過來。
鋒利的光刃洞穿了希澤卡文的心臟，他也藉着對方微微失神的機會將對方緊緊摟在了懷裡。
生機自他的眼睛中迅速流逝，瀕臨死亡的希澤卡文卻突然綻放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轟——
伴隨着一聲巨響，院落裡升騰起一團黑紅的火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