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真真假假

“九九!”

在書房內踱了一盞茶的工夫, 那張許久未見的臉龐終於映入我的眼簾,只是,她比半月多之前消瘦了好多, 看起來讓人覺得眼睛刺刺的。

我迎上前去襝衽一拜:“害的娘娘被連累, 九九對不住娘娘。”

“九九這是要折煞我嗎?你沒事就好, 快不必如此。”香凝將我扶起, 又拉起我的手打量了半晌, 道,“九九,這裡是魔界, 你我耽擱太久終是不好,有什麼要說的話還需得儘快些。”

聞言, 我很是氣悶, 憤憤道:“娘娘, 你不必怕他,我料他也不敢胡來。”

“不是, 你聽我說九九。”她一副甚爲着緊的樣子,好像要做什麼大事一般,語速也不復以往的沉着,“你近來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過嗎?”

我莫名所以地搖了搖頭,回道:“沒有, 除了剛來的時候腿是壞的, 但早兩天也好全了, 其餘便沒有了。”

“那就好。”香凝露出欣慰的笑意, “如此看來天君就該是沒事的。”

“啊?我好不好與他, 不,與天君何干?”

香凝恍若未聞, 繞過我的問題兀自道:“九九,你切記,不管魔君同你說什麼你都不要聽,不要相信,知道了嗎?”

“唔。”我應了一聲,將香凝拉到一旁的茶桌前坐下,問,“娘娘,魔界的人可否傷害於你?”

“沒有,”香凝搖頭道,“我猜魔君此番的意圖並不是要傷害你我,我總感覺不止這麼簡單。”

我的脣角不由得抽了一抽,遲疑了一會兒,爲了使香凝不再繼續憂慮下去,我只得腆着麪皮坦白道:“娘娘可還記得瑤池之畔我被笥婧上神所傷之事?”見她點了點頭,我繼續道,“那次魔君亦混在羣仙之中目睹了一切,於是,他由此便……便心繫於我,也就有了他偷入天宮擄了你我到魔宮的事。”話畢,我覺得我的牙都要被硌掉了。

“魔君是如此對你說的麼九九?”香凝擰眉看着我的臉,眼裡是深深的疑惑。

“嗯,是。”我確認道。

“罷了,現在這都不重要,”香凝邊說邊握過我的手,“九九,你想出去嗎?”

“呵呵,”我咯咯笑了兩聲,回道,“娘娘這不是同我開玩笑麼?這處是魔界,我怎會不想出去?難道娘娘有什麼方法不成?”

香凝沉默了片刻,卻沒有一點要與我說笑的意思,鎮靜道:“有!”

“當真?”我頓時怔住。

她復又點了點頭:“有是有,可需得你吃些苦頭,你可情願嗎九九?”

我思忖着這連天機鏡都尋不見的魔宮竟有縫隙可逃出去,想也沒想便回答:“不妨,娘娘快說。”

香凝咬着脣角似有些猶豫,良久,她塞給我一顆蠟封的丹丸,囑咐道:“九九,我需要動手傷及你的元神,你咬牙忍一下,切莫出聲,待到魔宮之外有異動的時候你再將這顆丹丸吃了,這之前你可能要受些罪,但記着一定不要暴露出來,知道了嗎?”

“嗯?”我詫異道,“爲什麼想從這裡出去非要波動我的元神?你……你是天妃娘娘嗎?”一邊說着,我一邊就欲伸手去扯她的臉皮,然我這一動作不過是想讓自己輕鬆一些,她身周散着的仙氣我又怎會不認得。

香凝苦笑一聲,按下我的手:“不能耽擱了九九,轉過身去,記着千萬不能出聲。”

“哦。”

“可準備好了?”

“嗯。”我低聲應下。

少頃,隨着背後的一陣劇痛,我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清楚的感覺到元神被香凝這一掌震的晃了一晃,脣邊也很快便有腥澀之物溢了出來。

香凝握着我的肩頭令我回過身來,語氣有些酸澀:“九九,對不起,可我們想要出去就只有這一個方法,我……”

“沒事。”我一手撐着茶桌,一手向她擺了擺,“這點痛還能忍住,我沒事的娘娘,就是不知道此法可否行得通呢?我的元神又與我們出不出的去有甚干係?”

香凝倒了一杯茶送到我脣邊,閃爍其詞道:“可以的,這……這是我們花仙一派特有……特有的術法,如此方可將我們所在的位置傳到仙界去。”

“原來是這樣。”我從廣袖中摸索出一面帕子擦掉脣角的血漬,“能出去就好,只不知各位仙友何時能趕到。”

“應該不會太久的,你先歇息一會兒,記得魔宮之外有異動的時候將我給你的丹丸吃了,它能緩解你的疼痛。”香凝撫了撫我的背,帶着一臉的愧疚之色又道了別後,便消失在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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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強撐了半個下午的我實在忍不住的倒在了榻上,本以爲我這一掌鐵定是白受了,孰料,我不過將將閉上眼睛,竟就忽然覺得整個房間都震了一震,倏忽之間,萱兒從房外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氣喘呼呼道:“姑娘,仙……仙界的人找來了。”

我一個激靈從榻上坐起,心中的激動已是不能抑制,再次跟她確認道:“你說的是真的?”

“對的姑娘。”萱兒連連點頭。

我從袖內取出香凝給的那一顆丹丸放入口中嚥下,起身走到萱兒的身旁道:“萱兒,你我相處這些時日,你該知道我的心思。”我頓了頓,正欲開口把話說完,卻聽萱兒接道:“姑娘,你不用說了,萱兒懂的,萱兒就是來喚你逃走的。”

話罷,萱兒攤手唸咒,霎時間她的手上竟就多出了一把長劍,她有些不捨的看了一眼,方遞與我道:“這把劍跟了萱兒許多年也無甚用處,今日能贈給姑娘倒算是派上用場了,不過,萱兒希望姑娘只用這劍拿來防衛,別用它來殺傷我的同族好嗎?”

“萱兒……”看着她手中的長劍我覺得甚爲意外和感動,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我接過劍,道,“我答應你萱兒,可你放走了我,饅頭君豈不是要怪罪於你?你不怕麼?爲什麼要這麼做?”

萱兒安慰我似地甜甜一笑,渾不在意道:“姑娘不必替萱兒擔心,萱兒自有辦法不讓君上懷疑。至於萱兒爲何要放姑娘走,是因爲萱兒覺得如姑娘這樣的仙子本就是不屬於魔界的,留在此處,萱兒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麼。”

“謝謝你萱兒。”我緊握手上的長劍忽然生出幾分無奈之感,不得不說此魔界一行,真真徹底顛覆了我以往對妖魔一族一概而論的看法,我亦報之一笑,不死心的再次詢問道,“萱兒真的不跟我走嗎?你隨我到仙界,我渡你成仙多好!”

萱兒不語,只轉到我身後推着我向屋外走了兩步,方笑道:“多謝姑娘擡愛,可說起來容易,但一個妖要想修成仙卻是何其之難,況且,萱兒並不認爲做妖魔有甚不妥。別多說了姑娘,趁着外面混亂快跟萱兒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哎!甚可惜。”我邊走邊嘆了口氣,忽猛地憶起一件極重要的事情又趕忙頓住腳步道,“萱兒,我還不能走。”

她偏過臉來滿面不解地看着我問:“如何就不能走了?”

“天妃娘娘!”我撫額道,“萱兒,你知道天妃娘娘在哪個殿室對嗎?”

“嗯,知道的。”萱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問,“姑娘是要去尋她嗎?不必了。”

“不必了?”

萱兒垂首從袖中掏出那面我初見她時她拿給我的鸞鏡,指給我看道:“喏,萱兒方纔看過的,她已不在魔宮之內了,依萱兒看來,她應是被君上帶出去了。”

“帶出去了?那是要放了她,還是當做人質要挾天界?”

“這萱兒就不得而知了。”她攤了攤手,“姑娘莫要再拖延了,萱兒知道一條小道,快隨萱兒走吧!”

見狀,我沒奈何地點頭沉吟:“走罷,如此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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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番想是來了不少的仙友,我與萱兒一路上雖是躲兵閃將,但因着整個魔宮的多數兵力都只顧着防禦外敵而忽視了內部,故我二人倒也並未受到誰人執意的攔阻,順風順水便一直殺到了魔宮的出口處。

魔宮的大門之後是一面連接在天地之間的詭異結界,其上散發着黑色的霧氣,好像隨時都會將人吸進去一般,我立即止住身形,不敢妄動,拍了拍萱兒問:“萱兒,這結界非魔族之人想必是不能自由出入的吧?”

“是的姑娘。”她側首打量我一遍,“姑娘還需將周身仙氣都收回,然後萱兒就可帶你出去了。”

“好。”

我施術斂了周身的仙氣,牽過萱兒的手,果不其然,我二人很順利的便通過了那道結界,可當我看到魔宮之外的一片景象,我方纔站穩的腳跟仍是止不住的晃了一晃,連忙轉身以手覆在萱兒的眼睛上,急道:“莫要看,萱兒。”

萱兒應是還未來得及看清長階上堆着的橫七豎八的妖魔屍首,只愣了一忽兒,問:“怎的了姑娘?”

“沒……”我慢慢放下手,卻也在同時對萱兒施了一道障眼法。眼不見爲淨,不親眼看見應該就不會太難受,誠然這些屍首都爲妖魔,但他們卻也是萱兒的同族,甚至還可能是她相識的友人。

“姑娘,快走吧,回到仙界去。”萱兒揉着眼睛撇撇嘴,神情依舊像個孩童,她生的雖不如仙界的仙子們水靈受看,可是看多了倒也透着股可愛勁兒。

“嗯,我要走了萱兒。”我笑着退下一級臺階,將手中的長劍舉起來衝她搖了搖,“我有它,所以不會忘記萱兒的,只望我與萱兒這一別不是永遠。”

萱兒吸吸鼻子,莞爾道:“姑娘是萱兒遇到過最好的人,可姑娘你往身後看。”

我聽她的話朝身後看去,方纔發現長階兩邊竟都是萬丈深淵,深沉的連凡界的燈火都看不見。

萱兒又道:“魔宮乃是昶澤君建在天地間的一座浮宮,風往哪裡吹我們便往哪裡去,永遠也沒有根,何況,這魔宮之外強大的屏障本就是用來矇混外界之人耳目的,姑娘此去又如何還能找到萱兒?”

我聞言不由怔住,怪道仙界之人這樣久都沒能尋過來,原來竟是這麼回事!

“沒關係的。”我一面從天際招來一朵雲彩躍上去,一面道,“我雖找不到你,可若是你哪天想開了的話還可到天界去尋我,到時候,我渡你成仙。”

“呵呵,”萱兒笑出了聲,“姑娘還惦記着呢?好吧,姑娘的話萱兒記下了,快走吧,一路小心!”

“嗯。”我揮了揮手,“青山不改水長流,萱兒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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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魔宮我並沒有直返天宮,因着香凝還在饅頭君的手中,且她還是被我連累的,故而我必須找到他們,確認香凝沒事我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