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買醉

常鈺青答道:“我既能應你,自然算數,你當我是你這種女人?”

阿麥笑道:“你不是我這種女人自然是好。”

常鈺青只冷哼一聲,轉回身扯了阿麥繼續往前摸去,走了一段突然說道:“你既是江北軍中的主將,我若殺你自然要在戰場之上。”

阿麥聽他這樣說反而更放下心來,順手就把手裡偷藏下的另一塊石頭也扔了出去,笑道:“這樣便好。”

常鈺青聽得石塊滾落到地上的聲音,這時才明白原來阿麥剛纔竟然一起抓了兩塊山石在手中,不由得有些羞怒,氣道:“你這女人……”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形容阿麥,只冷笑了兩聲說道,“你手勁倒是不小,傷了的手還敢如此,以後就等着受罪吧。”

阿麥只是聽着,卻沒有和他鬥嘴。兩人一時都沉默下來,只摸索着繼續往前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可四周還是一片黑暗,那石壁彷彿都沒有盡頭。阿麥心裡也漸漸有些虛起來,終於受不了這份壓力,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你發現沒有,我們像是在一直往地下走?”

常鈺青早已忘了阿麥是看不到他的,只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聽阿麥再無聲音,以爲她是怕了,嘴角不自覺地挑了挑,故意嚇阿麥道:“也許是通向地獄的黃泉路。”

阿麥忍不住譏諷道:“倒是適合你這種人走!”

常鈺青卻也不惱,反而哈哈大笑了兩聲,笑道:“早晚免不了的黃泉路,身邊有美人做伴倒是不虧。”

阿麥不肯理他,又走了一會兒突然說道:“這石洞是通的,這裡的氣流明顯是流動的,前面必然是有出口。”

果不其然,再往前行了一段,前面已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隱約透出幾點光亮來。再往前走,雖然仍看不到頭,可頭頂上卻不再是石壁,而裂成了一道窄窄的縫隙,不過卻離地面足足千尺有餘了。

“這可真是名副其實的一線天了。”阿麥仰頭看着山縫間透出的些許星光,不禁嘆道。

既能見到天,兩人心中都不由得鬆了口氣,常鈺青更是笑道:“也許前面走出去就是個世外桃源呢。”

阿麥卻說道:“是什麼都沒關係,只要能找到吃的就行。”

此話真是大煞風景,不過常鈺青卻也不能反駁,他自己也是接連兩頓沒有進食,又摸黑走了大半夜,現在腹中自然也是飢渴難耐。他扯了扯阿麥手臂,說道:“那就趕緊走吧。”

前面既有盼頭,兩人腳下也就輕快了些,天快亮時,已能隱約看到前面的出口。常鈺青臉上不禁露出些輕鬆笑意,扯着阿麥緊跑了兩步,可到了出口處時卻怔住了,就連一直牽着阿麥的手也不由得鬆開了。

這一線天通向的哪裡是什麼世外桃源!左右兩側都是壁立千仞的崖壁,面前是湯湯流淌的大河,原來不過是造化迎着崖壁劈下的一條窄縫而已。

阿麥往四處看了看,河對面雖然也是陡坡,卻不似這邊崖壁一樣高不可攀,便問道:“這河應該是清水了吧?”

清水,江南第一大河,繞翠山而過,匯入清湖,盛都護城河裡的水就引自這裡。

常鈺青看一眼阿麥,問道:“你可會水?”

“會水?”阿麥找了一塊乾淨石面席地坐下,搖頭說道,“我可不會。”

常鈺青望着那廣闊的河面出神,又聽阿麥說:“這會子在外面了,你該把匕首還我了吧?”

常鈺青回頭看阿麥,看着看着突然笑了,說道:“不行,這裡既然不通,我們還得往回走,匕首先不能給你。”

阿麥擡眼瞥一眼常鈺青,復又低下頭去捶自己酸脹的雙腿,說道:“往回走?回去自投羅網?再說我也沒那個氣力走回去了。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是不動的了。”

常鈺青在阿麥身前蹲下,問道:“那你待在這裡豈不是要等死?”

“碰運氣吧,也許會有船隻經過,到時我大聲呼救便是了。”

“那萬一沒有船隻經過呢?”常鈺青又問。

阿麥擡頭笑了下,答道:“那就如你說的,等死唄。”

常鈺青盯了阿麥片刻,緩緩說道:“阿麥,你會水。”

阿麥也看着常鈺青的眼睛,答道:“不錯,我是會水,不但會,水性還很不錯。不過那又怎樣?你是肯放我獨自離去,還是能信我能把你也帶過河去?”

兩個人俱是沉默,半晌之後,常鈺青的脣角輕輕彎起,笑道:“我信你。”

這樣的回答反而出乎了阿麥的意料,她又看了常鈺青片刻,輕輕點頭道:“那好,我帶你過去,不過你若是再想掐着我的脖子,我可是帶不了的。”

常鈺青笑着站起身來,走到水邊看了看,回頭問阿麥道:“你怎麼帶着我過去?”

“游過去!”阿麥沒好氣地答道,她從地上起身,觀察了一下河面,然後一邊解着身上的衣帶,一邊吩咐常鈺青道,“脫衣服。”

常鈺青一愣,怔怔地看着阿麥,眼見着她脫掉了自己的白色中衣,又褪下了褲子甩下鞋襪,就連腰間纏的白布都解了開來,只剩下了胸前的裹胸和下身的短褲。阿麥許久不聞常鈺青的動靜,轉回身看他,見他仍怔怔地立在那裡看自己,臉上不禁有些羞怒,冷聲說道:“我不是脫衣服上癮,這衣服一入水便重若千斤,我右手又使不得力,你穿着衣服我可帶你遊不過去。”

常鈺青已然回過神來,面上也有些尷尬之色,卻仍是上下打量着阿麥,笑道:“你身材倒是比去年時好了許多。”

阿麥聽他竟然說出如此無恥之言,幾欲氣極,卻又強強忍住了,轉過頭去不再理會常鈺青,只開始活動手腳做入水前的準備活動。過了一會兒,就聽常鈺青在她身後笑問道:“這可還需要脫了?”

阿麥回頭看他一眼,見他也已除了身上的衣物,正手提着短褲褲腰笑看着自己。“隨便你。”阿麥答道,又彎腰從地上拾了根衣帶起來,走到常鈺青身前說道,“我得把你的雙手縛起來。”

常鈺青斂了笑容,問道:“縛手做什麼?”

阿麥答道:“我不把你的手縛起來,豈不是要被你累得溺死在這清水河裡?”

“我不會驚慌。”常鈺青說道。

阿麥嘲弄地笑笑,說道:“不識水性的人入了水就沒有不驚慌的,你沒聽過救命稻草之說?溺水的人手裡連根稻草都會抓得死死的,更何況我這麼個大活人。你要是不敢把手縛起來也罷,那你就自己先下水,等灌糊塗了的時候我再下去,省得被你扯住了齊齊丟了性命。”

常鈺青卻是搖頭,揚了揚眉笑道:“你若捆了我往水裡一丟,我豈不是白白送了性命?我既信你能把我帶過河去,你就得信我不會驚慌。”

阿麥見常鈺青說得也有道理,便也不再堅持,只是說道:“那可要說好了,過得河去你還我匕首,我們各奔東西。”

“好。”常鈺青爽快答道。

阿麥又瞥一眼常鈺青手中的匕首,又說道:“你還是把匕首縛在身上吧,我怕你一會兒入水慌張拿不穩,掉入河底我可摸不起來。”

常鈺青依言把匕首縛在腿側。阿麥率先跳下水去,現已是晚秋,又是黎明時分,水溫自然是冷得刺骨,阿麥用手撩水揉搓着手臂,回身見常鈺青卻仍站在石壁邊不肯下來,便笑道:“你若不敢跳下來,就順着石壁滑下來吧。”

常鈺青聞言笑了笑,不理會阿麥的言語相激,順着石壁滑入水中,一手扶着石壁,一手伸向阿麥。

阿麥卻是失笑,問道:“你不會以爲我拉着你一隻手便能帶你過去吧?”

常鈺青挑眉,“那要怎樣?”

阿麥避開常鈺青的手,游到他的身後,用手臂攬住了他的脖頸。常鈺青只覺得身後一個溫潤膩滑的身體向自己貼了過來,心神俱是一蕩,又聽阿麥笑道:“自然是得這樣,你且放鬆了全身仰面倒下,不用害怕,我自會讓你口鼻露在水外。”

阿麥見常鈺青只怔怔聽着沒有反應,還當他是不肯信自己,便又冷哼一聲,說道:“我既然說了帶你過去,自然算數,如若你不肯信我,那乾脆早說,也省得泡這冷水。”

常鈺青面上已是有些發燙,幸好阿麥在他身後看不到他的臉色,聽阿麥如此說,便伸手抓了阿麥在他身前的手臂,說道:“聽你的便是。”

“你抓我手臂做什麼?”阿麥問道。

常鈺青卻輕笑道:“我若不抓牢了,到了水中央你只一鬆手,我哪裡尋你去?”

阿麥嗤笑一聲,不再和他計較這個,只是囑咐道:“你可要記得,一會兒無論多慌都不得伸手抱我,否則咱們都得沉底。”說完腿用力一蹬巖壁,已是帶着常鈺青向水中滑了出去。

常鈺青口中雖說不慌,但手一鬆巖壁,心裡頓時懸了起來,雖然他上了馬是無敵的戰將,可一旦入了水卻是毫無手段,四周都摸不到實物,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地抓住阿麥的手臂。

“你放鬆些!”阿麥喝道,“再用力我手臂就斷了!”

常鈺青四肢依舊僵硬,只緊緊地抿了脣,強自壓下想往後伸手攀住阿麥的念頭,稍稍鬆開了些手。阿麥嘴角挑起一絲嘲弄的笑意,順着水流已是把常鈺青帶到了河中央。

“常鈺青,你屢次戲我辱我,可曾想到會有今天?”阿麥突然貼近了常鈺青的耳邊說道。

常鈺青心中一驚,阿麥已是把手臂從他手中猛地抽走,冰冷的河水立刻四面八方地涌了過來,齊齊地往口鼻中灌了下去。他想回身抓住阿麥,可阿麥的身體靈巧得像魚,只在他身後轉悠,讓他無論如何都摸不到。

阿麥在一旁踩着水冷眼旁觀,看着常鈺青在河水中沉沉浮浮,直等到他不再掙扎,身體直直往水底沉去的時候,這才從後面遊了過去,扯着他的頭髮把他拎出了水面,笑道:“堂堂北漠殺將,如若光溜溜地溺死在這清水河中,世人知道了會是什麼情景?”

常鈺青雙眼緊閉,脣色青紫,像是已經灌昏了過去。阿麥見他沒有反應,忍不住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果然是已沒了呼吸,她不敢再耍,急忙扯了常鈺青頭髮往河對岸游去。

清河水面寬廣,阿麥已是久不進食,一手又扯了個常鈺青只能一臂划水,遊起來自然費力,待快到岸邊時已是累得快要脫力,幸好此時腳尖已能觸到河底,她便乾脆立起身來把常鈺青往岸邊拖。只剛拖了兩步,阿麥突然察覺身後不對勁,急忙鬆手,可爲時已晚,常鈺青已是把她撲倒在了水中。

如若是在河中央,常鈺青自然是拿阿麥無法,可現如今他腳已踩到了地面,便再也不是剛纔那個任阿麥推搡的旱鴨子了。

“你使詐!”阿麥叫道,剛喊出一句話來,身體便又被常鈺青按入了水中,只得連忙閉氣。

“是你先使詐!”常鈺青冷聲道,又把阿麥腦袋浸入水中,剛纔他被她灌了個水飽,現如今說什麼也要報復回來。阿麥見出不得水面,乾脆就閉着氣沉入水底把常鈺青也往水裡拽,可她氣力本就比常鈺青小,又是在水裡遊了半天的,手腳都用上了依舊是不能把常鈺青拽倒。阿麥只顧和常鈺青扭打,卻忘了此時兩人身上衣物少得可算是衣不掩體,又都是在水中浸透了的,她尚不覺如何,常鈺青卻是青壯男子,如何受得了這樣的廝磨,原本你死我活的爭鬥在他這裡反而漸漸地生出些的滋味來。

阿麥一口氣憋到了底,強自掙扎着露出水面來換氣,見這一次常鈺青倒沒又把她往水裡按,心中不覺詫異,正疑惑間,常鈺青卻已是壓頭親了過來。阿麥本在水裡已是憋得缺氧,一時被他吻得有些傻,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羞怒之下更是奮力掙扎,誰知不動還好,這一掙扎常鈺青的親吻反而更加熱烈起來,手臂更是把阿麥從水中托起,緊緊地貼到了自己身前。

阿麥羞憤欲死,雙手使盡力氣卻也無法把常鈺青從身前推開,一急之下把所有的氣力都攢到了牙上,張口便咬!也幸得常鈺青反應迅速,一覺疼痛立刻回手來鉗阿麥的下頦,強強地把脣舌從她牙下完整地抽離,卻也是鮮血淋漓了。

阿麥仍不肯罷休,右手衝着他的臉便打了過來。常鈺青怎容她打到臉上,擡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時怒極,“你這女人——”話說了一半卻打住了,阿麥的右手腕早已腫脹得不成樣子,就連幾個手指都已是伸不直了。常鈺青想她就是用這樣的手拖着他過了清水河,心中不覺一軟,怒火頓時散了大半,只說道:“你這手還要不要了?”

阿麥卻不回答,只又迅疾地揚起左手,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到底是給了常鈺青一個耳光。常鈺青明顯地怔了一怔,眼中的怒火隨即噌的一下子躥了起來,揚手就要回敬一個,阿麥並不躲閃,只咬着脣瓣發狠地瞪着他,臉上滿是淚水卻不自知。見她如此模樣,常鈺青這揚起的手是無論如何也落不下去了,最後只得冷哼一聲別過視線,繞過阿麥往岸邊走去。

阿麥早已是筋疲力盡,全靠一口氣撐着,現在見常鈺青離開,她那腿就再也站立不住,在水中晃了兩晃便倒了下去。常鈺青還沒走出多遠,聽得身後水聲,回頭再看時卻見水面上沒了阿麥的身影。他急忙又蹚着水往回趕,從水中把阿麥撈起,伸臂攬住了她的腰便往岸上拖去。

阿麥雖累得脫力,神志卻是清醒,只怒道:“你放手!”

常鈺青理也不理,只管往岸邊走,直到上了岸才把阿麥往地上一丟。

阿麥被摔得悶哼一聲,怒罵道:“常鈺青你這渾蛋,我早該把你丟在這清水河裡,讓你餵了王八!”

常鈺青聽她這樣潑婦般叫罵卻不惱了,只蹲下身子饒有趣味地看着阿麥,笑道:“後悔了?晚了!”

阿麥氣極,想要張嘴再罵,卻又知自己這樣叫罵反而會讓他看了笑話,乾脆也就閉了嘴,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常鈺青見狀反而更樂,故意逗道:“你不敢看我了?”

阿麥不肯上當,只抿脣不語,又聽常鈺青接着調笑道:“你不用害羞,雖然你我身份懸殊,不過我既然和你有了肌膚之親,自然不會負了你,等我辦完了事便帶你回上京。你先好好地伺候我,就算以後大夫人嫁過來了,有我護着你她也不敢拿你怎樣,等以後你替我生個一男半女,我便也給你個名分……”

阿麥再也聽不下去,轉過頭惡狠狠地罵道:“做你的春秋大夢!”

常鈺青面上笑容更深,樂道:“怎麼是做夢,你不是對我有情嗎?”

阿麥氣道:“誰對你有情?”

“你啊!”常鈺青笑了,問道,“不然你爲何不把我丟在河中央淹死?”

阿麥已經冷靜了許多,知他是故意戲弄她,聽他這樣問只是冷笑,反問道:“我殺你親衛、傷你兄弟,你爲何不見面直接給我一刀了事?難不成你也對我有情了?”

常鈺青臉上笑容滯了一下,這才淡淡答道:“我已說過,要殺你自然是在沙場之上,不會在這裡欺負你一個女子。”

阿麥嗤笑一聲,譏諷道:“難不成只你常鈺青是守信君子,我就得是言而無信的小人?我若殺你也自然會是在沙場之上,不會是在這清水河中!”

常鈺青聽得愣住,默默看了阿麥片刻,才又說道:“原是我看錯了你。”

阿麥冷哼一聲,並不理會。常鈺青也不說話,默默在一旁坐下。

現在已是晚秋,天氣已經轉涼,阿麥剛纔在水中一直不得停倒還不覺如何,現上得岸來,身上又無衣物,只小風一吹便覺得冷得刺骨,不由得用雙臂攏緊了肩。一旁的常鈺青卻站起身來往四處觀望,見身後陡坡之上像是有條山路,只是不知通向哪裡。阿麥知他心思,冷聲說道:“別看了,這裡荒山野嶺的沒地兒去尋衣物,等我緩過些氣力來,再去那邊把衣衫鞋襪取過來。”

常鈺青卻皺眉道:“你那手再也使不得力了,否則定要廢了不可。”

阿麥也看自己的右手,見拇指食指都已是不聽使喚,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害怕,如若這隻手真廢了,怕是以後連握刀也不能了,還如何上得了沙場?正思慮間,常鈺青突又抓了她的手臂,扯了她往一塊大石後躲去。

“對岸有人?”阿麥問道,伸出了頭想要扒望,卻被常鈺青用手按下了,“衣衫還落在那邊,估計很快就會找到這邊了。”常鈺青說道,語氣有些凝重。

阿麥卻說道:“我們講好了的,過得河來你還我匕首,我們各奔東西。”

常鈺青聞言不禁看一眼阿麥,挑眉問道:“你如此模樣,能走到哪裡去?”

阿麥答道:“這不用你管,你還我匕首就是。”見常鈺青沉默不言,阿麥臉上有些變色,戒備地看着常鈺青,冷聲問道,“難不成常將軍要食言?”

常鈺青笑笑,從腿側解了匕首下來,正欲說話卻忽又停住了,只側耳凝神聽了片刻,突然起身把阿麥撲倒在了草叢之中。阿麥大怒,以爲常鈺青又要羞辱於她,張口便往常鈺青肩上咬去。常鈺青被她咬得吃痛,發狠地把匕首插入阿麥頭側的地上,在她耳邊狠聲說道:“麥穗!你當我沒見過女人嗎!”

阿麥一怔,就聽見陡坡之上傳來了散亂的馬蹄聲。

這來得也太快了些!對岸不過剛有人影,怎會這麼快就有人找到了這裡?阿麥暗覺蹊蹺,擡眼看常鈺青,見他也是面帶疑惑,估計也是想到了這裡。如今只盼這並不是來找尋常鈺青的人馬,阿麥暗道,否則自己也要跟着他遭殃。

馬蹄聲在陡坡上略有停頓,就聽見上面有人叫道:“留兩個人在這裡細找,其餘的再往前走!”

上面大隊的馬蹄聲漸遠,常鈺青把脣壓在阿麥耳邊,低聲說道:“我去看看,若是得了手,咱們的衣服就有了;若是不成,你就從水裡走。”

阿麥略有些驚愕地看向他,心道我自然得從水裡逃生,總不能和你一起死在這裡。常鈺青卻誤解了阿麥的眼神,只道她是感動,咧着嘴笑笑,竟然還伸手輕輕拍了拍阿麥的臉頰,然後便要拔地上的匕首。誰知卻被阿麥伸手擋住了,常鈺青微怔,默默地和阿麥對視片刻,微微一哂,收回了手。他悄悄從草叢中起身,見剛纔留下的那兩個禁軍已經下馬,正一前一後地往坡下搜了過來。常鈺青估算着幾人之間的距離,既要把前頭這名禁軍幹掉,又不能讓後面那人跑了,而且還不能弄出太大的動靜免得引來他人。正思慮間,忽來一陣山風吹得他藏身處的草木低伏,卻是把他的身形顯露了出來,前面的那名禁軍視線正好轉到這裡,恰好和常鈺青的視線碰個正着。兩人俱是一愣,常鈺青身體一緊就要撲出,卻聽那禁軍驚問道:“七少爺?”

常鈺青和阿麥聞言俱是一愣,那名禁軍已招呼着後面的同伴跑了過來,上前問常鈺青道:“可是七少爺?”見常鈺青緩緩點頭,那名禁軍連忙說道,“我等奉主上之命特來找尋七少爺,請七少爺速速和我等離去。”

常鈺青聽他稱呼自己七少爺,看來是知自己身份之人,當下也不多問,起身便走。那名禁軍卻是發現了不遠處的阿麥,不禁面帶詢問地看向常鈺青。常鈺青回頭看了阿麥一眼,笑道:“不相干的人。”

那人聞言放下心來,說道:“請七少爺先走,小人在這裡替您辦些事情。”他見常鈺青站在那裡沒動,只道他是捨不得阿麥美色,又沉聲說道,“還請七少爺體諒主上的處境,以大局爲重。”

阿麥不動聲色地看着,手卻悄悄地把匕首塞入了背後布條內。

常鈺青站了站,終究是沒有回頭,大步向坡上走去。

那名禁軍漸漸逼近阿麥,阿麥卻似已經嚇得腿軟,竟然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只面露驚慌地往後挪去。那名禁軍暗自嘆息,真真是個美人,倒是可惜了。阿麥慢慢退到水邊,猛地把手中抓住的沙石向那名禁軍面上擲了過去,然後趁他側頭躲閃的空當,一個魚躍扎入了水中,再冒頭時已是在十幾丈開外。那名禁軍還愣愣地站在水邊看着,一時有些傻眼。

清水河繞翠山而過緩緩流向清湖,阿麥四肢乏力,只順着水流慢慢漂着,就這樣漂了十來里路,河水由東轉向東南,河面更加寬闊起來,兩側已不再是峭壁和陡坡,漸漸看到三三兩兩的莊園。阿麥知道像這樣的豪門莊園大多會開闢河道引水進去造景,只要選對了河道,再遊不多遠便可以進入一家大宅的後園了。她體力所剩無幾,耗不了多久,只得進了最近處的一條河道,強撐着游到一處莊園之外,閉氣穿過院牆下的一段水道,終於來到了這家的後園之中。待冒出水面一看,卻不禁有點傻眼,她只道這戶人家是引水進來造景,誰知人家竟然造了個不小的湖。

好一個有錢人家!阿麥暗道。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水中爬出,沿着湖邊的小徑往內裡摸去,必須儘快地找到食物和禦寒的衣服,再不然怕是要死在這裡了。阿麥心中無比明白,可腳下卻漸漸虛浮起來,走了沒多遠,突聽見遠處似有人聲,她心中一驚,慌忙向路邊的一處假山石後躲去。她雙腿虛軟,已有些站立不住,強強地倚着假山石站住,就聽得一個溫婉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你有心事。”

不是問句,而是用極輕柔的語氣說出極肯定的話語。那女子身旁的男子不覺怔了怔,然後淺淺笑了,輕聲說道:“府裡這兩日有些事情。”

女子也跟着笑了笑,“難得還記得過來看我,真是不易。”

男子目光溫柔地看向女子,問道:“什麼時候回去?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這裡。”

“這裡挺好的,”女子笑容依舊溫婉,投在湖面上的視線卻漸漸悠遠,“有山有水有秀色,我倒覺得比那喧囂的盛都城好多了。”

男子笑着搖頭,柔聲說道:“這兩日禁軍已把翠山圍了,說是有韃子奸細逃到這裡,你一個女孩子家在這裡,林相怎能放心。”他見那女子微笑不語,又勸道,“則柔,跟我回去吧。”

被叫做則柔的女子並不答話,只笑着回頭看他,眼神中卻是不可動搖的堅定。男子見了也只得無奈地笑笑,不再勸說下去。

再說藏在假山石後的阿麥,她體力心神俱已是到了極限,最初時還能勉強聽清那兩人的話語,可到後面腦中卻開始出現一段段的空白,再一陣眩暈襲來,她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咚的一聲從假山石後栽了出來。

外面的那男子急忙擋在女子身前,衝着阿麥這邊喝道:“什麼人?”

阿麥雖然栽倒,可神志卻沒全失,認出這男子依稀便是那日在城外迎商易之進城的南夏二皇子齊泯,急忙用盡了全身的氣力答道:“定南侯府,商……”話未說完,已是昏死了過去。

聽到阿麥喊出定南侯府,這兩人俱是一愣,齊泯更是下意識地回頭看了身後的林則柔一眼。阿麥倒下去後便再無動靜,齊泯等了片刻見她仍無反應,正欲上前查看,卻被身後的林則柔喚住了。

“殿下,”林則柔臉上已沒了剛纔的溫婉笑容,只淡淡說道,“這人雖說是來路不明,可畢竟是個女子,還是勞累殿下出去喚幾個丫鬟婆子進來,先替她打理一下再細問吧。”

齊泯停下腳步,苦笑道:“只要沾了定南侯府的邊,我便成了殿下,真真想把那定南侯府從盛都抹去了纔好。”

“殿下!”林則柔道,“這樣的話說給我聽便也罷了,讓別人聽到了又要招惹是非。”

聽林則柔如此說,齊泯反而笑了笑,說道:“聽到便聽到了,我怕他們什麼。”

“我怕,總行了吧?難不成你覺得我名聲還不夠……”

“則柔!”齊泯打斷了林則柔的話語,抿着脣頗爲不悅地看向她。

林則柔只是笑笑,說道:“我不說便是。你趕緊去叫兩個丫鬟婆子來,你看這女子穿成這樣總是不好,總不能叫侍衛進來抱她出去。”

齊泯聽她說得在理,又見阿麥像是一時半刻醒不過來,就算留林則柔一人在此也沒什麼危險,便去前面喚人。林則柔見齊泯的身影走遠了,這才緩步走到阿麥身邊細看,見她身下竟然還壓着柄匕首,林則柔略一思量,便把匕首拾起扔入了假山石之中。

阿麥的意識一回到體內時便察覺出有些不對勁,對外界的一切感知都有,可是卻連眼皮都撩不開,更別說活動自己的手腳了。正疑惑間便聽到最初聽過的那個女聲說道:“丫鬟已給她灌了湯藥,可是還是醒不過來,可能是在水裡泡久了受了寒。我這裡不想留定南侯府的人,殿下就多受些累,順便把她送回去吧。”

齊泯在外屋不知說了些什麼,有人進來把阿麥從屋裡抱了出來,直抱到了一輛馬車之上,馬車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下來,車簾被猛地撩開,阿麥便聽見了商易之十分急切的聲音,“阿麥!”

阿麥有心應答,卻怎麼也無法張嘴,正急躁間,身體突地騰空,已是被商易之抱了起來。

齊泯見商易之竟然不顧身份親自把阿麥從車內抱了出來,眼中不禁多了抹訝色,驚道:“果真是表哥府裡的人?”

商易之抱着阿麥轉回身來,答道:“是我從江北帶回來的侍妾,這丫頭性子頑皮好動,昨日裡貴順說她換了男裝偷偷跑出去逛福緣寺廟會,夜裡竟也沒有回來,我正着急呢,又怎麼去了林相的莊上?”

齊泯答道:“像是順着清水進了林相府裡的湖中,正好我在那裡,聽她說是定南侯府的人,便給表哥送過來了。”

商易之低頭去看阿麥蒼白的臉,焦急之色溢於言表,顧不上和齊泯多說,只是吩咐一旁的貴順道:“快去找郎中!”然後才轉頭和齊泯說道,“改日再謝過二殿下,我先抱這丫頭進去。”說完竟然不等齊泯回答,就抱着阿麥急匆匆地往侯府裡走去。

阿麥雖不能言語,心中卻是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況絕對有問題,果然等商易之給她灌了碗藥湯進去,她的身體才漸漸有了感應。

“常鈺青在盛都,禁軍中有奸細。”阿麥的聲帶還有些麻木,說出的話幾乎無聲,商易之把耳朵湊近了她的脣邊才聽清楚。

“常鈺青?”商易之眉頭微皺,想不到禁軍要抓之人竟然會是他,更想不到他竟然敢深入南夏都城。

阿麥又說道:“禁軍在搜尋他,他左臂受傷,卻又被禁軍中的人救走。我從清水逃生,游到林相莊上昏死了過去,有人趁我昏迷的時候給我灌了藥,我雖有意識卻無法動彈。”

商易之面色陰晴不定,只是問道:“你怎會遇見常鈺青?”

阿麥現在口舌雖不大靈活,心中卻不糊塗,回答商易之道:“我去逛翠山,恰好遇到,他要殺我爲崔衍報仇,我跳入清水才得以逃脫。”

商易之又問道:“齊泯送你回來的路上,可曾對你有所試探?”

阿麥微怔,一時不明白怎麼又到了齊泯身上,答道:“沒有,這一路上只我一人躺在那輛馬車之上,並無他人在車上。”

商易之沉思不語,阿麥又覺頭腦漸漸昏沉,急忙又趁着自己清醒說道:“我有柄匕首落在了林府,不知是被誰拿了去。”

商易之心神略回,聽她此時竟會提及一把匕首,不禁問道:“對你很重要?”

阿麥看着商易之的臉色,抿脣點頭。

商易之卻沒表示,只是說道:“你也累了,先好生休息吧,匕首的事情回頭再說。”

阿麥無奈之下也只得點頭,而且她的頭腦也確是越來越昏沉,竟似連坐都坐不住了。商易之也發現了阿麥的異常,伸手來觸她的額頭,阿麥本能去躲,只一彆頭就覺得天旋地轉起來。商易之的手在空中頓了下,還是落到了阿麥的額前,只覺觸手燙人,果然是已經起了高熱。

貴順叫了郎中過來,商易之等郎中給阿麥切過脈寫了方子出來,這才從臥房出來去見母親。

落霞軒中,長公主聽到常鈺青的名字也是眉頭微皺,淡淡說道:“早就聽聞朝中有‘議和’之聲,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商易之氣道:“議和?前方將士尚在浴血奮戰,朝中的人卻要和韃子議和?議和三十年前便議過,結果又怎樣?對北漠韃子的法子只有一個,那就是如靖國公一般把他們打回去。常鈺青竟然還敢來盛都,真當南夏男人都死絕了嗎?”

長公主擡眼淡淡瞥了商易之一眼,說道:“齊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中難免有些人會坐不住了。”

商易之也察覺自己情緒過於激動,平靜了一下才又問道:“可是太子?”

長公主卻笑了,說道:“他有什麼坐不住的?齊景死了,皇位自然是他的,他十幾年都坐過來了,哪裡又等不得這一時三刻的。”

“齊泯?阿麥見過常鈺青,如若是他,爲何還會留下阿麥性命?況且我已問過阿麥,齊泯連話都不曾與她說過一句,並未試探過她。”商易之說道。

長公主卻是不答,只是問道:“你把那姑娘抱入了自己臥房?”

商易之愣了愣,答道:“只想做給齊泯看的。”

長公主卻笑道:“就是喜歡也算不得什麼,既然喜歡不如便收了房放在身邊。”

商易之面色微窘,說道:“母親,我是惜她之才才把她放在軍中,並無男女私情。”

長公主反而斂了笑意,正色說道:“既是惜她才華更應該留在身邊,要知道權勢可留男子,對於女子,卻唯有一個情字才能留住。則柔不是小氣之人,如若覺得自己不好張口,我去替你說。”

聽母親提到則柔,商易之的眼神不禁也有些柔和,說道:“我知則柔不是小氣之人,正因如此,我才更不願負她。母親,阿麥的事情我自有分寸,還請母親不要操心了。”

長公主見他神色堅定,便知這樣多說無用,只嘴角掛了些笑意說道:“你們小兒女之間的事情,我不管便是。”

阿麥再次能睜開眼時已是深夜,心道這次倒是多睡了幾個時辰。聽到她翻身的動靜,立刻有長相甜美的侍女湊了上來,一臉驚喜地衝着外面叫道:“醒了,姑娘醒了。”

阿麥聞言不禁一怔,腦海中猛地冒出來母親曾經講過的那千篇一律的故事,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頭臉,莫不是也穿了吧?

那侍女笑着對她說道:“姑娘可是醒了,一連昏睡了幾日,可是把小侯爺也嚇着了。”

聽她說出小侯爺,阿麥終於放下心來,於是又倒回到牀上長長地鬆了口氣,這才問道:“我睡了幾日?”

“足足有四日了,”侍女答道,“小侯爺每日裡都來,只是姑娘一直睡着不曾知道……姑娘,姑娘?”

阿麥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有些呆地看那侍女,直到那侍女連喚了她幾聲,這纔回過神來。難怪會覺得不對,這侍女竟然叫她姑娘,似乎還從未有人這樣叫過她,以前是她年小,親近之人只叫她阿麥,頂多會偶爾喊她聲小丫頭,後來穿了男裝,更是再無人叫她姑娘了。

那侍女還嘰嘰咕咕地說着小侯爺如何如何,阿麥卻突然覺得煩躁,忍不住出聲說道:“你能不能少說些話?”

那侍女見阿麥不悅,忙低下了頭不敢再出聲。阿麥見她如此小心的樣子反而有些過意不去,又放緩了聲音說道:“可有吃的?我餓了。”

侍女忙叫外面的人端了清淡的飲食上來,阿麥正吃着,又聽得屋外的人喚小侯爺,便知是商易之來了。她心中猜測商易之必要細問常鈺青之事,便也提了十二分精神等着,誰知商易之進來後只看了她一眼,便在一旁坐下了。

商易之這樣沉默,阿麥反覺得不自在起來,心裡正合計怎麼開口,就聽商易之問道:“吃飽了?”

阿麥看看眼前還剩大半的米粥,極誠實地搖了搖頭。

“那爲何還不吃?”商易之淡淡問道。

是啊,那爲何還不吃?阿麥乾脆也不回答,直接端起碗來接着吃了起來。商易之嘴角微挑,待阿麥吃完才又狀似隨意地說道:“匕首的事情我已讓人去辦了。”

阿麥一怔,下意識地說了聲:“多謝。”她偷眼見商易之面色不錯,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元帥,我想回江北軍。”

商易之的脣角依舊彎着,片刻後纔回答道:“好。”

聽商易之答出“好”字來,阿麥一顆心纔算落了地,她早已在這侯府待夠了,只恨不得能立刻插了翅膀飛回烏蘭山去,營裡的秋季練兵尚未結束,回去得早些興許還能趕上最後的武技競賽。

誰知商易之這一個“好”字之後卻再無動靜,匕首倒是讓人給阿麥送了回來,可回江北軍的事情卻沒了下文。阿麥又搬回了書房去住,商易之依舊是整日見不到蹤影,她不敢再隨意出府,每日裡只是翻看着些兵法陣法之類的書籍打發時間。這日天色已晚,阿麥不習慣就着燭火讀書,正欲洗洗睡下的時候,管家貴順卻急匆匆地尋上門來了,身後還跟着兩個捧了衣衫首飾的侍女。

“快,快,快……”貴順連說幾個“快”字,阿麥被他說得迷糊,還未來得及發問,貴順身後的兩個侍女已是疾步上前,一個來解阿麥衣帶,另一個卻是舉高了手要來拆阿麥的髮髻。阿麥閃身躲開那兩人,急道:“這是做什麼?”

貴順連忙解釋道:“二殿下來了府裡飲酒,還給小侯爺捎了兩個番邦女子過來,長公主叫你過去攪攪局,莫要小侯爺把那兩個女子留了下來。”

阿麥奇道:“那爲什麼讓我去?”

貴順答道:“你是小侯爺寵妾,那二殿下也是知道的,自然是要你去。”

“寵妾?我?”阿麥哭笑不得,說道,“那日小侯爺如此說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哪裡是他什麼寵妾啊,難道老伯還不清楚嗎?侯府裡自然還有別的姬妾,讓她們去不就成了?”

貴順卻正色說道:“我是知道,可二殿下卻不知道,所以你必須去,小侯爺待你不薄,難不成這點事情你都要推託?”

這點事情?阿麥咋舌,這分明就是趕鴨子上架,他說得倒是簡單。阿麥面露難色,推託道:“我真做不來這些,只能壞了事情,還是讓別人來的好。”

“簡單,你只先上去扇那兩個番邦女子幾巴掌,小侯爺如若斥責你,你就哭哭啼啼撒潑耍賴就好。”貴順把事情說得極簡單,然後又招手讓那兩個侍女上前把阿麥推入裡間換裝打扮。

阿麥心中暗暗叫苦,也只得任那兩個侍女圍着自己忙活,男衫換宮裝,棉布裹胸變成絲綢抹胸,就連不夠長的頭髮都被那巧手的侍女給盤成了靈蛇髻……阿麥直到被貴順推到花廳之外時,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要穿成這個樣子來做這麼荒唐的事情。

“不行,我真的做不來這個。”阿麥轉身便要往回走。

“撒潑就好,進去只管撒潑就好。”貴順嘴裡說道,手上卻暗使了力道,一下子把阿麥推了進去。

廳中酒宴正酣,當中坐了二皇子齊泯,商易之陪坐在旁,再往兩邊便是些阿麥不認識的面孔,不過看那穿戴便知是這盛都城裡的豪門子弟。衆人見一個美貌女子突然從外面衝了進來,不禁都是一怔。這些人裡面唯有齊泯是見過阿麥的,見狀只嘴角含笑地看向商易之。

阿麥心知這時再無後退的道理,只得讓自己不去注意別人的目光,面上做出怒氣衝衝的樣子奔着商易之的桌案而去,可等到了桌前她卻又傻眼了,撒潑,撒潑,她只打過架又哪裡撒過潑,誰知這潑要如何撒?

商易之一時也有些發怔,只是擡頭靜靜地看着阿麥。

阿麥記起貴順交代的話,說是要先扇那兩個番邦女子幾個耳光,可轉眼一看商易之身側那兩個嬌滴滴的美人,她那手卻如何也不忍落下去。廳中一片寂靜,衆人的視線都投在她的身上,阿麥臉色漲得有些紅,乾脆一咬牙伸手掀翻了面前的桌案,從席上扯了商易之便走。

衆人這才醒過神來,隨即便鬨笑起來,更是有人在後面大聲笑道:“小侯爺哪裡尋了個母夜叉回來?這下可有得受了。二殿下,我看你這兩個美人還是送與我好了,小侯爺怕是無福享用了。”

齊泯也笑道:“等他回來你自去向他討吧。”

廳中笑聲陣陣。

阿麥扯着商易之繞過花廊,就聽見商易之輕聲說道:“阿麥,你走慢些,我飲了酒,頭有些昏沉。”

阿麥這才驚覺自己竟然還拽着商易之的衣袖,嚇得急忙鬆了手。商易之面上卻帶了微笑,看着她問道:“怎麼穿成了這個樣子?”

聽聞商易之如此發問,阿麥不禁低頭,駭然發現自己的衣領竟然開得如此之低,心中陡然一驚。她強自忍住了到嘴邊的驚呼,斂一斂心神,自動忽略了商易之的問話,向商易之恭聲說道:“阿麥奉長公主之命,前來通知元帥,那兩個番邦女子絕不可留。”

阿麥說完,便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那裡。

商易之輕輕地“哦”了一聲,臉上的微笑便漸漸散了下去。

阿麥久久聽不到商易之的動靜,一擡頭正好和商易之的視線對了個正着,見他的確是飲多了酒,就連眼中都帶了層朦朧之色,便又說道:“元帥,如若無事,容卑職下去更換衣物。”

商易之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阿麥的眼睛。

阿麥心道,這可是醉大發了,估計都聽不懂文言腔了,得,還是說大白話吧。於是乾脆也不躲避商易之的目光,直愣愣地說道:“元帥,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換衣服去了啊!”

商易之面上的神情終於有了些許的變化,好半天才又輕輕扯了扯嘴角,“你去吧。”

此話一出,阿麥如遭大赦,連忙抱拳衝商易之草草告辭,轉身便沿着原路往回走,正統的軍人步伐。身影雖然和婀娜多姿靠不上邊,但因爲走得太快,衣服又屬於飄逸風格,所以倒是有了那麼點衣袂翻飛、袖舞飄飄的味道。

商易之手扶廊柱,視線送出去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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